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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12,31
明天就是元旦了,这是我喜欢他的第四年。
2、2023.1.11
今天有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突然找到了我,并问候了几句,他问我:“唐然,你还喜欢他吗?”
我故意问他说的是哪位。
“钟绪呗,难道你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不喜欢钟绪了?”
他是高中时候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是我慌乱青春时,愿意站在我身边给我把风的好玩伴。
他又提到了那好久之前的事,落到我和钟绪头上的话语就变得委婉迂回。
我知道他是在叹可惜。
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在高二那个不起眼的仲夏夜喜欢上他的。现在都上大二了,可能是我忘性比较大,在每一次欲要把告白的话诉诸于口时,看到那笑得那样清澈的脸,我便就忘了说了。可能是我比较胆小,不敢打破那种舒适,不敢让他这份对所有人的好和善良都偏向我一个人。
但幸好,钟绪和我升入到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中间怎么周转都没有断过联系,保持那种如普通重要朋友一样的相处方式也挺好的。
3、2023.1.25
今天我满23岁啦!钟绪给我发了祝福,同时也道了歉:“对不起啊,我还在省院里作报告,陪不了你。”
他说以后我的每个生日他都陪我过,算作弥偿。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的祝福。躺在床上看这条消息的时候,人都快激动地扭成一条麻花了,耳朵那一片更是烫了一个下午。
他给我寄了一盒他自己做的手工巧克力,叫我帮忙试试口味。
4.2023.1.27
巧克力收到了,做得太精致了。
一点都舍不得吃,光是盯着那小小的一盒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甜蜜已经渗透到我的嘴里了。
5.2023.2.20
妈今天又在摔东西。清点了一下,瓷碗的损失最为惨重,其中还有钟绪高中毕业送我的小瓷碗,碗壁上有一只粉红色的小猪,这是他自己烤制的。
他当时说什么“祝你早日找到饭碗”,那时候除了满怀欣喜就什么都不剩了,现在才觉得那只饭碗送得早了,最后也没能在妈的手里存活。
6.2023.3.21
今日春分,钟绪约我去游乐园。
游乐园是去年才竣工的,修葺耗时一年半,其规模还是很可观的。
钟绪问我要不要玩过山车,我觉得我胆子够,能玩。
但我想错了,我以为他指的是儿童版的小型过山车,实际上是在园外都能看见的三百六十度翻转的大型过山车!
我能不怕吗?
“钟绪,要不......咱们去坐对面那个?”我和钟绪商量说去坐儿童版的。
站在检票口看不到过山车的全景,人在轨道上驰掣成了一道虚影,留下了鬼哭狼嚎般的惨绝尖叫。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我发怵,背部的鸡皮疙瘩直挺挺地竖起来。
“来都来了,都到检票口了,去玩一下嘛。”
我自我洗脑,凭着这句“来都来了”,颤颤巍巍上了过山车,系上了安全带。
等到扣上安全带后,我的眼睛就不敢睁开了。
突然,我感到身下一顿,车身开始缓慢移动。过山车进入上升阶段,重力被抬升,背部情不自禁地往后倒,这一段路极漫长,我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
“别怕,”钟绪微冷的手搭在我的手上,“睁开眼看看。”
我信了他!刚睁眼,过山车就倏地高速俯冲,给我来了个始料未及。
周边的人叫得声嘶力竭,但我怎么都憋不出声音来。
速度快到我眼前就只能看见红色的轨道起伏,钟绪的手心很热,他紧紧抓着我,我希望这节过山车永远不要停了,这样,他就可以抓住我的手,到永远。
在高速飞驰下,我听到钟绪叫了我一声,我答应了,后面他好像还说了点关于我的什么,没听清。
总结:过山车真他妈刺激。
7.2023.5.1
劳动节放假,妈叫我去看看我爸。
爸问我妈的情况怎么样,我告诉他:“一切都挺好的。”
好笑的是,我每次都这样说,他每次都傻乎乎地信了。
他又给我打了一笔钱。有个男人从他的卧室里走出来,我不好多打扰,站起来说了句“下次见”就仓惶走了。
8.2023.6.24
中午有点事,去了趟网吧,下午回到家时,发现桌子里的日记本跑到桌面上来了。可能是我走之前忘记放回去了。
房间的地板湿漉漉的,妈刚拖完地,这时候正安安静静地看电视呢,应该不是她拿出来的。
9.2023.7.6
妈终于要我带她去看医生了。
回来了,医生说妈生了病,叫双相情感障碍。
10.2023.7.15
今天一早起来便看到妈在镜子前面擦口红,精神状态看上去挺不错的。
11.2023.8.7
后天钟绪生日,他邀请我一定要去他家吃饭。
晚上准备去外面逛一圈,看看给他送点什么礼物。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告白。只怕这个礼物他不接受,还是多准备一个礼物当个盾牌,至少不显得太狼狈了。
12.2023.8.8
钟绪又给我寄了盒糖,本来是不舍得吃的,可妈又在摔东西了,我可不希望这盒还没有在我手中捂热的糖就扑棱到地上了。
匆忙塞了几颗到嘴里,味道算不上很好。
......
