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沙穆]刹那永恒之魂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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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
杳杳飞花散落潺潺溪水，林中流萤像是受到感召，向着森林深处穈集而去。
沙加伸出一只手，几只流萤便落到他的指尖、手背，明灭了几下便重新展开软翅，飞向森林的深处。陆陆续续的，有好几只流萤重复着最开始那几只的动作，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
地上萤光穈集，像是一条萤绿色的长龙缓缓地向前滚动。沙加有心在这样的夜晚跟随流萤的脚步，去往森林的深处看看。可是，天性善良的他并不愿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而伤着这些小小的生命。因此，萤火虫穈集的森林深处虽诱人，沙加却停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挪动。
流萤汇聚的长龙消失在沙加周围时，森林中忽然起了风。这风来得绚丽，来得奇怪。它竟裹挟着成千上万的流萤而回，将森林的一草一木映照得清晰无比。而沙加，竟然连一丝风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你不想见我吗？”有风，却异常宁静的森林里传出这样一句似叹息般的声音。
“你是谁？”
沙加问，对方却不答。
刹那间，流萤四散，亮如白昼的森林变成漆黑。就连满月的清辉照进来，也变成死一样的灰色。
（二）晨
沙加在蝉鸣中醒来。对门的米罗正骑在他的身上，打算给他这位叫不醒的兄弟来个泰山压顶。
沙加睁开眼，熟练地从床上滚到地上，面无表情地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径自去打水洗漱。
米罗瘪了下嘴巴，胖嘟嘟的小脸不爽地说道：“沙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醒了？”
回答米罗的，是刷牙的声音。
“切，你一定是早就醒了。每次都能掐着时间醒来，一次让我压的机会都不给。”
沙加难得地在刷牙的时间白了米罗一眼。这个白痴，要是每次都能掐着时间，他就不至于每次都从床上滚到地上，滚一身灰了。
米罗觉得沙加这个小伙伴这样下去不行。他有洁癖，下田捉泥鳅都不敢。他不爱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他还是头猪，每天睡到日晒三竿还不起。米罗觉得身为祖国的花朵，沙加不能这么堕落下去。
于是，米罗晃到沙加的身后，学着班主任老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教道：“沙加同学，城里的学生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吃吃早饭就该去各类培训班了。你看你，同为城里人，睡得比鸡早，起得比猪晚，虽说这是乡下，没人管着你，但你也不能堕落，不能堕落啊，哥哥我痛心疾首。”
沙加洗了脸，不紧不慢地回到床上，双腿盘成打坐的姿势，双眼一闭，淡淡地应了声：“我七岁，九月生，你？”
米罗：……
（三）紫
米罗的痛心疾首并没有对沙加造成任何心理负担。他还是一样睡得早，起得晚，一样不下田，不爬树……他安静得不像一个少年。
时光犹如捧在手心的水，越是珍惜，越是流淌得干净。米罗痛心疾首了十年，沙加安静了十年。
这一年，沙加十八。
十八岁的夏天格外漫长，也格外清闲。
风中有几枚枯黄又残破的叶，不知即将落向何处。而落叶来的方向，似是闪过一抹淡淡的紫。
这不是沙加第一次看见这抹紫色。从七岁到十七岁，再到今天的十八岁。这抹紫色总是出现在有风无风的日子，伴他河边参禅，伴他夏荷听雨，伴他过完每一个炎热的暑假，然后站在森林的边缘目送着他回去城里。
流萤之梦，夜夜重复着出现。而那紫色，却只出现在每年的夏季。它似乎不能离开那片森林，那个乡下。
乡下的人们相信着“神隐”的故事，相信森林里住着一只寂寞的妖怪，相信妖怪会拐走未满十八的少年。所以，乡下的人们从来不让未成年人踏足那片茂密的森林。
可是，沙加十八了。他走进了森林，孤身一人，循着梦中的足迹，踏着落叶的来处，好奇、小心、充满期待。
树影斑驳，光怪陆离，俏皮的风逗弄着树叶，沙沙作响。
（四）他
“你来了吗？”
“我来了。”
森林之中，梦境之地，一个声音在问，沙加便答了。
夏末秋初，阳光还很耀眼。可这里是森林，可以遮挡大部分日光。淡淡的紫色在郁绿苍蓝的林中渐渐凝聚出人的轮廓，人的四肢，人的五官，人的所有。
