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缘》顾上位

1、第一章

　　这座皇城内的天，是充满阴霾的，而这座皇城，宛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人们困在其中。

　　天空中的乌云如墨染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上方。

　　“秦十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人群里，一个身形消瘦，面容白皙的小太监走了出来。

　　“奴才在”。

　　“嗯，你便去海公公那侍候吧！”那太监捧着册子，尖声道。

　　话音刚落，余下的这些小太监纷纷变了脸色，向那个少年投去怜悯的目光。

　　而听了太监的话，少年也只能忍下心里的不甘，脸上挤出笑容向太监道谢。

　　那大太监见他识趣，倒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来，接着念着余下人的去向。

　　这些十一二岁的小太监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被那个大太监决定了去向。

　　人群散去，一个身形矮小，皮肤略黑的少年凑了过来。

　　“十一，我带你去找李公公，我们求求他，求他帮你!”少年焦急道。

　　“没用的，小六”秦十一微微摇头。

　　“这可怎么办啊！那个海公公…”说起海公公，小六就面露惧色。

　　毕竟去了别处，哪怕遇见刁蛮些的主子，顶多被打骂责罚，可说到底是不会丢了性命。

　　可尚膳监的海公公不同，往日里拨去他那侍候的小太监都是够的。可每隔一个月，便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又补上新的。

　　说好听点是无影无踪，实际上是不知被海公公将尸体丢到哪去了。

　　“都是那李公公…”说到这，小六说不下去了。

　　十一是这批小太监里最白净好看的，李公公自然瞧上了他，还说要收他当干儿子。

　　那些不知道的人，便真以为是认个儿子，而知道内幕的，都明白李公公什么意思。

　　可十一拒绝了不说，还把这事捅到了李公公的顶头上司那，害他挨了骂…这下子，李公公自然要报复十一…

　　可说来说去，他们这些宫里最底层的小太监也不能反抗。

　　秦十一跟小六回了他们住了许久的地方，收拾好了东西后，便要去分配好的地方了。

　　“小六，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临别时，秦十一说着。

　　“我会的…”小六看着他，眼眶微红，显然是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秦十一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挥手与他告别，扭头便往海公公的住所而去。

　　秦十一走在宫道上，抬头看着这条宫道，笔直向前延伸着，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踩在坚硬的石板上，一时竟不知自己的未来。

　　两年前，十一还叫阿瑾。

　　她有一个靠浆洗衣物养赚钱家的娘，一个酒鬼父亲。

　　不，他不是她父亲，他就是一个赌鬼。

　　八岁那年，赌鬼为了十两银子，卖了母亲。

　　阿瑾心里恨毒了赌鬼，可她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被赌鬼卖了。

　　他起初是想将她卖给一个五十多的鳏夫，只是价格没谈拢。就在他寻找其他买家时，看见了宫门口贴的黄纸。

　　一个小男孩，十一两银子，比母亲的价格还高，父亲心动了。

　　十一两，是八岁时她被卖进宫的价格。

　　他拿剃刀给阿瑾剃头后，扮成了男童样，卖入宫中。

　　大概是他从来不在乎这个女儿，等拿了银子后就去了酒馆，压根不在乎这个女儿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会如此处理…

　　也是阿瑾运气好，去净身时，排在了队伍最后。等轮到她时，那老师傅恰好犯病，给自己灌了几口酒，还没怎么样，就醉倒了过去。

　　阿瑾知道，她没有选择了，进了皇宫的这一刻，她就已经出不去了。

　　与其死，还不如努力活着。

　　她拿刀割伤自己的大腿，那一刻鲜血瞬间打湿了她的裤子，也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阿瑾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的疼痛，理智让她记住，她得活着。她还没找到娘，还没能报复那个酒鬼，她不能死…

　　阿瑾带着伤，连哄带骗的忽悠了那个老师傅。而那个买了她的十一两银子，成了她在宫里的名字。

　　她没有大名，只有阿瑾这个名字，可除了母亲与在乎她的人，她不愿任何人叫这个名字。

　　她也不愿随酒鬼的姓，便随母亲姓，想着自己十一两卖进宫，便给自己取名秦十一。

　　她在宫里的这一年，作为这宫里最底层的小太监，受到的欺辱谩骂殴打太多了。这让十一提起皇宫，想到的都是压抑，窒息。

　　…………

　　秦十一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敲响了院门。她的心跳愈发加快，手心里也开始渗出汗水来，目光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说到底也是个孩子，面对一个有可能杀人如麻的主子，难免会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秦十一想转身逃走的时候，门开了。

　　只听嘎吱一声，那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了，门轴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站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太监，身形年龄与秦十一相仿。

　　“你是内务府那边拨过来的吧？”那小太监问着。

　　“是，奴才秦十一，是李公公安排过来的”秦十一说着。

　　“我叫小桂子，你跟我进见公公去吧”小太监说着。

　　看着小桂子，秦十一松了口气，看来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走到门口时，秦十一就听见了一阵咳嗽声，她脚步微顿。见小桂子快步进去，她也连忙跟了进去。

　　进屋后，入眼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老太监，他面色蜡黄，弓腰曲背，不住咳嗽，似是身患重病。

　　这位便是海公公？

　　秦十一心里不安，见小桂子前去倒水给他，便连忙找了个地方站好。

　　“咳咳”。

　　海公公好似要将肺也咳出来一样，直到小桂子端着一杯上面飘着白色粉末的东西给他喝下后，咳嗽声才停下。

　　海公公看过来，见了秦十一，眼睛微眯。

　　“奴才叫秦十一，今年十岁，是内务府那边派过来伺候公公您的”秦十一心里一紧，连忙跪下道。

　　“嗯，起来吧”海公公点了点头。

　　秦十一站起身，悄悄的看过去，可怎么看这海公公都不像是杀人如麻的…不得不说，这伪装的真好啊。

　　…………………

　　已是深夜，海公公睡下后，秦十一才跟着小桂子去房间收拾。

　　那间小房间内摆了两张小床，一张是小桂子的，还有一张估计是那些失踪的太监曾睡过的。

　　见小桂子不似坏人，秦十一便打探起情况来。

　　“小桂子，这床看着像是有人睡过，睡这床的小太监呢？我不会要与他一起睡吧？”。

　　小桂子听了，却是连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嘘”。

　　见她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

　　“别提那些人，公公不喜欢嚼舌根，多嘴的人”他小声说着。

　　看来，那些人真的是死了…

　　“十一，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就别跟那些人一样，不该问的别问”小桂子提醒着。

　　“是，我记得了”秦十一说着。

　　“明日你起了后，公公会见你，然后告诉你做什么，记住，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问，听从就是”。

　　闻言，秦十一神色一变，莫不是这海公公跟李公公一样，也是…

　　“快些睡觉吧”小桂子说着，便脱了外衣鞋袜上床。

　　可一旁的秦十一躺在了那张满是霉味的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