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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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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黄金周前一天,万事俱备后,江淮和苏潋举行了婚礼。
苏潋住了几十年的房间,焕然一新,贴了双喜字,挂了红灯笼,系了绸缎彩带,她穿着大红色的秀禾服,上面是圆领对襟袄褂,精良的刺绣工艺,让衣服上鸳鸯图案栩栩如生,下面是改版的马面裙,坐床上时呈扇形延开,把她映得像娇艳的玫瑰花。
亲朋好友的信息不停打进来,几乎全是道喜或送礼金的,夹杂着从外地飞来的同学的问询,新郎官家怎么走啊?
蓉姐昨日刚临盆,生了个七斤重的女娃娃,她给蓉姐发了红包,恭喜小公主的到来,蓉姐双倍回给她。
“我们的苏苏公主也要幸福呀,新郎照片我看了,很型呀。”
陈洁除了给她做伴娘,还秀了把绝活,用两块上好的乌木雕了她和江淮的肖像,形态逼真,活灵活现。
苏潋爱不释手:“陈洁,你可以做副业了。”
家里的钱都是苏潋在管,没有其他收入,苏林海收支基本平衡,没攒几个钱,但屯了二十根金灿灿的金条,一把交给了苏潋,给她做嫁妆。
苏潋喜极而泣:“土不土啊。”
陆阳也转了钱,比欠她的多出了五千块,附赠留言,宝,心想事成。
苏潋揉揉酸涩的眼睛,把钱退了回去,然后删除拉黑。
他们不会在一起了,留着做朋友吗?她不缺他一个。
外面有喧嚣声传来,江淮带着伴郎团浩浩荡荡走了进来,连带着要喜糖的邻居,把屋内挤得水泄不通,六位伴郎里,有和江淮同年参军的铁杆战友陈斯,退伍后回了故乡S城,进了农业局,也是江淮同龄朋友里,唯一一个还未婚的。
另外五位中,有三位是他的姨表弟,有两位是连队代表,也是江淮从新兵蛋子带着,一路送到精兵连的王牌兵,为了参加江淮的婚礼,专程休了探亲假。
苏潋的伴娘只有两位,一个陈洁,一个丁有清,两人都是能言善辩的,但对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众人,却计无所出,七八位大小伙子,歌不会唱,舞不会跳,只会在房门外哐哐当当的敲。
陈斯先声夺人,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放不放人?放了给钱,不放开抢。”
其余人跟着喊:“配合从宽,挡门从严。”
陈洁叉着腰喊:“还人民子弟兵咧,丢不丢人?”
表弟们冲上前:“我们不是,丢了白丢。”
两人顶不住,又不想示弱,陈洁凝眉道:“回答个问题,心灵相通,就放你们进来,江老三,苏潋最喜欢哪个男明星?”
陈斯嚷嚷:“搞事啊?你这表妹不是善茬。”
陈洁反驳:“屁,讨喜懂不懂?”
江淮不缓不急道:“喜欢谁都行,反正偷不走。”
勉强过关吧,陈洁又问:“你最喜欢我们苏潋哪儿?”
“后脑勺,向下一公分。”
喧闹的笑声即刻鸦默雀静,众人不觉想入非非,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陈洁恨铁不成钢,她只想让江淮夸夸苏潋,说说她的美丽啊,心善啊……再升华点,高洁的灵魂啊,谁让他说部位了?
陈洁和丁有清不约而同地看着苏潋,目光耐人寻味。
苏潋无从辩解:“他瞎说的。”
再不打住,江老三还不知能说出什么呢,陈洁急忙开门:“滚进来吧。”
门一开,江淮等人潮水般涌了进来,有相熟的表弟朝陈洁喷泡沫,丫头片子,捉弄人,要她好看,陈斯眼疾手快,一把将陈洁抱至身后,然后急速夺回泡沫桶,婚闹不得行。
江淮也朝表弟屁股踢来,不看看谁的主场,敢闹伴娘?
表弟哭唧唧,从小被陈洁打大的,哪敢真喷她!
