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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光开口就是满心伤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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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菜无味,形同鸡肋。
放进冰箱急冻,能够有效达成延缓生菜的寿命。可拿出来使用时,暴露在空气里的蔬菜会以比放进去前快好几倍的速度萎缩流汁,没几分钟就变得乌糟糟的,丑得不堪入目不说,还影响实用性。
杀手先生用此来形容伊尔迷与她的关系。
舒律娅听不懂,“所以,我是生菜?”
“不,你是冰箱。”枯枯戮山那位大少爷,只要失去她一次,就会坏得更厉害。
接着反过来,加深她的损坏。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在意的人来说,分分秒秒全是煎熬。对不在意的人来说,和往常度过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心事重重的夜晚,总是多梦。人要如何明确现实与梦境,而不是辨别出这是一出崭新的骗局。
父母外出的留守儿童,被奶奶带大,老师赠送的玩偶被年长者扔在脚下踩踏。双拳难敌四手,在嘲笑声中抱着自己的玩偶,整晚抱着老人的胳膊不撒手。
因玩乐碍了家长,被拿皮带抽得全身冒血丝,此后养成了娴静的性子,成为大人眼里舒心懂事的乖孩子。父母给的承诺往往不会实行,倘使追问会被谴责不顾虑他们艰辛。
失望的次数屡次累积,信任的天平也塌落无疑。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人的许诺抱有期待。
因为心疼感冒的老师,拿出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糖果,被嘲讽是用谄媚博取声名。此后谨记听话是良药,沉默能换金,等终于封闭了内心,又遭遇新的质疑。
——太自私、太冷漠,不关心、不在意。
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行。再温良忍让,换来的只有奚落与否定。于是在连死亡的概念都混淆不清的年纪,先一步学着践行。
以为洗发水喝下去就会死,咽了几口苦涩到要命。书写的遗书被人翻出来遭人嘲笑,磕磕碰碰地长大,唯有想死的念想如影随形。
等到少年时,与个头一同长大的世界,动荡得好似每天都在爆发区域大战。
饭桌上的剩饭剩菜,这顿吃不完,下顿吃,今天吃不完,明天吃,会在桌子上摆上一整周,像屋内锲而不舍响起的争吵声,只有腕部的血液流干才会止歇。
因为能吃苦,所以总有苦头吃。
成年人与成年人吵,小孩子同小孩子吵。
互相抱怨,相互亏欠。双方互为累赘,如同争相上岸又会被其他人拖下水的替死鬼。你拖着我不放,我拉着你的脚。
狭隘的厅室转个身都能撞到家具,却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嘴。
一字一句变作犀利的匕首,一道道精准地戳中至亲的心口。
血浓于水,埋汰怨怼。
学校与家庭明显割据,青春与残酷分庭抗礼。浓烈的自卑呼唤来了自负,一旦要骄傲地翘起尾巴,就会被从高处抛下,摔得粉身碎骨了,接着被重重地踩上好几脚。
同为学生,朝夕相处的同学为什么就能够顺心如意,面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富有朝气地拥抱每一日清晨。
他们的家庭没有永无休止的指责与谩骂吗?他们的家人就不会歇斯底里到下一秒就要反目成仇?
还是说,她,才是那个异类。
默默计划的数种自杀方案,全数失败。
漫无目的的尽头,沉没在触礁的岸口。
莫非长大就能好过得多?奈何行至成人,吃尽苦楚,甘甜依然稀缺。
在每个细心布置却功亏一篑的夜晚,应该是要想些什么,终止内心的崩落。
但由于崩溃的次数过多,叫每根传达感受的神经都麻痹,连思考的本身也变得笨重而迟钝。
无数次地想,假如能遇到童年的自己,那个不知人世险恶,连赴死都能毅然决然的孩子,是得带她去吃遍美味佳肴,纵情玩乐。然后推她下楼,一了百了。
不要来。
不要来未来。
这不是你期许的未来。
睡觉抽搐塌陷了第一层梦境,倒挂在她窗户前的黑发少年,眉眼弯弯,说话的尾音都在飘。
“喝下这瓶洗发水会不会死掉呢~~”
