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缘》顾上位

5、第五章

　　　宫里每年死的宫人太多了，而他们的身体也都是烧成灰，撒在那冷宫的一口枯井中，小桂子跟他们一样。

　　小桂子的死，除了她，似乎没人其他人会伤心。

　　海公公虽然瞎了，却依旧执着于上书房的那样东西。

　　他让十一想方设法的赢温家兄弟的银子，即便她腿上的伤还没好。

　　只是今日她运气不佳，输了银子不说，温家兄弟也没来，这倒是惹的海公公勃然大怒。

　　虽然他不会杀她，却还是狠狠罚了她。

　　盐水混合着烈酒一同浇在了撕裂的伤口上，她强忍着疼痛，扶着腿连连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脊背便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练了这么久，竟然还不中用”海公公冷哼道。

　　自从他瞎了后，脾气也越发的古怪了。

　　十一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瞎的，或许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小太监前来报复的吧。

　　“敷上金疮药，滚出去”。

　　她接过向她砸来的药，弯腰出了屋子。

　　腿上原本快好的伤口，被海公公一爪给重新抓开，又浇了盐水…

　　她用冷水冲洗着伤口，等那股辛辣的痛感消失后，才敷药上去。

　　十一眼眶湿润，她抬手胡乱擦了擦，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缓缓抬头，看这天色还早。下意识摸着怀里的那包银子，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她其实并不知道槐花是哪个宫的，只能等到每月她跟小桂子约定的时候去那等她。

　　冷宫一直没什么人来，十一便放心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可离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都没等来槐花。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些不安来。

　　就在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下意识的，她找了个地方躲藏。

　　刚刚藏好，就看见几个侍卫宫女走了过来，那两个侍卫手上似乎还拖着一个人。

　　“你那个姘头呢？”那个穿着淡蓝色服饰的宫女问着。

　　那个被侍卫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宫女，连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出卖主子不说，还敢与人私通，被打死了也活该”那宫女说完，便让侍卫将宫女丢在了冷宫。

　　她看那人觉得眼熟，等那几人都走了后，才上前去查看。

　　那宫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浑身都是鞭子抽出的血痕。

　　“你…”她看着宫女头上的木簪子，顿时一惊。

　　她连忙上前，将宫女脸上的发丝扒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来。

　　　“槐花!”她惊道。

　　槐花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全是伤，十一不敢去碰她，就怕碰到伤口。

　　“十一…小桂子…小桂子”槐花弥留之际，口中还喊着小桂子。

　　十一顿住，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小桂子死了的事情。

　　“我…我”。

　　她没听到下文，因为槐花已经闭上了眼…

　　十一看着面前的尸体，心里满是茫然。

　　在这宫里，几乎每天都能死人，小桂子是这样，槐花也是…那她呢？她能熬多久。

　　　十一心里一阵烦闷，竟不管不顾的吼叫起来，仿佛是要发泄心中的郁气。

　　只是吼完，却引来了侍卫，只能躲起来。

　　“这有个宫女!”巡逻的侍卫惊道。

　　　…………

　　十一走在长廊上，那张小脸上满是忧愁。

　　就在她穿过一处月洞门时，却见左侧有间屋子的门虚掩着。她走过门边，本想拉上门时，一阵食物香气透了出来，恰好这时肚子发出声音来。

　　她想着自己的经历，不由笑着，一瞬间，心里竟有了不如死掉的想法。

　　她探头进去，一眼就见里面的桌上放着十来碟点心糕饼。见室内无人，便即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拿一块千层糕，放入口中。

　　吃了几口，鼻子忍不住一酸。

　　像她这样的人，能好好活着吗…不过就算死，她也要当饱死鬼。

　　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东西，可这才只吃了三块糕点，就听得门外靴声响，有人走近。

