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Caru

2、第 2 章

　　回过神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藤丸立香及时从广场中央转移到了边缘有掩体的地方，他站在一处矮棚下，呆望不远处烟尘滚滚中，立在地面的男英灵。
　　裁定者（Ruler），查理曼。
　　在他做出宣战发言之后，自带强者筛选雷达的斯卡哈就直接丢下少年御主，转火向他冲了上去。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交战中，立香注意到斯卡哈对查理曼始终抱有顾虑，保持着不过于接近的距离——尤其当查理曼一挥左手，有造型奇特的蓝黑色符文浮现在掌心时，斯卡哈立刻向后退避采取守势，就像在过去的记录里，曾吃过那东西的大亏似的。
　　这一松动，便是分出胜负的关键之处。
　　“咎瓦尤斯——给我接下吧！！”
　　在她退守的路径上，十二把幻影剑暴起伏击，招招见血，没有一击落空。Servant之间的交锋，有时就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
　　“……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大帝。”
　　弥留之际，斯卡哈依然声音冷峻，不失半点影之国女王的风度。“即使是在这片梦境交汇的地界，你也仍要……建立你理想的国度？那样的话，终有一日还会出现将你讨伐之人，现在的胜利是没有意义的。”
　　查理曼没有回答她。他拄剑而立，静静目送从者化作灵子飘散逝去，抬起指尖揉揉眉心，轻声叹了口气。
　　被认错了。
　　职阶、装束、性能、自何处，为何事被召唤……自己如今的状况之复杂，连魔境的智慧都参不透。他心知某些力量不会白白给他使用，后劲大的副作用还远不止这些。
　　“那个……”
　　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查理曼侧目，看到自己出手救下的人类御主一路小跑到面前。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藤丸立香气还没喘匀，先恭恭敬敬地向他深鞠一躬。
　　“免礼。抬起头来吧。”
　　声音在近处听着更显明朗端正。查理曼转身正对他，立香站直身子，总算看清了英灵的样貌。
　　黑混白的发色，红玛瑙的曈眸，垂坠的鬓发搭在颈侧，身量只比自己高一点，抬眼就能对视。他浑身上下萦绕着迫人的霸气，表情倒没有自己接触过的王属性从者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只是看起来……莫名认真，而且心事重重。
　　……话说回来他的睫毛可真是又长又浓密。唇线还自带一弯温柔的笑弧，散发出另一种……似乎能在他身旁坐下享受一杯午后果茶的亲近感，瞬间阻挡了理当敬畏于他的本能。
　　“人类的Master，你的名字是？”
　　“啊、是！”少年慌忙收回看得入神的目光，“我叫藤丸立香。”
　　“还很年轻啊。”裁定者端详了一下他的黑发蓝眼，语气变得柔和，“吾之真名是查理曼，方才你也应该听到了。”
　　“是的，查理曼——”
　　立香重复了一次他的真名，突然脑中灵光闪现，兴奋地提高了音调，“啊！我想起来了，您难道就是那位、那位……！”
　　是想说西欧之父，卡尔大帝吧。人类广泛所知的查理曼，就该是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一统西欧的霸主。站在少年眼前的自己是『王』的模样，被按作另一方再正常不过。查理曼面色不改，等他将下半截话说出口，同时思考要怎么纠正，或者索性将错就错——
　　“您就是出自查理曼十二勇士传说的那位查理曼陛下对吧！”
　　“？！”
　　红瞳闪过一丝惊异。
　　“之前受您的部下阿斯托尔福照顾了。他一直都在自豪地以查理曼勇士的名义活跃，还说过很希望有一天能并肩作战。您的故事，我也从他那里听过不少！”
　　“……是吗。”
　　一股脑把话倒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乱套近乎之嫌，还没等立香为此感到不安，查理曼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正是查理曼传说中的法兰克国王，带领十二勇士在幻想世界进行各种各样冒险的圣骑士领袖。当然此身还有其他的称呼与要素，那些你暂时可以不用在意。”
　　“是……？”似懂非懂，总之先点头。
　　“刚才你提到阿斯托尔福。你难道是他的Master吗？”
　　确实是，但眼下他更应算作『落单御主』，没有灵脉和灵基肖像，也没有充足的魔力供给，根本无法召唤任何迦勒底的Servant同行，只能勉强依靠影从者的短时支援。藤丸立香抓抓头发：“这个要解释起来可能有点费时间……”
　　“无妨。”
　　“那是发生在地底世界雅戈泰的历险——啊，在那之前，得先和您说明一下迦勒底的事情……还有特异点，还有人理烧却……还有……”
　　“慢慢说，不用着急。”
　　这里不是立香所属的世界，从头开始环环相扣的解说花了不少脑细胞，好在查理曼对他出乎意料地有耐心，听得很仔细。……然后就在话题重回他家十二勇士的相关事迹后陷入了卡顿。
　　“你说阿斯托尔福他。”
　　“嗯。”
　　“在特异点公开穿水手服。”
　　“……是的。”
　　“还撺掇别的骑士穿女仆装。”
　　“对、对不起……？”这方面好像不该巨细无遗地告诉他……
　　“还有罗兰。”
　　“呃，那个不是他本人，是近似于他的怨念聚集起来的恶灵……之类的……”虽说根据他理性蒸发的好同事的证言，其作风和本尊也没差多少。
　　“从法兰西城里裸奔到城外，还抢了别人的马……”
