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美强惨图鉴》水晶齿轮

3、末路逢生

　　重云宗，月桂殿，沈寒枝睁眼，双目间毫无恍惚之色，让小鹤妖放下他，解下笨重的鹤氅扔回小鹤妖怀里，径直迈入书房。

　　身后小鹤妖亦步亦趋地跟着，六神无主：“宗主大人，方才夜里您一声不吭抱着酒坛子就往外走吓坏小的了。”

　　沈寒枝抖搂一身风雪，蒸干浑身的寒意，在书案前坐下，抚了抚小鹤妖的头，安慰道：“去送一个故人罢了，我无事。”

　　小鹤妖取来鞋袜伺候沈寒枝穿上，再将碳炉点燃，吧嗒着小碎步在殿中到处忙碌，沈寒枝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来去，突然笑了。

　　“您终于笑了。”小鹤妖奉来灵茶，面上的惶恐终于减退了大半，眼巴巴蹲在沈寒枝身侧，守着他处理案几上的宗门文书。

　　“大人节哀，故人归去必定不愿大人如此伤怀。”

　　故人可不是别人，那正是上一世的自己。沈寒枝心想，他倒希望自己牢牢记住这种蜡炬成灰的绝望，好让今生不再重蹈覆辙。

　　不过好在有鹤妖丹心相伴，前世今生都待他赤诚。

　　“大人这么看着小的作甚？”小鹤妖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发现自己衣服侧面一左一右的两个大洞，憨笑道，“宗门里就我一个妖侍，没有适合板式的衣服，这侍者服穿着我翅膀老觉着不利索，索性将袖子剪了，变手还是变翅膀都方便。”

　　“委屈孩子了。”沈寒枝伸出双手招小鹤妖过来，小鹤妖变回缩小的原形，收起长腿水灵灵地跳到沈寒枝腿上，亲昵地用头顶丹红的绒毛蹭他。

　　小鹤妖捏着嗓子细声叫唤，欣喜不已。

　　“月桂峰上无水源，规矩繁多，你化形不久便跟我在这受苦实在不该，不如将你送往……”

　　小鹤妖没等沈寒枝说完，啄他的手表示不满。

　　“不愿意啊，就这么想跟着我？”

　　小鹤妖连连点头，长长的脖子缩在沈寒枝的颈窝赖着不走了。

　　“你说，我要是辞了这宗主之位，我们一起流浪三界如何？”

　　小鹤妖抬起头，而后又懒懒地缩了回去，根本不信。

　　沈寒枝挑眉，抱起鹤妖往地上一放，而后驱赶道，“一边玩去，放你一天假，想去哪玩便去吧。”

　　小鹤妖出门片刻后，领着大长老的侍者墨书再次叩响房门，呵，说什么去玩呢。宗主大人日理万机，他身为大人唯一的侍从，自然得忙前忙后，大人不得闲，他玩得也不安心。

　　真是奇了怪了，这重云宗庞然大物，是不是非得累死大人，除了大人便找不到可以处理事务的人了？

　　小鹤妖面无表情地引着墨书来到书房门前，墨书叩门：“大人，长老请您前往议事厅，有事商议。”

　　“且等着，再催你就代本尊议事好了。”他这清冷优越的一声似乎将门外的侍者冻住了，三炷香过了，墨书焦急地候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墨书眼睛都瞟瞎了希望小鹤妖入内催促，小鹤妖高高扬着脖颈，一点也不理他。

　　终于沈寒枝阅览完桌面上的文书，确定了他重生后的处境。

　　现在是他继任宗主半年时，长老团以辅佐的名义对他的行事多有干扰，他念着他们辈分高对一些小事便忍了。

　　但凡事都有惯性，第一次遇见时不说，第二次第三次得冒犯和干涉就会变得顺其自然，天长日久长老们的管束仿佛成了“标准答案”，而他一旦超出管束便是“行差踏错”“愧对宗门”。

　　最可怕的是当时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问题。当一个人的时间被琐事挤满，是没空思考当下的处境和未来的方向的。

　　你只会像陀螺一样依循惯性，被外界的鞭子撵着，划出凌乱无序的轨迹。

　　身死道消时回望，才惊觉，一生中除开被动去做的事之外，竟然毫无留念，继任宗主后的日子都被无聊、无趣、庸俗的蠢事占满了，而自己珍重的人、想争取的机会、在时间的角落里偷偷溜走了。

　　好在重头来过，他完全可以扭转局面，只凭自己的意愿过一生。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再过一月他将失去唯一的挚友。一月后的见明山法会上发生了惊动人界的杜家灭门惨案，他的挚友杜仲行被按上兄弟阋墙、畏罪自杀的罪名，草草结案，等消息传到他耳中已经盖棺定论，什么都迟了。

