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温柔黑色

3、Part 3 费扬 林袭

　　耳边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成安羽皱着眉从CD机里拎出张那饱受虐待的CD，看了看划痕累累的表面，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张了，任何她喜欢的CD只要入了她的手，无一不是报废的结局。
　　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夕阳，安羽沉思了一下，便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颜料。画架上那张天使图怎么看怎么没感觉，安羽盯着它，不一会儿有懊恼地别开眼。天使……天使！没见过天使的人怎么画得出。
　　安羽扯下画架上的天使图，揉成一团随手扔进角落的纸篓里。背起画夹，拎起颜料盒，安于转身步出画室。
　　火红的夕阳挂在老槐树的枝头，橘色的阳光洒在安羽脸上，美丽得不可方物。
　　安予？！
　　安予的头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的扇了扇，“安羽……”叮咛了一声，用脸摩了摩膝头。
　　“安予，起床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安羽伸手扶起她。
　　弯腰掸了掸安予身上的粉尘，抬头看见安予揉着朦胧双眼懵懂的样子，安羽暖暖地笑了。
　　“走吧。”牵起安予小小的手掌，安羽慢慢步出校园。

　　上海虽是繁华的商业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厦间，一条条小弄堂却如网般覆盖了整个城市。
　　安羽牵着安予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绕过一片又一片古老的建筑，停在一栋颇为古旧的店面门前。

　　“叮铃铃”
　　随着安羽推门的动作，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亮的灯光打在四周的墙壁上，两侧的油画徐徐从阴影中显现出来。腻腻的油粉力表现主义般排列在画布上。圈住画面的框架沉默地绽放着稳重古旧的光芒。有一种无形的色泽辉映在墙壁上，绚烂，并且夺目，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生，双腿相叠，书静卧在膝头。阳光斜照在他安静的侧脸上，暖暖得像一幅画。
　　听到铃铛的响动，他静静地抬起头，看见安羽的身影，静静地笑了。
　　“羽儿，来了……”
　　“唔……”
　　安羽拉着安予走了进去，男孩放了书，慢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小安？”
　　“啊呀呀！费扬？你怎么在这里？”
　　“费扬在T大学建筑，平时在这儿打工。”
　　安予扔了包在费扬的椅子上，回头向安予解释。

　　“老爹，羽儿来了。”
　　伴着一阵轻笑声，一个身材中等略微发福的男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羽儿来啦。上次你画的《日出》还有《落日》都卖得很好呢，有空再画两张吧。”
　　“林老爹，我来拿点颜料。”
　　“好好好，小扬你带羽儿去库里拿吧。”

　　“今天要什么颜色？”
　　“我看看……柠檬黄，黄色，橘红，朱红……”
　　“这是画《日出》的吧……橘红……橘红……”
　　“嗯……还有翠绿，草绿，墨绿，深紫……对了，再多给我几管白色，还有灰色。”
　　“白色……白色……上次那个《天使图》怎么样了？”
　　“扔了。没见过天使的人怎么画得出？”
　　“没见过么……说的也是。来，齐了，出去吧。”

　　“小安，欢迎来曦阳。”
　　“你……认识我？”
　　林老爹笑了笑，伸手指了挂在室内角落的一幅画。
　　那是曦阳唯一一张彩色速写，在众多油画中显得格外突兀。林立的楼海，川流的人潮，一个女孩蓦然回首，淡然一笑，刹那间无数飞鸟从街尾的楼角腾空，直上云霄。那栗色的眼眸，那风中凌舞的栗色发丝，那眉的曲线以及微笑时唇角上扬的弧度，像极了立在画前的自己。
　　林老爹慢慢走到安予身边，敛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地介绍道：“《回眸》是曦阳里要价最高的一张画，也是羽儿唯一一张人物画……曦阳不比别家店，最珍贵的画总是挂在最角落的地方。许多人都慕名来到曦阳，为的仅仅是看一眼这张非卖品。”

　　“臭老爹，你别吓着我家安予。”并肩与费扬从仓库里走出来的安羽一眼便看到了《回眸》前的安予。
　　走到安予身后，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安羽又一次仔细审视了自己最美的一幅画。
　　“喜欢么？”安羽侧着脑袋问道。
　　“唔……我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这么……”安予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
　　安羽闷闷地笑了笑，转身拿起了包包。
　　“阿扬，走了。”
　　安羽拉着安予走到店外，林老爹看着费扬将帐本与钱收好，抓起书包准备冲出去，便走出去对安羽说：“羽儿……最近店里来了新的画夹，要不要……”
　　“不用了。”安羽突兀地打断，却又笑了，“我的画夹还能再用几年。”
　　费扬从店里走出，拍了拍林老爹的肩，笑道：“老爹，你又来了，那画夹可是安羽的命根，小心吓跑了你最好的画师。”
　　林老爹晃了晃脑袋，转身踱回了曦阳。

　　远远的，一座淡蓝色的灯箱映入眼帘。浅眠。安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安羽。浅眠，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那名字是安羽来之前才改的。原先的名字，是零度沸点哦。”费扬笑着为安予解惑。零度沸点。那曾是安羽的笔名。
　　酒吧还没有正式营业，只有几盏小灯幽幽地照着通道。费扬随手将书包扔到地上，跳上吧台座。安予听到他耍赖似的叫了声“阿西”。
　　安羽将安予安置在吧台边上，转身走进吧台，打开冰箱，扬手甩给费扬一盒牛奶。
　　“你爱喝牛奶？”
　　安予看着费扬熟练地接过牛奶，打开，仰起头如同喝水一般，喉结上下滑动。
　　“不喜欢呢……”费扬皱了皱眉，顿了顿，“但是我想长个。”
　　“啊呀呀！”安予惊讶地叫出了声，“你已经很高了啊！”
　　“不够，还不够。”费扬伸出手在自己头上比了比，“我要长到一米九。”
　　“一米九……”安予皱着眉想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转过头，安羽已经做好了两杯薄荷汁。

　　吧台后面的暗门打开了，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阿西，好慢哦……”
　　安予听到费扬在怪叫，而那个好象叫做阿西的男人只是走到安羽身边拿过她的包，抬眼，看了看自己，而后笑了，很温暖的微笑。他说：“小安，你来啦。”
　　安予张了张口，却只是闷闷地问了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男子依旧暖暖地笑，身边的安羽拉了他的手，说：
　　“他，林袭，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