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逃往的地方》星羽玄

17、十三少被迫出柜

　　十三少刚回到家放好行李，丫鬟便传话来，让他立刻去姚老爷的书房。
　　他一步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赶到书房，房间里除了姚老爷，没有任何人。
　　“父亲。”他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进来吧。”
　　他应声轻轻地推开门帘，走了进去，父亲并没有看他。只是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十三，”父亲开了个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顿了些许时间，才接着说道：“听说，你在京城和五爷走得很近。”
　　十三少心里一惊，父亲的这句走得很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父亲都知道了吗？
　　“我……只是五爷关照，带着游历一下京城而已。”
　　父亲抬眼看了看他，接着继续盯着眼前的纸张，手上的笔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管是五爷还是什么人，我也不管你是和男子还是和女子，总之，一切就到此为止，我已经找了媒人给你安排了亲事。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是，父亲。”十三少应着。
　　父亲刚刚那轻轻的一瞥，是那样的轻，似乎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令人不齿，甚至他在这里都显得如此突兀，像多余的东西。而他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得意忘形的想着和五爷相好，如今，被传了出来，丢了家族的脸面，会被父亲如此看不起也是活该。
　　“你去吧。”
　　“是，父亲，孩儿告退了。”
　　十三少从书房退了出来。还没等他回到房间，又被丫鬟叫去了母亲那里。既然父亲知道了，大概母亲也已经知道了吧。
　　母亲的房间虽然烧着暖炉，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让人觉得冷。而母亲正冷着脸，端坐在房内。
　　“母亲。”十三少大概也能猜到母亲要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身上压着几百斤，几千斤的大石，重重的压得他抬不起身。
　　啪，母亲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不孝的畜生！”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母亲，我知道错了。”十三少跪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活该，活该被母亲打。
　　“没有出息的家伙，想着你终于长大了，可以学学怎么做生意，你居然跑去京城去……，我都觉得说不出口。”母亲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那巴掌打在十三少的脸上，火辣辣的烫。
　　“母亲，请您原谅我吧，孩儿再也不敢了。”十三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母亲的巴掌，还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内心的悲伤。
　　“我不管你和什么男人好，你马上给我成亲，继承家业。”
　　“是，母亲。”十三少应着。
　　“十三啊，为母都是为了你好啊，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你的那些姐姐们，就等着你出丑，好把你甩掉，继承家业。你以为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就可以了吗？为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不努力，别人就会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夺了去。老爷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到时候，我们娘俩就真的无依无靠，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都说不定。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为母如此下场。十三啊，你绝对不能这样不孝啊。你去成亲，继承家业，只有这样，才是我们母子的出入啊。”母亲抱着十三少哭了起来。
　　“母亲，孩儿知错了，无论是和什么女子成亲，孩儿都没有意见，孩儿，孩儿不会再让母亲失望了。”十三少也止不住眼泪的哭着。
　　从他刚懂事起，母亲就一直在说，他要继承家业，继承家业，他的人生就是为了母亲继承家业。和什么人成亲，组成什么样的家庭，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母亲照顾好。
　　不管是他想还是不想，他再次回到了那个黑色的世界之中。或许，这才是他的归处吧。

　　“十三。”等十三少回到房间的时候，顾梦生已经等着了。
　　“梦生。”十三笑了笑，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他猜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现在的他，觉得疲惫不堪。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
　　“十三，我，我听说了，关于五爷。”顾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想到，居然连梦生都知道了。十三少吃惊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梦生，这些事到底是怎么传过来的。
　　“是吗，梦生，我今天真的累了。你还是先回吧。”十三少觉得自己连想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什么每个人对他说起五爷都是遮遮掩掩，每个人对他都是不知所措。
　　“哦，哦，好，你歇着，那我明儿再来。”梦生说着就准备走。
　　“明儿也不要来，这段时间都不要来了，我想歇歇。”
　　“哦，哦，好，”梦生转身准备出门，又转了回来，疾步走到十三少的身边。
　　“十三，我，我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什么事都行，我会听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一个人扛着太难受的话，你只管告诉我。虽然我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如果你想说，我会听。”梦生的眼睛里满是诚恳，十三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认真诚恳的梦生。平时，明明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那，我走了。你要是找我，就让丫鬟带个话就行。我就在酒厂。”梦生说着拍了拍十三少的肩膀。
　　“梦生。”突然十三少拉住了顾梦生的衣角，“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听吗？不会笑我吗。”
　　“当然，当然，我想听你说。”顾梦生觉得自己大概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十三少说话。
　　看着顾梦生那双真挚的眼睛，十三少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突然出现了一个舒服的床，那张床是那么的温暖，又那么柔软，让他卸下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伪装，放声大哭。