　　她看了看四周，只是这屋中空空洞洞，墙壁边倚着几个牛皮的人形。梁上垂下来几只大布袋，里面似乎装作米麦或是沙土，此外便只眼前这张桌子，桌前挂着块桌帷。

　　当下更不细想，本能反应让她钻入了桌底。

　　只听得砰砰声响，那人在敲击什么东西。她掀开一角，探头张望，只见那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身穿小太监服饰，伸拳击打梁上垂下来的一只布袋。

　　他打了一会，又去击打墙边的皮人，那男孩一拳打在皮人胸口，随即双臂伸出，抱住了皮人的腰，将之按倒在地。

　　听着那砰砰砰的声音，十一心里却是想着，那皮人若是海公公，或是杀了小桂子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多好……

　　声音渐停，那小太监走了过来。

　　她只当他是来偷吃东西的，却没想到他突然蹲下，掀开了桌布。

　　陡然暴露出来，十一不由的一时心虚。

　　“嘘，别声张，偷吃可不是什么光明的事”她忙说着。

　　那小太监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肯定是受了气，才偷溜过来的吧…可皮人是死的，打的有什么意思？这样，我陪你一起玩，你别说出去”十一说着。

　　小太监刚张嘴想叫人将她抓起来，却听这她说来陪自己玩，立马脸现喜色。

　　“好，你上来！”。

　　　十一只当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松了口气，　
　　不过她并不会这些摔跤，只是想着先发制人，便下意识扑过去扭他的手臂。

　　可那小太监一侧身，右足一勾，她站立不住，立时倒了。

　　“你会摔跤？”小太监有一些疑惑的说着。

　　“谁说不会？”少年心性，十一咬牙忍疼，缓缓站了起来。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尽管这小太监可能拥有精湛的摔跤技巧，但十一却凭借着内心的怒气，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拳头之上。

　　每一拳都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不甘，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屈辱全部发泄出来。

　　她的招式毫无章法，那小太监一时间拿她没办法不说，还挨了好几下拳脚。不过小太监最后抓住一丝机会，绊倒了她。

　　两人互相扭住，呼呼喘气，突然之间都笑了起来，慢慢放开了手。

　　“你可真有趣，对了，你叫什么”那小太监问着。

　　“十一”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切都结束后，她才感受到疼痛，尤其是腿。

　　“我叫小叶子”小太监说着，拿着怀里的手帕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随后拿起一块点心便吃。

　　本就饿了，如今跟这人又是打了一阵子，更是饿了，她当即拿起一块千层糕，肆无忌惮的放入口中。

　　“你没学过摔跤，看着腿似乎还伤了，可你手脚灵活，我居然压你不住，不过再打几个回合，你便输了”小叶子先是赞赏，随即又指出了不足。

　　十一闷声吃东西，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入口中后，便缓缓起身。

　　“我得回去了”她说着。

　　“你明天还来吗？”小叶子看着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不过我若是来，还是这个时候”她回道。

　　“好，你说的！”小叶子笑了起来。

　　“自然是我说的，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与他约定好后，十一便寻着地方回去。

　　摸回去的时候，天都黑，屋内并没有看见海公公，这让她松了口气。

　　那些糕点吃的多了，一时不饿，她洗漱后便上床睡觉。

　　第二日，十一起床，洗漱了便坐下吃饭。一旁的海公公正坐着不知想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像块木雕。

　　刚吃了饭，老吴又来叫她去赌钱。

　　那温家兄弟一个叫温有道，一个叫温有方。轮到两兄弟坐庄时，她使出手段，赢了他们二十几两银子。

　　他兄弟俩手气又坏，不到半个时辰，五十两本钱已输干了。

　　十一故做大方的借了二十两给他们，到停赌时，温家兄弟又将二十两银子输了。

　　赌局散去，她不知怎么的又走到了昨日那间布库房。

　　推开门，只见桌子上仍是放着许多碟点心，她下意识拿起。刚吃了几块，听得靴子声响，只怕来的不是小叶子，她正要钻进桌下。

　　“ 十一！”刚准备爬进去，却听见有人在门外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