沙加静静的看着足以令平凡的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幕，湛蓝的眸子里竟然无波也无澜。
紫色的影子凝聚而成的，是个英俊的少年人。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沙加，像是亘古就已站在那里等待，等待沙加的到来一般。
“你的心愿是什么？”沙加问着，无波无澜的眸子掩下了一见如故的惊艳，只余背在身后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又是叹息般的声音。
“自我记事，你便入了我的梦。一次次清晰地提醒我，你的所在。你等的，不是这一天吗？”
“是啊！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叹息的声音终于不再叹息。他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看向虚无的地方，像是穿越了亘古的绵长。“千年了吧。当失望已经成为习惯，心中便不再抱有期待。沙加，你懂吗？”
沙加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沙加回答。
（五）爱
没有经历过，大抵不会相信所谓的惊鸿一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紫影说，他在寻人，寻一个惊鸿一瞥，却违背了约定，令他执念千年的人。
沙加说：“缘来则聚，无缘则散。执念千年，未必就是好事。”
“这些话，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的。”
沙加淡淡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我确想做最后一个对你说的。”
紫影低头垂目，轻笑一声，悠悠道来：“相识于微末，相知、相爱于患难。他之于我，曾是天下，而我之于他，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生存而不得不屠的妖。我等他轮回百世，只想问他一句话。”
“你会得到答案。”
“所以，你帮我找到他。这就是我的心愿。”
沙加闭上双眸，似是陷入了某种思考。良久，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叹息道：“你为他散尽修为，用修为和生命为他守护天下苍生。值得吗？”
一直如同雕塑般没有什么动作的紫影蓦然睁圆了双眼，犹疑不定地看着一脸淡然的沙加。他只偶然得知沙加与凡人不同，所以想尽办法入了他的梦，想引他来此。他从未想过，沙加竟能追溯他的生前。
“你会得到答案。”沙加意味不明地重复了这句话，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此后，便是一生再没踏足这片森林，再没见过那个紫影。
（六）器
战后的处女宫，断壁残垣；主人逝去的沙罗双树园，只剩一地灰烬。杳杳的娑罗花，带着金色的小宇宙，轻飘飘地落到了穆的掌心。
悲伤的，压抑的，喜悦的，激动的，甚至无悲无喜的。沙加残存的小宇宙就像不会凋零的花，绽放着，诉说着沙加的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穆拿着佛珠，两滴泪水毫无征兆地滴落到佛珠上。
“沙加，你很傻啊！一点儿也不符合‘最接近神的男人’这个称号。”穆忽地止住了泪水，因沙加而去的悲伤化作了坚定的信念，指引着他继续前行。
沙加的心中装着什么？
装着爱与正义。
千百年了，纵然轮回百世，他的心始终没有变过。
他爱着天下，也同样爱着穆。
叹息之墙算得了什么？
沙加终于懂得为自己而活。
他是神佛的化身，有大爱，爱着天下，心系天下。他的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的每一世，都是为了大爱而生。可是，自从遇到穆，他却带着有穆的记忆轮回。
他的每一世，都会去见穆，倾听穆的愿望，带着穆的执着，带着穆的愿望撑过一生又一生。
直到上一世，他想通了。穆的执念，他的挚爱。他将万千执念化作一世并肩，同生共死，即使未来，只有身死魂消，再无下一个轮回。
（七）终
并肩而行，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交流。十二个金色的小宇宙一同绽放，耀眼的阳光照亮地狱的最深处。
穆说：“沙加，再也没有分离了。”
沙加说：“你要的答案。我没有失约。”
魂归处，你在，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沙穆]刹那永恒之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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