“不行的。首先会因为太过难喝,极力勉强也喝不完一整罐。竭力咽下去也会被送去洗胃,抢救过来受苦的只有自己。”早就尝试过了的女生推开窗棂,拉了日常寻死的黑手党干员一把,将人带进屋子。
她拿走太宰治手中摇晃均匀,还时不时冒着不详泡泡的洗发水,疑心他是不是附加了什么不妙的气体。
她拿纸巾抹掉老师脸颊沾着的泡沫,劝诫太宰老师还是试着找点别的更为舒适的方式比较好。
离开人世的方法有许多种,缘何没有一项轻松。
女生说着,收拢家庭教师的衣领,动手解开套住太宰老师脖子的粗麻绳。“有哪里不舒服吗?有的话要记得告诉我。”
“倒挂后好像有点脑充血——这不重要。”太宰治兴高采烈地朝着学生介绍他的上吊工具,“我的新型领带,潮流吧。”
“太宰老师的审美超凡脱俗,恕学生难以领会。”女生牵着他入座。“头晕的话我们坐着解绳子吧。”
“没关系的。”太宰治反手将人从床上拉起来,“自杀还真是门难以钻研透顶的学问。”
是啊,毕竟研究成功的都去阎王殿报告了,很难为人世间留下珍贵的文书供后人考证。世初淳丢弃散开了的绳索,找出药膏,涂抹在他勒出淤青的脖子上。
黑手党干员揽着女生的肩,自顾自跳起了交谊舞。
他把女生绕了几圈,依旧没能凭空把人甩晕,只好悻悻然收了手。
他这位学生抗性大,他点满的技能并不能顺利给她附加晕眩,是故再接再厉,托着她的腰下压,自己也躬下身去,“好难啊。”
“嗯。”女生的目光透过他,看向他后面的天花板,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采取何种措施都是艰难的。”并不是谁人说的,寻死就比生存简易。
自此方能明悟生活的底色是苦涩。
“所谓圆满,只是稍纵即逝的泡沫,梦幻且易碎。我诚挚地邀请美丽的世初小姐同我一起殉情,我相信那必定会是一场非常、非常美妙的旅途。”
世初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颊微微靠着他的胸膛,“我提交的答卷始终如一,太宰老师您会完整地检阅到。”
场景在此时发生变化,女生坐在书房里,正对面是捧着书稿的红发青年。
他问,单就故事而言,女儿喜欢和美的大团圆还是悲剧的结尾?
大团圆使人身心舒畅,悲剧则会牵肠挂肚。各有各的优点,她两种都能接受。
有的人生活已然过得十分苦涩,就想看点甜滋滋的食粮聊以度日;有的人急需一场痛心切骨的悲切来痛痛快快地宣泄出身心积累的郁闷,双方没有对错,只有喜好偏移。
“再者说,难不成我选哪一方,父亲就会倾向哪个方向?”
“不会。”红发青年执着的钢笔停住,一如既往地诚实回答。
场景再度发生改变,哄睡两个儿子的织田作之助,从卧室走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与女儿并坐。
他偏头,咬下孩子手指捻着的酷薯,女生的指甲修剪成圆滑的形状,盖着底部粉色的肉。柔软的指腹套着层薄薄的透明一次性手套,他略一低头,瞥见女儿难得的零件卡壳了的模样。
少女双颊微微发烫,与之并起的,是屋外筛进来的明媚日光。而这一切能逼退盛夏酷暑的热意,都叫她的监护人织田作之助一头醒目的红发压了下去。
耀眼、鲜亮得几乎要灼痛她的心脏。
久久地眺望发光发热的太阳,再别开眼就会觉着四周皆为昏暗。被白昼无孔不入的温暖毫不迟疑地深拥了,就能体会到夜晚的到来有多么寒凉。
“打击这么大吗?”
织田作之助两指贴在女儿的手腕上压住,顺着青筋的走势,剥离掉那层扣着孩子手部的塑料薄膜。
一次性手套被缓缓地扯开,流泄入新鲜的空气。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干燥的、能覆盖孩子整个手掌的纹路。
两者相交间,叠加之时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脉搏,与心脏一同共鸣,随即震动到眼球上。
“是我的错。”溺爱子女的老父亲率先认错。
一同响起的,还有出神的少女喃喃自语,“我想起来了。”
这就是……失败者的人生。
她遇到了许多人,也失去了很多回性命。
假如通向织田作之助的道路只有一条,纵然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只能这么行进……
陷入个人世界的少女,失神的双眸缓慢地凝出焦距。
“织田,你爱我吗?”
“我当然……”
成年男人的回答在溢出唇齿前,被女儿的手掌心实实牢牢地捂住。女生反客为主,压在他大腿上,堵住他未尽之言。
“您还是不要说了,听我说就可以。您每次一说,下一个步骤就是要去送死。嘴上说着深爱着我,扭头就去与Mimic组织决战。您到底有没有考虑过……”
考虑过我?
委屈的情意是黄柠檬顶头的尖儿,拧巴着,光开口就是满心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