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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牧羊人之心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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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约瑟尔还没开口就被约瑟尔没来由的一句话打断了:“你应该离开的。”紧接着向雷默德的方向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没等小约瑟尔回答,约瑟尔就径自出了院子,等他追出去,约瑟尔已经不见了踪影。
关上门闩,小约瑟尔不禁奇怪约瑟尔是怎么打开门的,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他应该离开”?还有约瑟尔奇怪的微笑,他竟好似从中看见了一丝悲伤?左右也想不明白约瑟尔莫名的话和微笑,小约瑟尔不知不觉地渐渐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小约瑟尔是在雷默德担忧的呼喊中醒来的,直到对上雷默德的眼睛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下午,身体也躺在床铺之上。
发现小约瑟昏睡的时候,雷默德就焦急地跑去找到牧师,急匆匆地带着牧师回到家,发现小约瑟只是因为太累才睡得这么沉,当下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缠着牧师做了一次祷告为小约瑟赐福。
把牧师送出门,雷默德没有再出门,喂养好羊群后,他便丝毫不离地守在小约瑟尔的身边,不过小约瑟尔睡得越久他就越担心,到最后他又差点去找牧师了,所幸小约瑟在他的呼喊中终于苏醒。
听着雷默德的说辞,小约瑟尔先是安慰他自己没事,后又取笑他喊这么大声死人都要被他叫活了,看着雷默德窘迫地挠头,实际上小约瑟尔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他觉得这并非偶然。
雷默德自然也发现了脖颈处的贝壳项链,显得非常开心,一有空就要拿手摩挲贝壳,活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之后的几个维坦日,雷默德缩短了每日在外面打听消息的时间,接过给羊群割草的任务,并照顾还有些虚弱的小约瑟尔。
但在一日雷默德出去之后再回来时,脸色显得十分难看,小约瑟尔问他,雷默德只是假装没事地摆摆手,用其他事搪塞了过去。小约瑟尔也只能假装配合,心里迫切地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日下午,在雷默德出去割牧草的时候,小约瑟尔听到自家的门墙下传来窃窃私语,凑近一听,小约瑟尔登时就怒了,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见“雷默德”、“鹰犬”和“恶魔几个字,却也足够让他明白原来流言已经影响到雷默德了!
声音很快远离,小约瑟尔自责的同时又生气于雷默德的隐瞒,等雷默德回来吃完饭,他立马向雷默德发问,面对小约瑟尔的质问,雷默德明白他努力遮掩的事情还是被知道了,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雷默德的话,小约瑟尔更加愤怒,流言比他从墙边听来的还要难听!他们形容雷默德是”恶魔的仆从”、是“魔鬼的鹰犬”,一个比一个过分,心痛的同时,小约瑟尔又痛心雷默德的隐瞒。
“你这样瞒着,我难道就不会担心吗?!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你被这样污蔑?!”可说完,小约瑟尔又觉得无能为力,他连自己的流言都阻止不了,又怎么帮雷默德澄清?
看到小约瑟尔伤心的脸,雷默德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地道歉,手笨拙地擦拭着小约瑟尔眼角的泪。
小约瑟尔抿抿嘴,抽泣了一下,继续问雷默德:“这些……话是什么时候传开的?雷默德,不要隐瞒我,好吗?”
看着小约瑟尔恳求的眼,雷默德最终低声说出一句话,“上个礼拜日”。上个礼拜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维坦日,跟传开他的流言相距根本没有多久,因为后面流言越来越难听,雷默德才一时不查让他注意到端倪。
有些疲惫,把头靠在雷默德的肩上,彼此之间不能有隐瞒,他将那日晚上约瑟尔来到家里的事告诉了雷默德,雷默德惊讶的同时也十分疑惑。
“我不知道,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微笑又代表着什么。”拉过雷默德有些粗糙的手,小约瑟尔语气闷闷的,“到晚宴那日,都别再出门了,反正我们的食物足够一个巴斯,羊群的牧草我们可以挑没人的时候割满两个梭戈,雷默德,我不想你也受到伤害,好吗?”