　　糟糕，咬牙切齿的查理曼已经没在听自己说话了。立香偷瞄王笼罩在阴影下的尊容和压抑不住颤抖的肩甲，还想替两位圣骑士辩护些什么。
　　“那两个笨蛋——！！！”
　　恐怕也只会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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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着空气下属发了两句脾气后，查理曼恢复常态，将视线转回立香。
　　“看起来，反倒是我的部下们受你照顾了。向你致谢，迦勒底的Master。不，叫你立香也可以吧。拯救了世界，完成那么多值得铭刻于史册的功绩，又身为阿斯托尔福侍奉的主人，就该与我位置对等。虽说我姑且也是个王……”
　　仿佛世界首富自谦“我也只不过是有两个小钱”这样的说法，还得是国王本人才有资格动用。但立香听闻他这样说，反而松了口气。被查理曼夸赞的感觉意外不错，而且对方带着真诚笑意的语调，听起来并没有刻意显摆的意图。
　　“是，您怎么叫我都可以。请多多指教，查理曼陛下！”
　　“……太长了。”眉毛不满地皱了皱。……明明刚暗示过他，地位对等，可以更随意些的。
　　“欸？！”立香被吓得心里一咯噔。君心似海，没想到这位国王在称呼方面意外地难伺候？！要不要仿效对待吉尔伽美什的方式，喊他查理王？可万一他是那种对直呼名字也有忌讳的君主……
　　“那……，陛下？”
　　纠结一通，干脆从简，选择放之四海皆不会出错的两个字。
　　“……”这个灵基让普通人类对自己直呼其名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也罢，退而求其次，“就如此吧。”见立香还有点紧张，查理曼缓和神情以示安抚：“你刚才说，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必须继续下去的……”他停顿了一下，“切除『异闻带』的作战，对吧。”
　　“是的。”
　　迦勒底那端，离开第一异闻带已有些时日，中途也发生过半大不大的其他事件，如今他们仍漂泊在去往北欧的路上，准备与彷徨海的魔术师会合。立香闭眼回想俄罗斯雪霁初晴的天空，再睁眼，双拳紧握，“这是为了守护泛人类史，夺回原本世界的重要任务。所以我需要尽快离开这里，陛下。还请您帮我一把……！”
　　“可以，我准许。”
　　查理曼几乎一瞬首肯，快得令他惊喜交加。
　　“你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个地方，卷进这场争端，我大体明白了。只要你奉陪到最后，不干扰我在SE.RA.PH必须履行的职责，待一切结束，应该就可以平安回到你的迦勒底。我也会为此尽力协助你。”
　　争端？所以确实不是什么你好我好一团和气的庆功活动，自己八成又是被BB诓来代她处理麻烦事的。立香回望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城：“这里也是SE.RA.PH吗。感觉它应该更加有种……未来的电子感……之类的风格才对。”
　　记忆里，地面由几何晶体构筑，色调蓝得刺眼，不时浮生一串串虚拟泡沫的电脑空间实在令他印象深刻。而眼前的场景，说这只是灵子转移到过去人类史上一座不知名的欧洲城市他也信。
　　“嗯，毕竟SE.RA.PH是范围广大的开放式灵子虚构世界。”查理曼点点头，“你我所处的这里，是已被废弃，然而还未崩溃的独立领域，其构成各有不同，取决于Mooncell的演算。过去的我曾游历过SE.RA.PH，但被召唤到这里也是第一次。”
　　听起来像是某种法外之地，无序混乱，难怪机械兵团会暴走，从者的战斗还需要裁定者从中干涉。立香眨眨眼：“难道说是Master和Servant相关的事情吗？”比如那个经典的圣杯什么什么——既然是SE.RA.PH，参战从者有128骑朝上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该怎么说呢。”是也不是。查理曼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原本在混战中的Servant觉察到我被召唤，也许就会将目标全部集中到这里。”
　　“哎？！那又是为什……”
　　“总之，现在要开始移动了。这里有现成的城池倒是帮了大忙……”
　　圣性浓厚的王握紧那柄黑红参半的阔剑，双目微阖。数道清澈明亮的鎏金色光芒呼地自他脚底向上散射出来，披风随之鼓动。而后，立香突然感到脚下地面开始震颤轰鸣——视野里，漫天星斗缓缓下移，不断沉入地平线以下，向上吹拂的气流掀起少年的额发，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城市……不，整块陆地都……？！”就像被无形的钢索悬吊着，开始浮空了？！
　　“这是我的第二宝具。”
　　查理曼泰然立于原地，见少年像只受惊的猫一样上下左右到处乱瞄，勾起嘴角笑笑，“可以建造出浮空移动的守护要塞，其真名为『吾之飘渺荣光（Charle Patricius）』。平时需要我依靠自己的魔力凭空构成，但这次既然手上掌握着『特权』，就不客气地利用了。这样能节省魔力的消耗，毕竟我现在是没有Master的Servant啊。”
　　说话间，城内荒废的建筑也在类似阵地做成技能的影响下修复重建，更多原本没有的防卫设施拔地而起，甚至还有树木花草抽枝萌芽；立香觉得自己正在看百倍加速的VR版纪录片，默默惊叹好厉害太酷了，紧接着听到查理曼最后那句话，心里忽然不明不白地掠过一阵躁动。
　　他是落单御主，对方也正好是无主从者——
　　“那样的话，”
　　藤丸立香转身和查理曼对上视线，试探着问道。
　　“您要和我订立临时契约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