小插曲过后,江淮抱起苏潋下楼。
菁华苑是老小区,没有安装电梯,一共七楼,她家在六楼,前面两个兵弟弟开道,江淮抱着她走在中间,为了不弄乱她的花苞头,环着腰背托着大腿,垂坐在了他的右臂上,他抱得稳,走得也稳,呼吸的频率都没变,苏潋不用吊着他的脖借力,只许在他下台阶身体前倾时,轻轻拽着他胸前的衣角。
他配着她,也穿了男装秀禾服,是星空蓝丝绒面料的,绣着金色的戏水鸳鸯,文雅尊贵风,苏潋稍感人衣不搭,不是江淮撑不起来,是他更像落拓不羁的武将,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束了一张网,反缚住了他。
二十多辆迎亲婚车,串成一条黑色的长龙,穿行在彩旗飘扬的大街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庆隆镇游去,今天三十号,很多单位提前放了假,街头巷尾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挤成一锅粥,几乎寸步难行。
江淮耐不住,和陈斯跳下车,帮人手不够的交警同志们疏通起了交通,动作协调一致,行云流水,人好像双子星,身形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又有吸睛的新郎和伴郎服加持,很快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人们纷纷张望。
有路过的大叔道:“这两小伙子绝对当过兵,精气神一看就不同凡响。”
有年轻女孩拱火闺蜜:“新郎官有主了,伴郎官不一定,要个手机号?”
陈洁托着腮道:“憨得像头牛,有什么好要的?”
丁有清对苏潋做鬼脸:“别的不说,他那方面肯定亏不了你。”
这个表侄女生性豪爽,荤素不忌,苏潋都有些怕了,五十多岁的司机大叔还在呢,她干笑着结束话题,闭目养神:“我打个盹。”
常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开了两个半,回到镇上正是中饭点。
江淮让司仪老马临机制变,简化了步骤,省去了前面热场的节目表演,保留了他和苏潋拜天地,双方父母致辞,从云南飞来,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团长的证婚词,无法到场的各位战友和部下发来的道贺视频展播等。
等走完最后的牵新和跨火盆,苏潋换了敬酒服出来,江家热火朝天的流水席已经开动,席面从门口一直摆到中街,估摸着有近百桌,又因为江绍光和周莲英的好人缘,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规模之大,让苏潋讶叹:“婚宴不是不让大办吗?”
江淮和人打着招呼,紧拉着苏潋的手:“报备过的,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两人走到人群中敬酒,苏潋不胜酒力,喝了两小杯就头晕目眩,只能以茶来代,喝酒的任务落在了江淮一人身上,是铁打的也遭不住了,亏得还有陈斯和表弟几人挡酒,才没能醉倒当街。
宏源也放假了,喝喜酒的同事来了两桌,张哥做代表恭贺了他们,多给了苏潋一个红包,说是代何布生转交的,苏潋当是意思意思,接过来看着不少,打开看了看,竟有一万块,以他们的关系,份子随的实属太多了。
苏潋想把钱退回去,张哥劝她收下,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是别人一片心意,给了反倒无端生事,换个思路想,钱不收,何布生就不是何布生了吗?就当是精神补偿了。
还是张哥了解何布生,工作上睚眦必报冰寒雪冷,但给起钱千金一掷,张哥孩子病那次的月奖金,比很多人的年资还高,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拥护何布生呢,起早贪黑不过是为了二两碎银,他给太多了。
江淮走了一圈,逗留在了战友们的那几桌,大多是他的前辈和同期,退役转业到各个行业,有了小成绩,也有了机动时间,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能偶尔出来和老友小酌几杯,但说起那段激情岁月,仍是慷慨激昂,百感交集。
陈斯绕过人群,来到苏潋面前道:“嫂子,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江老三没有失言,果然娶到了心心念了六年的姑娘。”
到现在他都言犹在耳,江淮中途探亲归队,被抽调进入组建的独立营,坐上越野车开进茫茫黑夜时,神采奕奕,一双眼睛亮得像稀世宝石:“大陈,我看上了个女大学生,白,软,猛。”
陈斯想歪了:“才几天,就把人睡了。”
“滚你的,手都没碰。”
“那是哪里猛?”
江淮指指心口:“这里猛。”
陈斯“切”声:“能比我们猛?”
“不能这么比,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家没有,大陈,如果我这一生非要跟个女人过,就她了。”
那次的任务,是去青海某地抗震救灾,事发地有巍然屹立的崇山峻岭,深不见底的蜿蜒峡谷,肖似人间鬼门关,他们没日没夜抢险多天后,个个力倦神疲,但老天没有大发慈悲,余震一波接一波,道路塌方,飞石如雨。
在这种生存环境下,生命如同脆弱的气泡,一戳就破。
江淮和陈斯攀岩涉流,在解救一家农户时,被新一波的地震波及,危急时刻,将身边的群众推开,却双双被坍塌的房屋掩埋,五天五夜,不吃不喝,腿被压断,手被刺穿,陈斯悲观认了命,哪能次次好运,凶多吉少,今夜就交待在这儿了。
伸不出手,也看不着五指的黑里,江淮时不时蹦出句话,要陈斯撑下去,不是建功立业的豪言壮语,是小家子气的小情小爱,他说不能死,还没娶她呢,连喜欢都没说……两个至少得有一个活口,带句话给她吧?
陈斯盖棺定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三的福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