紧紧抱住小约瑟尔,雷默德使劲点头:“我不出去了,就在家陪你,等到晚宴结束,我们就离开莱克特,再也不回来!我答应你!”
随后的维坦日,路过家门的人越来越多,带着恶意的话不时透过门墙传进屋子,而小约瑟尔嗜睡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雷默德找过牧师,却遭到拒绝,受到越发恐怖的流言影响,牧师也开始对他们避之不及。
沮丧地回到家,把事情告诉小约瑟尔,小约瑟尔宽慰他,马上就到公爵的晚宴了,到时候离开莱克特,他们可以找更好的牧师看病。
雷默德紧拥着小约瑟尔日渐瘦削的身体,带着哭腔点头,等离开莱克特,他就找最好最高明的牧师给小约瑟尔!抱着再次陷入昏睡过去的小约瑟尔,没有在意那些难听的话,雷默德也闭上眼睛陪着心爱的小约瑟尔。
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上,身着灰袍的罗佩索阴暗地注视着小约瑟尔家,喉咙发出一阵阵粗噶的笑:“呵呵呵,真是感人啊,不过这样还不够,流言还得更猛烈才行呢。”
粗噶的笑声依旧回荡在山丘之上,罗佩索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停留在枝头,猩红的眼眸注视着某个方向,时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
礼拜一这天,小约瑟尔难得比较精神的一天,阴云几日的天色变得晴朗,小约瑟尔一边梳理着羊毛一边看着雷默德做木工,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安稳。
日渐西沉,正准备回屋时,门外却传来剧烈的嘈杂声,紧接着是有东西砸在门框上,传来臭鸡蛋和馊掉食物的味道,小约瑟尔感觉到身体的极其不适。
雷默德赶紧冲着门外大声喊:“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你们等着被我揍趴下吧!”
门外紧接着传来几个男女的叫声,随即又是一轮乱砸。
“天啊,果然是恶魔的行径!他还想杀我们!”
“应该把他们送上火刑架,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哦!我看到他们的羊了,长得真是太邪恶了!”
“没错!”
……
门外的话越来越难听,雷默德有些想冲出去,小约瑟尔拉着他的手摇摇头,羊圈也传来拍打声,所幸小约瑟尔早就翻新了很多次羊圈,这样根本对羊圈没什么威胁,羊群也没有受到影响。
察觉到屋里的人不出声,人们的咒骂声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看看啊!这就是小约瑟尔!他是沼泽女巫的婴孩、报丧的乌鸦、厄运的化身,我见过他的样子,他的眼睛燃烧着欲望的火焰,就连发丝都在邪恶地舞动着!他一出现,我便不再记得我的家人,眼里只有他的身体!他在魅惑、在引诱我们!哦!他的羊群是他的仆从!迫使我们堕入□□的深渊!太可怕了,他就应该被送上火刑架!烧光他罪恶的躯体!”
“没错,我礼拜五的时候亲眼看见有一只邪恶的乌鸦停在他家的高墙上,他肯定在和乌鸦密谋着害死我们!”
“可恨的小约瑟尔!他一出现,我的丈夫就不幸去世!我的女儿失足溺水!我十岁的儿子被恶狼叼走!而我拖着破烂的身体苟延残喘!我要揭开这个恶魔的真面目,他姣好的皮囊之下是多么丑恶的面目!”
