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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求你,跟我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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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意只看了一眼就立即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这场宴会百官云集,后妃女眷不知凡几,何况他还要时刻应对来自楚国的刁难,未必会注意到她。
“宁国使臣任达。”
“萧闲。”
“见过大楚皇帝。”
皇帝笑呵呵地让他们平身入座,看起来似是一团和气。
任达!苏元意本是低着头,可在听见任达这个名字时,蓦然抬头紧盯着那位刚刚坐下的中年男子,她真没想到竟会在这儿见到任达,陷害她父亲的人中就有他的名字。
酒过三旬后,公孙越开口道:“从前只在战场上见过萧家人,今日没想到竟能在酒宴之上见到,真是一大乐事。”
萧家世代为将,从来只在战场上拼杀,守卫疆土,可今日却要不远万里向敌国俯首求和。
萧闲:“敢问你是何人?”
“在下不才楚国丞相公孙越。”
“哦,原来你就是变法的公孙越。”萧闲站起来满敬了公孙越一杯,“真是久仰大名。”
公孙越微扬着头,神态颇有几分倨傲,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我这一路走来没少听楚国人骂你啊,大人您都做了什么?怎让楚国人对你这般深恶痛绝?”
“听闻前段时间还有贼人当街行刺,啧啧,变法虽好,可若是太过,可没什么好下场啊。”
公孙越:“此乃楚国内政与你无关!”
萧闲故作不解,“怎么还生气了?我也是担心公孙大人的安危啊。”
“来!”萧闲又倒了一杯酒,“我再敬大人一杯。”
说罢,他又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下次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活的公孙大人呢。”
萧闲身侧的任达脸都吓白了。
皇上派谁不好,偏偏派这么个人跟着他一起出使,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这莽小子不想活,他还想活呢!
任达连忙出声打圆场,“萧闲出身将门,不会说话,请公孙大人多担待,武将嘛,都是粗人,和他们计较生气,可不值当。”
萧闲见任达说话了,又乐呵呵地坐回去了,一副完全不知道惹了多大祸事的样子。
苏元意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他平日里在宁国不知轻重就算了,今日在楚国也不知收敛……
他是真不怕死啊。
“任大人这话是看不起我等武将了?”方询冷声道,“若没我大楚铁骑,任大人今日也犯不着来我们楚国和谈吧?”
方询话音刚落,立时就有武将附和。
“娘的,什么粗人细人,待老子把大刀架在他头上都得跪下叫大爷。”
“哈哈哈。”
任达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将军是?”
“方询。”
好嘛,他一句话又得罪了楚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方询。
萧闲听见这个名字,酒也不喝了,抬眸就朝他的方向看去,他本意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在青州击败萧家将的将军是何模样,可目光在看过去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酒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娘子,是他的娘子。
任达还想着怎么着补,只听坐在他身边的萧闲猛地站起了身,吓得他摔了个屁股墩,以为萧闲是要找他们拼命,顾不上屁股的疼痛,狠命拽着萧闲的衣角,哀求道,“祖宗,活祖宗,您忍一忍,可千万不能闹事啊!您不要忘了咱来楚国的使命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不过让他们笑两声罢了。”
萧闲在意的哪里是他们的笑声,他在意的分明是方询身边的女子。
苏元意桌下的手紧了紧,她没有抬头就感受到了来自萧闲的视线,炙热到仿佛能融化一切。
她想过萧闲可能会认出她,却没想到他竟在宴席上就不顾众目睽睽,死死地盯着她,她毫不怀疑若非是任达一直死死拽着他,此刻,他已经奔到她面前了。
方询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梭巡,最后俯身在她耳边问:“认识?”
苏元意的心紧了紧,“我不认识。”
方询闻言又看了眼萧闲,那着金冠穿红衣的青年恨不得将他撕了,这可半点不像不识的样子。
上首的皇帝见闹得差不多了,出言道:“好了,诸位爱卿都少说几句。”
“宁国使臣都坐吧,任达是吗?屁股摔疼了没啊?可需请个太医来看看?”
任达涨红了脸,“臣无事,谢陛下关怀。”
任达说着又坐了下来,可拉着萧闲的手却一直没松,生怕他这一松,萧闲就惹出事来,他是怕了他了。
皇帝闻言目光又转向还未坐下的萧闲,问:“萧闲是有话要说?”
