《谁杀死了玛丽·罗宾》鸢鸟离

15、悔恨不已的众人

　　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显得如此憔悴，眼窝深陷，比上次见到他时似乎瘦了一圈。到底在这三天内发生了什么？摩根疑惑不解，而拉克则低声对摩根耳语：“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你说玛丽·罗宾的死是你的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摩根的问话，欧尔·罗宾张了张嘴，却又犹豫地闭上，似乎在挣扎着是否要说出来。然而，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摩根，用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开口道：

　　“这半年以来，我一直在向弗莱男爵泄露杰尼雷恩家的情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你是说那个弗莱男爵！？”

　　弗莱男爵，原本是个崛起的珠宝商，约十年前通过金钱买下了爵位。他从小贫穷，对身份地位充满自卑，因此不惜花费巨资购得爵位，这一举动曾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奢侈行为。然而，他凭借手段逐渐扩展了自己的事业，积累了巨额财富。他与达夫之间也有过纠葛，曾企图用卑劣手段夺取达夫的生意，结果却被达夫反击成功，从此弗莱男爵将杰尼雷恩家视为仇敌。

　　而现在，欧尔竟然承认自己一直向这个敌人提供情报。

　　“我把关于男爵计划的投资项目、出行计划、一周的行程……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这其中……包括了阿黛尔小姐的行程。”

　　“你是说，弗莱男爵知道阿黛尔小姐会去湖边？”

　　摩根心头一震。果然，正如他所料，这件事最终指向了弗莱男爵。

　　“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点吗？”

　　“有。我第一次从弗莱男爵那收到了一封信……不过信上可能没有他的签名。我是从送信人那里听说这是弗莱男爵派来的。”

　　欧尔解释说，他以往是通过伪装成商人交接情报的，每个月他都会收到100个代尼的报酬，并按照指示将情报写在小纸条上，藏在空心的雪茄里。

　　摩根不禁感叹，邪恶之人果然手段高明。即便是情报的传递也毫无破绽。他心里盘算着，也许可以进行笔迹鉴定，但笔迹鉴定在这个时代并不可靠，作为证据的说服力有限。

　　“所以，当您上次听到我说‘她可能是被杀害的’时，才意识到玛丽有可能是替阿黛尔小姐死去的？”

　　“是的……”欧尔低下头，声音几乎不可闻。“玛丽的死，难道真的是一起意外吗？”

　　欧尔的声音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摩根感到这位父亲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

　　“您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参与弗莱男爵的计划？是因为金钱的问题吗？”

　　每月100个代尼是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普通人家一个月生活费用的五倍之多。摩根不禁怀疑，是否欧尔面临着什么经济困难。

　　“不是……我确实拿了钱，但不是为了钱。”欧尔痛苦地低声说道。

　　“那么，为什么？”摩根不由得想起之前谈到达夫时，欧尔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他是否对达夫心存怨恨？

　　“我恨男爵，恨了他很久……那是16年前的事情了……”

　　欧尔缓缓开始诉说过去的悲剧。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拉克听完后震惊不已。

　　“拉克，你先回警局把这些情况报告吧。现在正好在审问弗莱男爵，或许能有些突破。”

　　“明白！我这就去！”

　　拉克迅速站起身，匆忙告辞离开。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依然是推测，但也许审问中会发现更多线索，摩根对此充满期待。

　　“果然，玛丽的死不是意外。”当摩根还在思索时，欧尔轻声说道。他的神情透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悲伤，似乎已彻底放弃了希望。

　　“您之前问过我，‘你是她的父亲，对吧？’”欧尔的声音沙哑，他投向摩根一瞥，摩根感到有些尴尬。

　　“很抱歉，上次……”

　　“没关系，我觉得你说得对。之后我去了几次玛丽的房间，发现我根本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爱好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她读什么书。虽然我知道她喜欢读书，但从没关心过她读的是什么。我从未真正关注过她。”

　　欧尔越说越快，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一直以为自己深爱她，但事实是……我从未像对待梅维那样去爱她！她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而我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罪！”

　　他声音嘶哑，最后几乎是在吼叫，泪水肆意流淌。他瘫倒在沙发上，额头抵在地上，不停地喃喃着：“玛丽，回来吧……”

　　摩根静静地看着欧尔，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才是对的。

　　“罗宾先生，我有一件重要的事……”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阿黛尔轻轻推开门，探出头来。

　　“刑警先生，您在这里啊。我有事情想和您谈谈。”

　　阿黛尔的脸色憔悴，看起来像是几天未曾休息好。

　　为了让阿黛尔说话，欧尔暂时离开了房间。摩根不安地看着欧尔，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因此决定让几名仆人随行，确保他的安全。

　　欧尔径直走向玛丽的房间。

　　这三天里，欧尔数次来到玛丽的房间。在玛丽生前，他几乎从未踏足这里。

　　他让仆人们在门口等候，自己推开门，站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玛丽的痕迹。

　　不久前，玛丽还活生生地存在于这里，但他从未正视过她的存在，这一点令欧尔无比痛苦。

　　“父亲……对吧？”摩根的那句话自然而然地在欧尔的脑海中回响。

　　他回想起玛丽出生时的情景。

　　当他第一次抱起玛丽时，他感到无比震撼，难以相信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如此可爱。他凝视着她紧闭的眼睛，期待她睁眼。突然，玛丽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与梅维如出一辙的橙色瞳孔令他深感喜悦。

　　“多么可爱……”他心里想着。那时的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幸福。

　　他曾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这个家庭，哪怕以命相抵。

　　然而，欧尔现在却陷入深深的自省：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做了什么？

　　几天前，警察将玛丽出事当天的衣物送到了欧尔手中。那件礼服，正是他在那天早上见到的玛丽穿着的。

　　欧尔拿起那件礼服的裙摆，想到这件毛织的冬季礼服落入湖水中时的沉重感。他那天明明觉得这件礼服不合时宜，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并不关心。

　　“为什么我当时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我没有关心她？”

　　欧尔无尽地自我责问。

　　“爱的人活在身边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欧尔深知这一点。可他却未能珍惜身边的珍宝。

　　直到玛丽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直到她的衣物送到眼前，欧尔才意识到，玛丽真的已经不在了。

　　他已经太晚了，错过了一切。

　　现在，欧尔唯一能做的就是陷入无尽的悔恨。

　　“玛丽，你究竟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书？你喜欢的颜色是苔藓绿吗？你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国家？你

　　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你曾经爱过我吗？”

　　如果还能再见玛丽一面，欧尔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

　　（带着玛丽的遗物离开这座宅邸吧……复仇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在那里守护梅维和玛丽的墓，然后默默死去。）

　　欧尔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明白，最初一切都应该公开的。

　　他曾以为，谁会将一个六岁孩子的任性视为悲剧的根源？事实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16年前，那个时代还没有警察组织，领地内发生的事情由领主处理，梅维之死的原因就此被掩埋。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欧尔自己的仇恨造成的，正是他的怨恨，导致了玛丽的死。

　　欧尔已然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他明白，哪怕自我了断，也无法与梅维和玛丽相聚。他不配得到死亡的安宁，余生他只能背负着悔恨，孤独地活下去。

　　欧尔的思绪飘远，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