　　“这该死的人渣。”顾梦生听了十三少讲着和五爷的事情，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气得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十三少笑笑，此时他已经平复了许多，没有想到，有个人能说说话可以感觉这么好。
　　“梦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谢谢你没有嘲笑我。”十三少没有想到，顾梦生听着他讲的这些，就像听他在说一件普通的感情的事情。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五爷，是和他一样的男子而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嗨，你这就太见外了，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还是亲戚呢。”顾梦生咧嘴一笑。还是那个愣头愣脑，热情的家伙。
　　“嗯，朋友。”比起他们是亲戚的关系，十三少更感激顾梦生说他们是朋友。可以有梦生这样的要一个朋友真好。
　　“十三，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男子，不喜欢女子呢？”话刚问出口，顾梦生又有些后悔了，“啊，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没事没事，我也，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
　　十三少笑笑，“我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就是，自然而然的发觉自己不喜欢女子。那次去青楼也是这样。本想着去治治自己的毛病，没想到，却让我更加确认，或许，可能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和女子相亲了吧。”
　　“可是，你不是要成亲了？”十三少要成亲的事情，早就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那你可以，可以和女子做那件事吗？”顾梦生虽然还没和什么女子亲近过，但是，关于结婚生子是怎么回事，他可早早就了解过了。
　　十三少摇摇头。
　　“那你怎么生孩子啊。”顾梦生倒是担忧了起来。
　　“或许，到时候会有办法吧。总之，生了孩子之后，也就完成任务了。”
　　“唉，也是苦了你了。如果以后可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喜欢的人，就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十三少苦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男人和女人结婚生子，天经地义，怎么可能逆天而行。”
　　“或许有一天就可以呢，而且，谁说过一定是逆天，或许是我们这些凡人，根本没有看懂老天的安排呢。”
　　十三少笑了笑，梦生总是这么天真乐观，他倒是很羡慕梦生这一点，不管怎么样，这样看起来会比较容易快乐。
　　“那以后，你要是想要的话，听说，青楼里有男妓哦。”顾梦生虽然没去过青楼，但是，关于青楼的情况他倒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十三少摇摇头，“那样对那个女子也是不好吧。本来，和我成亲，对于她来说，已经很惨了。”
　　“唉，真是，你也好，她也罢，都是很惨啊。”
　　十三少无奈的笑笑，如果不是他这一次和五爷的事情被传了出来，或许他还能再躲几年成亲的事情，而现在，只能对不起这位姑娘了。
　　“啊，你，你该不会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吧。”顾梦生恍然大悟道。
　　十三少讲的时候自然没有讲得那么详细，只是话语中暗示了他和五爷早已有过肌肤之亲。而顾梦生直到现在才反应了过来。
　　十三少没有看顾梦生，只是点点头。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伙，比我先去青楼，比我先破了处子之身，啊啊啊啊，真是好不甘心啊。”顾梦生一脸懊恼。
　　十三少笑了出来，顾梦生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你可终于笑了。”顾梦生开心地说着，“忘了那个混蛋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家伙出现。”
　　十三少摇摇头，“以后没有这样的以后了，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总而言之，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的。不管你想和什么人在一起，如果需要我的话，一定和我说。”顾梦生郑重其事地看着十三少说道。
　　“谢谢你，梦生。”十三少很感激梦生可以如此贴心的听他讲着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底，仿佛一阵柔和的风，轻轻地吹散着心头的压抑。
　　不过一切都是回到了起点罢了。就当这一段京城之行没有发生过吧。没有过期待，就不会有失望。曾经的他从来不曾期待什么，如今他更不该再期待什么。
　　未来，他已经不需要想象了，成亲，继承家业，这就是他的未来。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他已经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只是，那心底的洞，要用什么去填满，要怎么可以做到忽视看不到。在他的身体里，那丢失的一部分，已经寻不回了。他好像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