门外的话越来越过分,砸门的臭鸡蛋也丝毫没有停下,浓烈的臭味顺着门缝飘进屋内,小约瑟尔不住干呕,头感到剧烈地晕眩,雷默德心疼地抱住他,准备往卧室走。
按住雷默德的手臂,示意他停下,小约瑟尔已经听出门外究竟是哪些人,可笑的是往日的他们看着有多淳朴,现在就有多丑恶,流言把他们变得面目全非,又或者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只不过他不在意。
原本他没有心思去披露那些隐秘的事,事到如今,再说出来或许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从雷默德怀中撑起身,小约瑟尔开始一字一顿地回应着门外的人,毫不客气地叫着他们的全名。
“威廉·道格,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好像十分普通,不是吗?呵呵,让我看看,你的父亲因为侮辱拉斯特子爵而锒铛入狱,最后惨死狱中,儿子因为猥亵幼女被判绞刑,妻子呢,因为嫌弃你没出息,跟别郡的男人跑了;至于你,从十岁起就开始偷盗,十五岁时染上赌博,结婚的时候,家中已负债累累,妻子忍受不了被你拖累,最终选择私奔,然而事实是你因为赌瘾犯了把妻子卖给了赌场,拿着得来的赌资做着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最终输得一塌糊涂,赌债再次添上重重一笔,而你的妻子最后被赌场的人折磨致死。”
“你父亲的事整个诺克村都知道,你还为此大义灭亲,得到好多人的同情和赞许,事实却截然相反,实际上侮辱拉斯特子爵的是你,你将一切罪责推给了你可怜的父亲,最终害得他惨死狱中,而你那时还在赌场醉生梦死,连你父亲的尸骨都没去收敛,尸体最后腐烂在无人的郊外。”
“猥亵幼女的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你故技重施把罪责栽赃给儿子,可怜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却被父亲亲手送上绞刑架;你说我是恶魔,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你的家人全都被你祸害得悲惨死去,比起我,你才是最可怖的恶魔!”
“你见过沼泽女巫吗,就诬陷我是她的婴孩?你吃过我的羊吗,就肆意谣传因为它们而堕入□□的深渊?我看你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心黑的恶魔!你自己那永不会得到满足的欲望才让你一步步堕入深渊!”
叫嚣地最凶的一道男声一下子消失,门外的人声逐渐小起来,小约瑟尔继续开口揭露着人皮下丑陋的灵魂。
“法罗·利尔曼,原名布林·杜威。一个唯利是图、攀附权贵的商人,利欲熏心,总是费尽心思地想攀上贵族,以此来脱离平民阶层,五年前为了敲开进入上流社会的大门,不仅将年仅16岁的女儿嫁给几乎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巴巴勒男爵,怎么说成为了男爵的老丈人,也应该能借此打上一两个权贵才是。”
“但很可惜,巴巴勒男爵很快就对你的女儿失去了兴趣,你寄予厚望的女儿不到十个维坦日就被赶出了男爵府,你也因此成为笑柄,恼怒之下,你活生生打死了自己的女儿,从愤怒中清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全家人,接着一路向南逃逸,改头换面来到莱克特郡,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通缉像还挂在村门口?你现在的样子比起以前只是多了一副胡子,头发染成了棕色而已,你这么自信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只要有人多观察你一下就会发现你跟通缉像有至少有七分相似,你一个通缉犯怎么还有胆量来我这里吠叫,我一不高兴就能让你享受一下牢狱之灾。”
门外的声音变得稀稀拉拉,甚至于还有人拔腿就跑,紧接着有人追上去,毕竟通缉的悬赏可是十分丰厚,足足三万瑞恩!喝口水润了下嗓子,小约瑟尔又将目标对准叫嚣得最凶狠的妇女。
“阿利娜·谢贝士,一个失去双腿看着无比凄惨的女人,听你所说,你的不幸都是因我而起?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在知晓真相的人眼中,你的谎言无所遁形,每一句话都破绽百出。”
“你的丈夫究竟是怎么去世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跟伯爵的妻子偷情,被伯爵的侍卫生生打死,临死前还念着伯爵妻子的名字,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你为什么失去双腿,全身溃烂,是因为你跟另一个伯爵偷情,被伯爵夫人发现当街扒光衣服打断双腿,然后扔进了癞蛤蟆堆里,等爬出来的时候全身没一块好的,还有时间太晚,想治也治不了了。某种意义上讲,你和你的丈夫其实还挺般配的,另外按理来说,偷情被发现一般是要上绞刑架的,那位伯爵夫人只是打断你的双腿,扔进癞蛤蟆堆好像似乎还挺仁慈,不是吗?”