13.2023.
我醒了,可我不知道我是在哪里睡着的。
周围黑黢黢的,但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在过道尽头才留那么一盏白炽灯,到我这里的光很弱很弱,它还要费力地穿过那如铁笼般的门。
这么一点光线要使我看清周围的一切,还真是考验我的眼睛。
笼子里(姑且叫这个地方为笼子)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铁的不锈钢盆,放在离铁门很近的地方。到了一定时候就会有人提着个大桶,一勺勺往铁盆里舀上刺鼻的,充满酸臭味的东西。
说实话,那一个时刻,我们这些笼子里的人就真的和畜生一样。
每个笼子里有独立的便池,但周围什么遮挡都没有。
只要你稍微挪挪视线,你便能看到对面人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地解手。
笼子里的床很窄,比我高中读书住校的床要窄得多。被子有一股潮湿的尿骚味,被套还有好几个被烟头烫穿的洞。
整个构造就这样,门被锁死了,逃出去没可能。
15.2023
醒来第四天,前三天没吃东西,昏倒了,又被人叫醒了。我不吃饭那些人会来按住我,强制我吃下那些冷的,黏糊糊的东西。
酸味和腥臭味顺着喉咙下去,胃里一阵翻天倒海。
16.2023
这不是在地上,这是在一节火车车厢里,我们这些笼子被送往不知名的远方。
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里的人都像傻子一样,干什么都是一动不的。
17.2023
醒来已经不在笼子里了,是在一间水泥房里。
环顾四周,房间里有六架上下床,我在下床,靠门那铺。和我同一间房11个人相继醒来,和我一样,醒来都是满脸懵逼和恐惧。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举着根铁棍,每个房间挨个挨个敲门,嘴里大吼着:“全部起来!到操场集合。”
铁棍砸在铁门上,门壁砸得吱呀呀地乱叫,听得人惊心动魄。
我们不敢犹豫,马上穿着衣服到操场。
18.2032
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到处都有安排壮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往操场上的讲台上一站,那一个二个的壮汉就更加严肃了。他说他是我们的校长,这些黑人壮汉是我们教官,我们到这里来是学习礼仪的。
上午集合的时候,有一个约莫17岁的男孩来迟了,校长说这是不对的,那个男孩说:你管呢?
这样硬生生地顶撞校长也不恼,揣着笑点点头,几个壮汉扛着半米长的铁棍,气势汹汹地把他押上讲台,让他跪在校长面前,他骂了一句:操你妈。
接着三个比他大半个身形的壮汉控制着他,两根半米长的铁棍接连重重的甩在他的身上。
没过一会儿,男孩就撑不下去了,头重重地垂着。校长皱着眉头让那几个教官去探了探气,其中一个教官把手放在他的鼻间,然后捏着他的下巴扇了他一耳光,之后是第二下、第三下……那男孩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鼻子里流出血了才停手。
最后那个教官摇了摇头。
校长没说什么,笑着转过头对台下的我们说,看到了吧,这样做是不对的。
两个教官合力把这个男孩抬了下去,在讲台上拖出一条断断续续蜿蜒的血路,让人触目惊心。
18.2023
有人把我带到审讯室,这里搞得像监狱一样。
坐我对面的审讯员一脸恶心的笑,目光像蛇信子一样爬过我全身,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好不自在。
他问了我三个问题:
1.你能不能喜欢同性啊?