萧闲的目光依旧盯着苏元意,听见楚国皇帝的声音,目光移了移又看向方询,问:“方将军,你身侧的女子是何人?”
任达一听萧闲竟无视楚国皇帝的话,瞬时感觉他的小命也到头了,白着一张脸看了眼方将军身侧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引起萧闲的注意。
可这一看,他也吓了一跳。
这不是苏家的那女儿,苏元意吗?
好哇,怪不得萧闲跟疯魔了似得一直往那儿看。
嘿嘿,有意思,他也忘了性命之忧了,也盯着苏元意瞧,苏家犯通敌谋反之罪,如今苏家唯一的女儿竟嫁给了楚国的将军,这简直是送上门的铁证如山啊。
可惜苏家那老头已经死了,不然见到今日之景非得气活了不可。
“萧大人这话好笑,今日之场合,能坐在我身边的人,除了我的妻子还能是什么人?”
苏元意只盼着萧闲能冷静点,至少有话好好说,她却忘了萧闲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理智两个字。
他大喝了一声,“你胡说!这分明是我的娘子。”
这一声断喝吓得宴席上的百官包括皇上都愣了下,这家伙莫不是疯了?
方询嗤笑了一声,偏头问苏元意:“你是谁的娘子?”
“妾是将军的人,此人……我不认得。”
萧闲听见这句话,心仿佛被一把巨斧硬生生凿出了一个洞,无尽的寒风又穿胸而过,疼得他站不起来,冷得他直打颤,他定定看着对面两人,通红的眼眶滚下泪来。
她失踪的这段日子,他放下了仇恨,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告诉自己无论怎样苏元意是无辜的,他不该把恨牵扯在她的身上,他想,等他找回她,他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会请求她的原谅。
他一遍遍的劝自己,可他今日看到的是什么?
他坚信无辜的人就坐在他仇人的身边,成为了他的妻,与他琴瑟和鸣。
此情此景,他如何还能骗自己她是无辜的?
苏庚明通敌卖国,坑害数万萧家军,苏元意与敌将情投意合,结为夫妇,呵呵,哈哈,他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什么无辜?她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了!
萧家数万将士的血也有她的一份!
萧闲一想到这儿,心痛的几欲晕厥,恨不得一刀砍死自己,可他还不能死,仇人都活得好好的,他怎么能死?
任达见萧闲神色不对,生怕他又犯下错事,连忙把落泪怔愣的萧闲拉回了位置上,起身解释道:“皇上,方将军,萧大人的妻子苏氏于去年失踪了,萧大人一直在找他的妻子,方将军身侧的这位女子与萧大人的妻子模样甚像,萧闲因而一时忘情,做出种种不妥之举,望各位海涵。”
皇上闻言呵呵一笑,“萧大人还真是至情至性啊。”
接下来的宴会由任达与公孙越等人开始谈判,最终以两国互通商市,宁国献千匹骏马,万担粮万两金为代价签订了两国休战的盟书。
苏元意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只望能早早离开,可萧闲已经识破她的身份,她也不敢走,生怕一离开方询,萧闲就会又找上她,只得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方询喝了盏酒,在她耳边低语:“你是宁国人?”
苏元意咬了咬唇,“妾是楚国宜安人。”
方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宫宴结束,苏元意跟着方询出了宫,刚出宫门正要登车离去,身后却忽而传来萧闲的声音。
“苏元意!”
方询挑了挑眉,又看了苏元意一眼。
苏元意,元意,只是一个姓的差别。
任是再蠢的人也不会信他们毫无瓜葛。
苏元意不欲理睬,继续上马却被方询又拉了下来。
“做什么急着走,远道而来的客人既想与我们聊聊,不理不睬可不礼貌。”
苏元意知晓今天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了,或许……或许在方询拆穿前,她该主动坦白。
方询搂着苏元意,问,“萧大人竟还追上来了,怎么,我的娘子和你的娘子就那么像?”
萧闲嗤笑一声,“何止是像,分明是一个人。”
他话落也不顾方询在场,直勾勾地盯着苏元意问:“娘子,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这个老男人逼你的?”
方询的脸顿时黑了。
他老吗?
萧闲痛苦了很久,可他还是没出息地想再问一问。
万一呢?万一只是误会呢?
万一苏元意也不是自愿的呢?
只要她说一个不,纵有千人拦,万人阻,他也要带她回去。
他眼神殷切的盯着她,闪着水光的眼底带着几分哀求。
求你,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