“至于你的女儿,仿佛得了你和丈夫的真传,夜晚跟教士私会,被发现了慌不择路地跌下河,结果不会游泳,直接就淹死了;你的儿子天生顽劣不堪,谎话连篇,最喜欢戏弄别人,每次上山都要大喊着‘狼来了!’、‘狼来了!’,结果别人一去,什么也没发现,你儿子反倒嘲讽人家笨,有了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一次、第二次还有人相信,可谎言说多了再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了,于是呢,第三次,狼真的来了,但这次没人再去救他,等发现他的时候,只剩下被啃得精光的骨头,看见的人回去都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呢!“
“当然呢,阿利娜女士,我对你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但跟我无关的事情可不要赖在我身上哦!我想,那位伯爵夫人到现在还记得你吧?我猜你也挺想念她的?”
门外的声音彻底沉寂下去,片刻之后,一群人纷纷四散而去,生怕下一个被抖出秘密的人是自己,小约瑟尔咳了一下,雷默德赶紧把他抱回到床上,
小约瑟尔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一转头便看见雷默德崇拜的神情,还有睁得大大的明亮的眼睛,活像一只小狗。
一时没忍住笑,示意雷默德把自己扶起来,靠在枕头上,感觉舒服些了,小约瑟尔便向他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威廉·道格的事情是当时他常去的赌场的老板告诉我的,我有次发现他被人推下悬崖,就把他送去牧师那里,他醒来后很感激,说着要答谢我,我救他也不是为了报酬就拒绝了,倒是他看我不要瑞恩,就开始跟我说起那些赌徒的秘辛来了,我正巧在牧师那里帮工,被迫听了他半个巴斯的碎碎念,其中正好就有威廉·道格的事。”
“法罗·利尔曼(原名布林·杜威),是我在做羊毛毡生意时有个从北方来的商人忍不住跟我说的,那人是个大嘴巴,还特喜欢关注一些命案,法罗屠杀全家的案子算是他最感兴趣的一个,总是抓心挠肝地想跟别人说道说道,但正常人谁会对命案感兴趣,也就悬赏的金额吸引人了;看我对他说的那些稀奇古怪事没立即离开,立马滔滔不绝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实际上我没走只是因为他还没给钱呢。”
“阿利娜·谢贝士的事是打断她双腿的那位伯爵夫人的女仆告诉我的。那位伯爵夫人因为丈夫的背叛后面搬回了莱克特郡,不过她并不知道阿利娜也在莱克特。贵族圈子里总是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些人极其需要倾诉,于是呢,我当时路过一个路口,就被那女仆一把抓住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堆,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神清气爽地走了,然后我又被迫听了一些很是离谱的事。”
“你也知道我过目不忘,记忆力强,那几个人其实我或多或少见过几面,听过他们的声音,我基本也就记住了,今天再听见,就觉得很耳熟,那个法罗,我是在其他村子里见到的,当时感觉跟通缉令上的人挺像的,顺手就给当地的村长说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没被抓捕,还跑来了诺克村造我的谣。至于其他人我就说不出来了,不过所幸全被吓走了。”
听完小约瑟尔的解释,雷默德摸摸他的头,让他好好休息,他去准备晚餐,靠在枕头上,小约瑟尔实在撑不住了,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雷默德端着汤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小约瑟尔恬静的睡颜,默默又端了碗出去,来到院子里望着像银盘一样的月亮,雷默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关上门回了房间,不远处的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振翅一跃隐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