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向导》祈丰禾

2、哨兵的短板

　　嘟嘟，书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打断了他的出神。
　　周菱走过去，看到是兰修转载的异兽百科，刚好手头的资料都看完了，就直接点击了下载。
　　等待的过程中，瞟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到餐厅放饭的点了。
　　闷头看了一下午的教程，早觉得腹中饥饿，周菱决定先去吃饭。
　　他穿上外套，带上舱室门，就往餐厅走去。
　　还没进门，就从洞开的门里传来男人们的谈笑声，周菱知道这些都是随舰保卫人员。
　　科考团的饭食一般都是由专人送去实验室，亲自来这里吃饭的，只有自己和十六名保卫员。
　　这些人大部分也都是未觉醒的普通人。由于自身的特殊能力，周菱最感兴趣的，还是队里的七个哨兵。
　　根据看过的教程，哨兵这种“超级人类”，只占总人口的八分之一左右；他们五感敏锐、肉身强悍，还自带凶猛的量子兽同伴，可以说是天生的战斗机器。
　　不过他们的个体潜能差距也非常大，奥洛拉人普遍将这种差异表达为“品阶”。
　　品阶在分化之初就可以用仪器测量出来，哨兵中绝大多数人都是A、B、C、D、E中的一阶，从A到E人数依次增多，俨然是个金字塔形状。
　　在此之上，还有S、超S两阶，只不过从有记录以来，加在一起也只出现过102位，是非常稀少的。
　　周菱的父亲就是一位B阶哨兵。
　　而他自己在9岁那年，也成功分化了，只不过结果非常奇特，目前没有前例可供参考。

　　周菱走进餐厅，从窗口领了饭，就近坐在旁边一张没人的饭桌旁。
　　登舰以来，他一直试图与护卫队拉近距离，只可惜因为出身问题，很被他们看不惯，经历过几次尴尬，也就罢了。
　　将餐盘放在桌上，主碟里是两大块煎制的肉排，旁边还有三个小碟并一只汤碗，分别盛放着三种蔬菜，及一碗鲜香扑鼻的汤。
　　色香味俱全，勾的人食指大动。
　　桌上收纳盒里的餐具是成套的，周菱拆了一个，将刀子撇在一边，举着叉子扎住一块肉排就大快朵颐起来。
　　这种吃法跟旁边桌上的护卫员们比起来，自然是稍显粗鲁，不过他们甚至不屑于嘲讽他，只把他当作空气，仍然边吃边聊。
　　“嗐，老大，这趟任务真舒服，可惜快结束了。”
　　说话的是汉斯，是个C阶哨兵，大概年纪比较小，有点话痨，在几个沉稳的哨兵里面显得有点跳脱。
　　他的量子兽是只金雕，此刻就在餐厅角落的一棵大盆栽树上落着。
　　周菱不敢用眼睛去看，他害怕即使是瞟一下这种轻微的动作，也可能会被鹰类锐利的眼神发现。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未分化男性”，是不应该用肉眼看到量子兽的存在的。
　　好在，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观察量子兽，但是对于这几位哨兵的精神图景，他早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汉斯就在旁边桌。
　　周菱一边嚼着肉，一边集中意识，立刻有丝丝缕缕的线条从眉心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径直向汉斯的方向游去，萦绕在他身边。
　　借助这些“丝线”，他“看”到汉斯周身正发散着草青色光芒，仿佛是一层软壳，从头包裹到脚。
　　这层光芒柔和又稳定，显然状态很好。
　　随着丝线一根根与光壳融合，周菱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正站在山顶上，放眼望去，是广阔的森林，而在极目远方，似乎还有一片蔚蓝的海面。
　　这个小世界，就是汉斯的精神图景。
　　而他的量子兽，那只金雕，没被召唤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
　　周菱朝前走了几步，毫不犹豫地跳下峭壁，神奇的是，他没有径直摔下去，反而轻盈的如同一片羽毛，在空中自由飘飞。
　　他落在树梢上，摘取一片树叶送到眼前。
　　那片翠绿的叶子很快就全盘崩裂，四散成一条条扭曲的弦状物。
　　周菱管这个叫做量子弦，他很早就知道，组成哨兵精神图景的底层物质，就是这些不停扭动的小东西。
　　他捏住一个，仔细看它的形态。饱满清透，还隐隐闪烁着许多青色光点。
　　嗯，很好，很健康。

　　完成每日探查后，周菱很快退出去了。
　　虽然他在进入图景时，可以将部分意识留在现实，但是这部分意识毕竟比较薄弱，如果这期间有人跟他搭话，很容易被看出蹊跷。
　　谨慎起见，他总是速战速决。
　　登舰以来这些日子里，得益于兰修的帮助，周菱阅读了大量资料，特别是关于哨兵精神图景。
　　他试图更全面地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更希望有前人的研究结果能告诉他，自己的这种能力到底该如何解释。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不仅关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无只字片语，甚至就连精神图景，相关描述也非常模糊。
　　几乎所有资料，都只记录了，哨兵在诸如梦境、昏迷等朦胧场景下，意识有可能进入一个特定空间。
　　这个空间的具体模样因人而异，但是有一点却很统一，即当事人苏醒后，其躁动指数会下降。
　　虽然下降的幅度有限，但是对于苦指数久矣的哨兵们来说，也是个十足的惊喜了。
　　可惜的是，这种进入图景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大多数哨兵，终其一生都无法体验一次。
　　他们只能在忧虑中，看着自己的指数慢慢升高，最终迎来灭亡。
　　所以对于奥洛拉人来说，分化为哨兵，是一件即喜又忧的事情。
　　孔武有力的身躯、野兽般的洞察力，这使得他们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身处行伍中，都比普通人有利得多。
　　但俗话说，人无完人，哨兵的缺点也是相当致命的。
　　与达到人类顶峰的身体素质相比，其精神世界就像是初生的婴孩，脆弱不堪。
　　每一个哨兵从初分化开始，一生都会被要求佩戴监察项圈，这种项圈做的很精美，可惜它们的主要功能却并不在于装饰。
　　从前他父亲周宜安就日日戴着一个，小的时候，每当被父亲抱在臂弯里，他总喜欢一把拽住，攥在手心里又摔又啃。
　　那东西的主体是一根软金属，上面有一段条形凹槽，长度大概占了周长的三分之一，凹槽里镶嵌着整条剔透的淡水晶，其边缘有一条与水晶等长的刻度线，均匀分成五大格，每个大格里又分成十个小格。
　　这条上限50的刻度线，俗称“哨兵的生命线”。
　　项圈里的水晶事实上是一种天然矿石，其中蕴含的一类发光物质，对哨兵状态非常敏感，设计者利用其能膨胀变色的特性，最终发明了这种进度条式的监察器。
　　就像旧时代温度计里的水银会受热膨胀从而爬升刻度一样，佩戴者的躁动等级越高，发光物质的体积就越大，它爬升的刻度，就被称作躁动指数。
　　星盟规定，哨兵的精神躁动根据严重程度分为1~5级，与刻度线上的五个大格一一对应。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哨兵们得益于上天赐予的天赋；却也因为这些天赋，而过于敏感、容易应激，从而导致躁动指数不断升高，逐渐累积，最终突破50这个大限。
　　突破的瞬间，就会引发狂症，或者神游。
　　前者会失去理智，激发所有潜能，敌我不分地攻击，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衰竭而亡；
　　后者则相对安静，他们将失去意识，永远迷失，再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