我回答:“能。”不仅是我能,任何人都有自由相爱的权利。
2.你爱什么?
我没有吱声。爱这个范围太广了,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对他摇头。
审讯员对我笑了笑,然后在桌面的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3.想回家吗?
我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狗屁问题,答案他应该比我还清楚。
20.2023.11.13
我才知道现在的人间已经是11月了,已经到了深秋了。
如果不是昨天有人给我喂了“糖”,我可能会一直以为,那天的糖真的是钟绪给的。但到今天就明白了,这糖是打这里来的。
21.2023.12.11
我的日记本又被那群人收了。
22.2023.12.22
又去了审讯室,不过这次是一个长着满脸黑斑的人审的。还是和上次一样的问题。
也是和上次一样的答案,可这次我被打了。
他们用铁棒打在我的脊椎、腿上,一棒接一棒朝我放下来。午休躺在床上,全身都是钻心的疼。
23.2023.12.31
元旦,家长要来视察一次,我决定把这里的一切告诉妈。
钟绪,第五年了,新年快乐。
你不喜欢我吗?可我求求你了,先来找到我好吗?
24.20231.1
妈没来。没人来。
25.2024.1.2
今天有人死了,别人告诉我的。
是两个女孩子,死在浴室里,据说她们把隔离带的蔷薇花摘下来,铺成了“花海”。我远远地看了一眼,花色没有血色艳丽,嫣红的花上沾着大滴大滴的血珠,浴缸泛黄的白边挂着长长的血路。
又美又让人窒息。
26.2024.1.23
钟绪,我想回家。想在你身旁。
算我求你,你可以来接我吗?快来找到我。
带我回家。
27.2024.1.25
24岁了,食言了,你,钟绪。
28.2024.2.1
有人带我去做了高压电疗。第一次,有点紧张。
电疗不疼,他们将我麻醉了,麻醉的感觉很好,我可以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忘掉好多。
又一个日记本没收了。
29.2024.2.10
最近忘了好多,应该要到春天了吧?
30.2024.2.11
我又去了一趟审讯室。他们似乎很纠结于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孜孜不倦地问。
我的回答变了,我爱变成了一个人——成了钟绪。
31.2024.2.12
我爱的人啊,我在等你。你还爱着我吗?
我等你来。
带我回家。
32.2024.2.13
天天被打,几处还没有好的淤青又浓墨重彩了几分。
这几天没吃饭,他们打我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撑住,鼻子流出了黏糊糊的液体,挂了彩。
洗澡的时候发现有摄像头,就在浴室间。
33.2024.2.28
这次电击有经验了,我放松地进去接受治疗。
可我明明没有病。
34.2024.2.29
上午上道德课时,坐在板凳上突然股下一阵凉意。
我失禁了。
35.2024.3.12
钟绪。钟绪钟绪。
快救救我。
钟绪。
37.202.3.26
我今天被带到审讯室了诶,他们问了我三个问题:
1.同性之间可以相爱吗?
可以。
2.你爱什么?
学习礼仪。不对,我爱……钟……反正我有爱的人——我不会忘了,我还有爱着一个人。
3.想回家吗?
想。
38.2024.4.1
昨天好像被电了。
脑袋好疼,耳边响了好长一声尖锐的鸣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突然闯入我的脑海中,不过一会儿又好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39.2024.4.5
来个人救我好么?
我爱的人啊。
40.2024.4.8
日记本少了。
我等不到了。
41.2024.5.3
又被电了,也被打了。
教官拖着我去了一间房,没给我热饭吃。
我怕黑。
42.2024.5.11
审讯室:
1 同性之间可以相爱吗?
可以。
2 你爱什么?
学习礼仪,尊师重道,孝敬父母……
3 想回家吗?
想。
……
44.2024.6.1
我大概连续昏睡了一个礼拜。今天被吵醒了。
外面此起彼伏的警笛声长鸣着,好多人来了。有一个人冲进水泥房,走到我床边,在我还不明所以是抱住了我。
他连声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唐然。他小心翼翼、语无伦次地向我道歉。
他把我抱得很紧,快喘不上气了,我只念着:学习礼仪,尊师重道,孝敬父母。
我求他放开我。
他抬起头,比我还茫然的看着我,问:你还记得我吗?