　　三月后弟子大选，他会遇到曾经的徒儿顾铭渊。顾铭渊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弟子，弟子大选时重伤在身险些过不了选拔，是他宽容一二让顾铭渊入了重云宗的门。顾铭渊的资质、悟性、性格一切都特别合他心意，要计较起来不正常的反而是他自己，对这个弟子太上心了。顾铭渊闯祸他舍了救命的法宝去换，顾铭渊遇难他舍了半身修为去救，最后顾铭渊被奉为下一任宗主，而他灵力全失在覆雪峰静养，一切就这么丝滑的发生了。

　　细想起来顾铭渊没有对不起他，但他身体受到重创时都有顾铭渊的影子。重活一世他不想计较到底是谁的问题，只想敬而远之。

　　两年后，人魔两界开战，他遇到了劲敌——霄决期。霄决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即使死而复生他依旧对这个敌人充满戒备。霄决期的来历不明，带着他的三个下属在魔界凭空出现，迅速称王。等他注意到他们时，霄决期已经将魔界握在掌中。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任何一场战争背后都有诉求，掌握对方的诉求便有止战的可能。最棘手的是他根本摸不清霄决期的诉求是什么，就好像，他只是单纯的想打架。

　　尤其喜欢找他打架。

　　一个纯粹的疯子。

　　想到这沈寒枝有些头疼了，罢了，两年之间变数太多，他还是先解决眼下两件事。

　　*** ***

　　俄尔，沈寒枝迈出书房，墨书领路，两人很快抵达议事厅，远远就听见大长老的斥责。

　　大长老拄着手杖，神情威严庄重，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宗主大人，我们五位长老在议事厅等候许久了，您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

　　放在以前，他早就虚心接受批评了，但濒死时被字条评论点醒后，他却察觉到了一种隐晦的刁难。

　　他没有什么世家大族的尊卑观念，也不赞成妖魔之间弱肉强食的等级制度，一向是以理服人。大长老说得有理他便会虚心接受。

　　但“情理”二字是不分家的，晨时他死而复生在覆雪峰大醉一场，只有小鹤妖问他遇到什么事了，大长老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在半个时辰后再催他开会。

　　这不是为难是什么？但他一直温和惯了，虽然感觉到不对，但是不知道怎么应对。沈寒枝沉默时，视野下方闪过一行彩色的字。

　　AAA卡皮巴拉：【什么傻叉会非得这个时候开？】

　　老君山键盘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大的事，一群副职商议出结果后向枝枝请示一下不就行了，非得催枝枝参会，枝枝刚奔丧回来也死命催，这种行为我一个山东人看着DNA都碎了。】

　　321变甜妹：【给个狗屁说法，这个大长老就是搅屎棍，重云宗没了他也能照样转。】

　　看着三人的回应，沈寒枝动了动嘴皮子，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但是心情却松快许多，落座后沈寒枝愉悦的目光落在大长老身上，没多久大长老便偃旗息鼓。

　　不久二长老笑着开口打圆场，他分管重云宗后勤，没什么存在感：“是我的错，我请宗主和几位长老来主要是商议三月后弟子大选，各峰要放出几个收徒名额？我好按比例安排初选。”

　　几位长老挨个说了，轮到沈寒枝却是，“不收徒。”

　　二长老还没劝上一句，大长老又跳出来了：“宗主大人的衣钵传承关系到整个重云宗的延续，得早早培养，宗主大人要为重云宗考虑才是！”

　　321变甜妹；【听笑了，还延续呢，我梦回宫斗剧以为他要逼着枝枝生孩子。】

　　老君山键盘侠：【枝枝的衣钵和重云宗的延续是两码事，枝枝一身的本事一大半是自创的，不涉及重云宗的知识产权。大长老这么说纯属道德绑架，将枝枝架在宗主的高位上好“私产公用”。】

　　AAA卡皮巴拉；【@老君山键盘侠，没上过十年班都说不出这么清醒的话，点了！】

　　听了评论后，沈寒枝本来摇摆的心放平了。

　　是了，他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看似“大义凛然”的说法为难自己？不想收徒就是不收，腿长在自己身上，他们还能硬塞给他不成？

　　议事厅内沉默片刻，大长老咄咄相逼沈寒枝笑而不语，二长老连忙开口搅散四周“看不见的硝烟”。

　　“没事没事，宗主大人才二出头，太年轻了，你我也是上了四十才收的徒弟。师徒讲究一场缘分，没准弟子大选上有合眼缘的，宗主大人就同意了呢？”

　　说罢二长老看向沈寒枝，宽和又慈祥，“宗主大人也别立刻拒绝，万一有特别合心意的呢？”

　　特别、合、心、意、的。

　　当初他选顾铭渊就是觉得“特别合心意”，以至于为他屡屡破例。

　　现在想来，他莫不是被下蛊了，看着他哪哪都好？

　　沈寒枝面上不说，心里却再三强调，“绝不收徒！”

　　此事之后长老们无事要禀，散会前，沈寒枝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邀请函，扔在桌上，通知他们：

　　“本尊接了千宗法会的请帖，这段时日都会在见明山，期间宗门事务由四位长老商议，需由我定夺的传音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