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又东二十里

13、清晨七点

　　“你把你的票也给我了？”南珠把酒杯推到桌子中央，抻着腰往他的位置挪，“什么意思？”她眯起眼睛，如同狡黠的猫，“你想跟我一起去？”

　　程繁的视线在她卷翘的睫毛上晃了又晃，“票是我弄来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啊......”南珠长长地唏嘘了一声。
　　她涂了人鱼姬色唇釉，昏暗灯光下唇瓣轻碰、光影流离，像块可口的水果硬糖。
　　“那我要是把你的票抽出来，你也没辙。”

　　“没辙吗？”程繁故作深沉，“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讲。”
　　“什么？”
　　“人工通道要刷我的脸，你才能进去。”
　　“......”南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程繁把她落到额前的一绺长发拨回肩膀，“你不跟我去，还想跟谁去？”
　　他语调绵软，似天空拉长的云彩，让人生不起一丝厌烦。
　　南珠怏怏坐回去，“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别人去了？”
　　“那你跟我要的两张票里，有一张是给我的吗？”

　　程繁的话让南珠彻底熄火了。
　　前段时间程繁问她想不想去看音乐节、他可以帮她弄票的时候，她是有些心动的，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方桔出去约会过了。
　　但她那句“要两张”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因为她是真的没想到他能把票弄来......
　　要不然说另一张就是为他准备的？毕竟还有那么厚一沓，她完全可以让方桔用剩下的。不过骗人也不是很好.....

　　酒吧的灯光半明半暗，南珠的表情缤纷多彩。
　　见她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程繁心下了然，“知道了。”
　　南珠佝偻着上半身蜷缩在沙发里，和一开始跟他交涉时的战斗姿态截然相反，“那张确实不是给你的......你生气了？”

　　程繁不明所以，“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没有把你考虑在内，”南珠搓着手指实话实说，“站在你的角度，或许你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程繁想要发笑，但忍住了，“你没有考虑我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事事都为别人着想，那叫讨好型人格。”
　　“不过，”他停顿几秒，“站在你的角度呢？你觉得我会生气吗？”

　　南珠立刻摇头，“不会，你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那不就得了，”程繁屈指勾过桌上的酒杯，“很了解我了。”
　　南珠平时不怎么喝酒，酒量也一般，聊嗨之后明显有些飘飘然，“那你了解我吗？”
　　一头卷发被她系数拨到右耳后，露出纤长的颈部线条。她倾着身子，双眸迷离，像被雪花压弯身段的垂枝海棠。

　　程繁不动声色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是指什么方面的了解？”
　　南珠笑得可爱，“你什么方面都想了解吗？”
　　“有这个打算，”程繁单手托着下巴，“你想让我多了解你一些吗？”
　　南珠眨眨眼，企图召回游离的思绪，“嗯？”

　　“比如，”程繁凑到她跟前，两人呼吸交融，“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南珠脑子亟待转圜，“什么？”
　　“喜欢，还是讨厌。”

　　南珠笑了。
　　长发窸窸窣窣落下，像瀑布一样，淋了程繁一身的笑意。
　　程繁也跟着笑，“怎么了？”
　　南珠伸出根手指点他肩膀，“程老师，我是醉了，不是笨了。”
　　“那你想怎么回答？”
　　“你明明就没有给我第三种答案。”

　　程繁佯装惊讶，“哇，你发现啦。”
　　南珠笑到花枝乱颤，“那你想听什么答案。”
　　程繁撇嘴，“我想听的你不想说。”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我是对你没自信。”

　　程繁将她一缕长发拢到指尖，慢条斯理地捻着，“要不要回答？”
　　南珠轻哼一声，把头发从他手中抽走，“那我就要回复第三种答案啦。”
　　程繁藏起细微的落寞，“早猜到你不按常理出牌了。”
　　见他神色暗下去，南珠兀自暗爽，“你刚才还说想要了解我。”
　　“不想了解你的话，就不会明知道答案，还在这里找气受。”

　　南珠语气里满是惋惜，“哎，还以为你蛮懂我的。”
　　程繁别过脸，“我也以......”话还没说完，脸上传来温润的触感。
　　他不可思议地扭头，刚好落入少女精心编制的狩猎圈套。

　　她亲了他的脸颊。

　　“程老师猜错了哦，我要说的是......”南珠倾身，发尾暧昧地擦过程繁的手腕，“我对你——”
　　“还蛮有好感的。”
　　“我的第三个答案，还满意吗？”

　　不等程繁开口，南珠跑进了舞池。
　　程繁坐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摸到脸上有些黏腻的、带着果香甜味的唇釉，才终于回神。

　　离开酒吧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微醺的。
　　天边隐隐浮现鱼肚白，他们在灯红酒绿里暂时逃离了一整夜的时间。

　　南珠踩着马路边边走的东倒西歪，“回家吗？”
　　程繁走过去伸长手护着她，“嗯，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那你现在有更了解我一些吗？”南珠抓住他的手。

　　路灯在脑袋上窸窣作响，电流声像小飞虫吵个不停。
　　程繁反握住她的手，解下围巾勾住她的脖子，熟练地打了个结，“了解了一点。”
　　“只有一点？”南珠面露不快，“你要知道，相比以前，我已经很勇敢了。”

　　“那我应该要比你更勇敢一些，”程繁停在原地，如同神圣的骑士望着眼前矜贵的公主。
　　“可以亲你吗？”
　　“什么？”南珠的步调被打乱，心也被打乱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可以亲你吗？”
　　南珠依旧怔着。
　　“不拒绝就是答应了。”程繁抬头，在南珠唇上轻吻了下。
　　蜻蜓点水那般小心翼翼，带着深冬凛冽的醉意，转瞬即逝。

　　路灯刚好灭了。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还未升起，灰白的世界透着静谧又迟钝的底色。

　　“六点一刻。”
　　程繁看了眼时间，将南珠晕染到唇边的口红擦去，又五指扣住她的手装进口袋。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清晨七点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