我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他激动的摇着我的肩膀,说:我是钟绪啊。
他望着我的眼睛,可我真的记不起你来了,钟绪。
45.2024.6.2
昨天那个叫钟绪的把我送回了“家”。
“家”有点凌乱不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客厅中央,手里抱了个布娃娃。她抱着哇啊左右轻轻摇晃,笑着哼唱着童谣,恬静得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但过了半晌,他猛然睁开眼,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疯了一般撕碎手中的布娃娃。
棉絮纷纷扬扬到处都是,亦挡住了我记忆的去路,使他变成了一团我到不了的雾。
那个人从背后过来揽住我,捂住了我的眼睛。
他让我别想,不去碰过去也可以。
他教我自欺欺人。
46.2024.6.4
家里没法住下了,我去了钟绪家住。
一进门,一股香甜的味道填充着我的嗅觉。
他说下午会带我去医院,让我不要怕。我笑了笑,我还能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
他转头去厨房忙活了,我又不好在别人家里乱逛,只能灰溜溜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可我总是不小心,会在他拿橱柜里的碗后一不小心拌他个趔趄走过灶台时会碰掉挂在碗沿的打蛋器。我只能在他身后无休止的道歉。
他一点都不嫌我烦,他乐于回应我,原谅我。
厨房里有多个冰箱,冰箱上有多个冰箱贴。我无意间瞟到了几个:
唐然想开甜品店。
手工巧克力,唐然喜欢。
柚子软糖,唐然比较喜欢偏甜一点的。
……
看到的那几张尽数是关于我的,便利贴上填满了我的名字。
可我再不想吃太多糖了。
47.2024.6.5
昨天去看医生,医生说我的记忆短期恢复不了,暂时只能安定情绪。
钟绪听到后眉头紧缩,他一定很恨我想不起来他吧。在他去拿药的间隙,我神神叨叨地问医生:同性恋是病吗?
不是病。
那我生病了吗?
你生病了。
为什么呢?
医生他也不知道。
48.2024.6.18
今天钟绪带我回去了一趟,试图让我在那片坍塌的记忆废墟里挑挑捡捡些什么。
我找到了三个日记本简单翻阅了一下,里面无不是关于钟绪的。
里面基本上都是记录着我多么喜欢他。
倏忽,耳朵里有一丝很尖锐的声响,头也像万蚁啃噬般剧痛。
49.2024.6.25
晚上,伏案写日记的时候抬眼看见了桌上立着的几个厚本子,本来只是想给他们挪好位置,其中一本却几不乖分地落到地上。
弯下身去捡时看见了扉页上的几个秀丽的字,上面写着:我爱你,唐然。
为什么会爱我这么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啊?
我苦涩地笑着,强忍着辛酸把他那本日记看完了。
50.2024.6.30
我想起来了。
我把我想起来的所有关于我们的一切都告诉了你。我说我是喜欢你,是喜欢你的。
你拥抱了我,我被你圈在怀里,你的气息轻轻打在我的耳边,你说你爱我。
我其实不想让你说这句的。
51.2024.7.10
去了趟医院,我知道是什么结果,只有我知道。我掩着报告单,扣下了那张纸上的诊断内容。被我偷偷闷进嘴里。
我不想让钟绪看到那张纸上几个沉甸甸的字——初步诊断为重度抑郁症。
今天晚上我特别怕黑,我钻到了你的怀里。你是抱着我睡下的,但半夜我又偷偷从你的怀里挣脱了。
当我记忆恢复的那一瞬间,我有回忆到美好。我也回忆到我所有的过去,种种情形轮转在我脑海中,让我晕头转向。
只让我觉得,我的过往不堪又恶心到浓稠。
我已经残缺了,残缺了能爱一个人的能力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52.2024.8.9
生日快乐,钟绪。
你应该睡着了吧?刚刚做了个噩梦,不过我真的好困好困呀。傻钟绪啊,你以为衣柜里就很安全吗?
以后不要把安眠药藏在那里了。
我替你把那些解决完了,那一小粒白色药丸比你做的糖还要甜,我想我一会可以做一个又长又美好的梦了吧?
