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玫瑰》霜不识

1、January

　　宋临去了英国。

　　在这不久之前，我收到了他传回的一封信。

　　下午一点签收了快递，在他那边的太阳才刚刚冒头。我拆开包装精美的快递，一个深蓝色的礼盒映入眼帘。

　　当时还在疑惑谁会给我寄快递，直到看见署名是宋临。我嘴角上扬，没想到他就算去了远方也不曾忘记我。

　　心情很好。

　　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像是在抚摸异地的爱人。

　　拆开礼盒发现内有一个精致的怀表、纯羊绒的围巾、纪念的邮票、月亮吊坠，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火漆印的牛皮纸的信。

　　带着厚厚的思念，我已经无暇去看礼物，而是选择自己拆开了信封，仿佛这是我和他唯一的链接——

　　“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亲爱的祈，许久未见。难压思念于是传信速寄北京，考虑到英国的快递时间与时差，于是在一个月前就写下此信。

　　不知在远方的你是否会按时吃饭，天冷穿衣，享受生活。我在英国一切都好，唯独放心不下你，迫于压力提前出国未告知与你，我想，你也会怪我吧。

　　抱歉。

　　秋天确实是个想让人写信的季节。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北京的天空，也许久没有见到你。若思念有声，我想你一定能听到枫叶落下的声音。

　　戒指我一直有戴，这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唯一方式，可是戒指也时常冰凉，我捂不热。于是我恳求罗斯医生帮我寄了这个快递，承载着满满的思念，希望可以顺利到你的手上。

　　我时常郁郁寡欢，这里的医生很好，我的病情也有了些许的好转，只是身边再也无人分享。治疗的药物很苦，再也没人骗我是甜蜜的糖果。但罗斯医生说，只要我痊愈就会批准我回国见你，我很想你。

　　我会活过这个冬天，带着你的期许。

　　如果我们无法再次相见，那预祝你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纸短情长，不尽依依。

　　宋临 ”

　　一滴不知为何而流的泪滚落到信纸上，刚好落在署名的位置。

　　我抬起手抹去眼泪，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温柔缱绻呢，就连写的信都是，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见字如面”。

　　扑面而来的思念，我又怎会感受不到。我拿起怀表摇了摇，时针与分针已经被提前调整好，我看着手中的怀表神游了一会。

　　我抬起手拿起浅蓝色的围巾，仔细嗅了嗅，是茉莉的清香，看着粗糙的手艺，我轻笑出声，这是他亲手织的。

　　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有他真正的懂我。

　　我不否认自己的选择，也不在意过程有多艰辛，看到围巾的那一刻让我想起了我们曾经在医院的“初相识”——

　　起初只以为是小发烧，睡一觉就好了，到了后面感觉越来越热，恍惚间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和雨滴落在脸上的触感。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

　　……

　　一个凉凉的触感惊醒了我，一个激灵往后蹭了蹭，却靠在了铁架床上。

　　我环视四周，看着手上还打着点滴，脑袋有些恍惚，我支起身看向对面的人，乌黑的头发和没有情绪的瞳孔，白皙的皮肤让我认定他是这里的住户。

　　“这么凉，”我开玩笑道，自来熟的又碰了碰他的指尖，“真的是活人的体温吗？”

　　“可能不是。”他没有闪躲。

　　他凑近我看了看，他的脸在我的视角里等比例放大，我不由得又往后靠，发发现已经没有位置了。

　　我侧过头用手推开他的脸，说：“干嘛离这么近……”

　　他没有说话，只是退却身子转过头去接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面前。

　　“给你，这个或许热点。”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怎么那么熟悉？

　　熟悉到，一闻到就不由自主的靠近。

　　我双手捧着水杯，抿了一口，透过升起的水雾看向他。

　　无意间瞥见了他胸口上挂的牌子，还配了一张和他完全一样的死气沉沉的脸。

　　“173床，宋临。”我照着念了出来。

　　宋临看着我有些发懵的脸，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端详着身边的一切，突然注意到床旁边和宋临胸口上一样的牌子。

　　这是……他的床啊。

　　我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好在是个单人间，不然别人看见了会很奇怪吧。

　　我赶紧起身拔掉手上插着的针管，有些踉跄的走到窗户边，沐浴着阳光。

　　温暖。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突然腰上多了一双手。

　　很快那人的脑袋就埋在了我的颈窝，凉凉的，我又是一个激灵。

　　“你真的是人吗……”我半梦半醒，抬起手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

　　他埋在我颈窝处发笑，温热的气息贴在我的皮肤上：“飘过来的。”

　　我闻声笑到，看起来是个死板的人没想到还挺幽默的，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有些难言的哽咽。

　　“江祈安。”他叫我道。

　　“嗯？”我想转过头看他，但发现他没有丝毫抬起头来的意思，于是我只是往他脑袋那里靠了靠，紧贴着他。

　　“可不可以别走。”宋临身体抖了一下，声音更加的呜咽。

　　我顿时慌了神，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并明着遇哭即哄的原则我强硬的转过身，没想到他双手环住的更紧了。

　　我解释：“让我转个身，让我看看你。”

　　刚说完才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量退却了些才别扭到转过身，我抬起头看着他隐藏在发丝之下眼角红红的眼睛。

　　我抬起手摩挲着他半边脸，他闭着眼蹭了蹭我的掌心，有些痒。

　　我用另一只手抹去他眼角的闪烁的泪，想告诉他别哭了，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种感情……难言又苦涩。

　　也许是看出我束手无措都窘迫，他用力把我抱进了怀里，声音闷闷的：

　　“你很久没来医院看我了。”

　　“唯一一次见你，还是你生病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他把我锁在床边，怎么也挣脱不开，尝试了一下发现不行也只好作罢，于是抬起手拍了拍他还在颤抖的背，轻声安抚：

　　“最近在打算升学，打算往法律那边靠，是有点忙才没过来，对不起。”

　　“我以后每个月都会来见你，别哭了，好吗？”

　　他的身子终于不抖了。

　　他缓缓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我，仿佛在分辨我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假。

　　就算我是骗他的，他也很义无反顾的相信。

　　他抬起手做出一个拉勾的动作，说：

　　“你保证。”

　　我看着他幼稚的样子有些发笑，便附和着他跟他拉了勾。

　　我学着他的样子，记忆中的誓词：

　　“一百年，不许变。”

　　宋临重复着我的话，语调浅浅的。

　　“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