早安,我的钟绪。
午安,我的钟绪。
晚安,我的钟绪。
我爱你,钟绪。
——这是补给你的,是在我真正还爱着你时。
[钟绪视角]
1.高二升旗时,有一次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台上的他自信又有光。可是我总是在顾虑,我对他的喜欢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
2.他满23岁了,昨天就寄了一盒巧克力给他,我把我想对他说的话都留在了巧克力底下的那张纸上。
可我没有收到他的回答。他说巧克力还可以,好吧,那就多做些给他送过去。
3.带他去了游乐园,从进园他就活蹦乱跳的。
去坐了过山车,说实话,我其实也挺怕,的,但我握住了他的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想永远握着他的手。
风呼啸着刮过耳边,我又对他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他大睁着眼睛,牙关紧闭,没有回答。
4.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他怎么不来啊?他答应了的。
5.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联系了,我想即便是我真的刺激到他了,依他的性子不会突然玩失联。
至少会来个体面地拒绝和告别。
6.我实在是担心唐然,去了他家里找他。
他家家门是大敞着的,进门映入眼前的只有凌乱不堪。
衣服被拆成一块块布条,挂在摇摇晃晃的风扇上。垃圾和食物残渣,天上地下到处都是。
房间没有开灯,家具都因为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而失去了它本来的光泽。整个“家”晦暗得不成样子。
唐然的母亲坐在沙发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
我问她:唐然在哪儿?
她不说话,眼神散涣的对着那花白的天。
那些大小不一的药片尽数散布在茶几上,我管它三七二十一,胡乱抓了一把就直往它嘴里塞。
她把药吐了出来,不慎吞下的几粒也被她扣住嗓子眼,强制自己呕出来。
再她那袭破败、沾满污渍的白裙上,吐出一摊青白色的液体,让人作呕。
她还笑着,似乎还为她恶心人的行径而自满。
疯子:唐然啊,哦,他被我送走了啊。
到哪里去了?
她呵呵两声干笑,指了指桌上的传单——传销的是什么“恢复孩子性取向”?!
有病,真的是病坏了!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她到底是出于什么?
见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我有意激怒她:你真的有病!他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当时确实是冲动了,冲上前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疯子:桌上的东西,你看不见吗?
最后几个字她已经破音了。
我的手不觉一紧,把她的脸色卡得发白。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呀,杀了我。
她倒是给我提示,我不能杀她。于是手下一松,她便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以为,我们足够恩爱。”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但她又开始哑着嗓子放声大笑。她笑得很凄凉。
“但是啊,他却和另外一个男的私奔了,那可是我的丈夫啊!”
我只能保持缄默。
她说:男的和男的,好恶心,同性恋恶心!
这一点我极快地反驳了。我对她的所见所遇表示同情,可能会带上可怜的色彩看她,但同性恋没错。
它也仅仅是一个性取向。
问了她许多遍唐然的下落,可从她这里再没有有效信息提供给我了。
我只有自己顺着传单上反映的东西去找。在拨出号码以前,我很仔细的核对了那张传单上的数字,却只能在拨出去后几秒听见那空洞的女声说这是一个空号。
7.我去报案了,但我也无法向警方描述具体情况,警方只好凭着些零碎的线索协同调查。
警察先是去了唐然家里,在那堆垃圾中发现一个写着由我寄出的快递盒,但号码不是的,寄出地址也是我极陌生的地址。盒子虚掩着,里面装着如彩虹糖一般的药丸。
经过查验,这是一种国内禁售的神经质药品,警察们开始警惕唐然母亲,但鉴于精神不良好,也没法配合调查。
8.昨晚上梦见他了,梦到他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他在呼唤我,他叫我快去救他,可梦里的我一直在笼子外面乱转,找不到他了。
9.我找到了你的日记,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也是爱你的,可你为什么不出现呢?
10.新年快乐,唐然,等我。
11.生日快乐,24岁的唐然。我抱着你之前的日记陪你在无光的尽头陪你过完了这个生日,算我的错,原谅我好吗?我会在你身边,在以后一直陪着你。
12.终于,我找到你了。对不起,让你等了我好久,以至于你已经把我忘掉了。
13.想起我来了,我爱你。
14.为什么,你又走了。
这是我满25岁的第一天,你的骨头除去水分也只有25g重。
我抱着你睡是暖烘烘的,醒来抱着你是冰的。床头还有大敞着瓶口的安眠药,里面空了。
怎么办呢?我没有药了。
我叫你名字,你再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