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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课 ...

  •   附中的寒假安排出来了,比往年还要多放一天,从除夕直接休到初六。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简直引爆了全班。同学们欢呼叫好的声音,比欢迎重新归班的梁呈还要热烈。

      梁呈就是在这种夸张的鼓掌声中,顶着同学们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回到了班里仅剩的空座上。

      这种难得的感觉很奇妙,但他却一点都不反感。要知道,原先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别人把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地这么说,毕竟他还是希望黄晚庭的目光可以偶尔向他投来,而不是像刚刚那样,一触即分。

      “都安静点儿,想把教导主任引过来吗?”常绣芸拿着板擦的背面拍了拍讲桌,结果扬起的粉尘没能控制好课堂纪律,却把自己给呛得狂咳不止。

      大家的笑声一时更是响亮,想憋都憋不住。

      常绣芸终归也没有再板着脸教育什么,而且就算教导主任看见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好不容易迎来的春节假期当前,这些孩子们的心已经散了。

      说是除夕开始放假,可人性化的附中其实早在前一天中午就开始清校了。

      得益于学校的“说话不算话”,黄晚庭一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回老家要用到的书本和生活用品。

      暂时也没事可做,黄晚庭就眼睁睁地看着谢萍这个勤劳的小蜜蜂在房间里忙忙碌碌。

      谢萍着起急来眉毛胡子一把抓,但她总认为自己是一个条理清晰的人,别人横插一杠只会打乱她的节奏和计划。黄晚庭就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干脆做起了个心无负担的甩手掌柜。

      此时,甩手掌柜监工许久,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朝客厅里打量一圈,这才敢背着身子关上房门:“妈,梁叔叔他们,真的过年也不回来吗?”

      她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生怕梁呈听到。而谢萍一一清点着行李箱里的物品,嘴里正念念有词:“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我说,梁呈的爸爸妈妈今年过年还回来不?”黄晚庭知道这种事情不好明着来问,唯恐伤了某人的心,于是干脆贴到谢萍耳边,以确保自己的妈妈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回来。”谢萍折叠衣物的动作一顿,语气明显低落下去,“我再三打电话确认过了,他们那边,工作很忙,暂时还顾不上国内这里。”

      黄晚庭张大嘴巴,长长地啊了一声。这个答案可以说挺意想不到的,这可真是离谱,世界上有这样的父母吗?

      谢萍说她再三确认过,都得到了一致的回答。那也就是说,在生意和陪伴儿子这两个选项中,梁呈从来都不是最优选。

      常年被至亲忽视,一遇到问题就被怀疑,黄晚庭都无法想象,这十几年的日子梁呈是怎么熬过来的。

      “妈妈,我们要不然带上梁呈去姥姥家吧。”

      谢萍一愣,叠衣服的手都有点控制不住地抖起来。高中以后,黄晚庭就不再用叠词那样叫她了,问原因,也只说怪肉麻幼稚的。如今突然这么一叫,还颇有点撒娇的意思。

      能让晚晚破这个例,居然是因为梁呈这个外来的小子?孩子们之间的友谊还真是进展神速。

      “妈妈也有这个想法,但就是不知道小呈他会不会答应。”这么大的孩子,都有很强的自尊心,平常面对面地相处着也就算了,可真要是过年这种阖家团聚的日子,让他跟着一帮没有血缘亲情的外人凑一桌子,未必愿意。

      黄晚庭却不以为然,她始终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试试呗。反正就问一问,也不吃亏。”

      只是黄晚庭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她那句也不吃亏,自己被谢萍推了出来,理由是他们两个天天晚上一起学习,朋友之间更好开口。

      于是,她就成了英勇献身的那个炮灰。

      “梁呈,我能进来吗?”照例,黄晚庭敲响了梁呈的房门。

      不同于以往每一次她要给人讲题的心境,这种情形之下,她竟然很没出息地紧张起来,等待的短短几秒里,她的一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梁呈却好像根本不知道明天就是除夕,开门看到是她,脸上还是熟悉的笑容。

      只是他也不主动开口问一问她的来意,就只是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己。

      无形中,更是给了黄晚庭莫大的压力:“那个……那个我们晚上就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就你要一个人在家,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

      一个月之前,梁呈其实就知道他爸妈不会回国的消息了。那二老就像是电脑设定好的程序,还是最低端的那种古早程序,说是无情也好,死板也罢,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几乎就没有更改的可能。

      也是相互认识十八年了,他们是什么人梁呈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死心地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幻想着他们会不会临时反悔,又或者是基因突变有了浪漫细胞,其实是筹备了一个惊喜?

      直到刚才他在梁远盛的朋友圈里看到两个人已经和合作伙伴们欢欢喜喜地支起了帐篷,食物酒水摆了满满一长桌。他就知道,是他多余了。

      可至少,无情无义的夫妇俩在临走前,还给他找了一处好人家。

      梁呈也渴望家的温度,尤其是在万家团圆这样的特殊节日里。凭什么他活该受到冷落,凭什么他要自我放逐到孤僻冷清的境地?

      抛弃孩子的人在异国他乡都可以潇洒过活,那他更要奔着光亮和温暖而去。

      其实适当示弱,偶尔露出自己脆弱又不堪的一面,好像也没什么丢人的。梁呈甚至习惯了在她面前显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况且,如果示弱的对象是她,反而更能激起她心中对他的怜爱吧?

      “当然可以!”黄晚庭有想过梁呈会答应,但是那也是她苦口婆心列举了多项好处的结果,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梁呈会主动开口请求。

      “我姥姥年龄大了就喜欢小孩儿。你要是回去,她一看,呦,好酷好可爱的一小帅哥,肯定能乐疯。还有我们老家,民风淳朴,村民热情,他们看到你这个外乡人估计都要争着抢着请你去家里做客!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黄晚庭尽己所能地把她的姥姥和老家夸得天花乱坠,就是希望给这陌生和未知的旅程加上一层厚厚的滤镜。

      滤镜使人盲目,好听的话使人晕乎。她要打消梁呈所有的疑虑。

      “那要是你姥姥不喜欢我怎么办?”她的笑容极富感染力,梁呈只是看着都忍不住对她描绘的场景心生向往,心中堵塞的地方也一下子坍塌了,“你能帮我说说好话吗?”

      “那不是废话!你可是我带去的,谁要是敢冷落你,我就冷落谁!”黄晚庭一向都是一个责任感爆棚的人。她也从来不会意识到,在这个年龄,在异性面前说这样非此即彼的话,是非常有引人遐想的空间的。

      三人出门前,还在打最后一通工作电话的谢萍瞥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孩子,没忘了调侃梁呈一句:“大冬天的,你那条小破围巾能挡住风吗?我可跟你说,晚晚她姥姥家不比咱们东宣,冷得要死。”

      梁呈不知什么时候从衣架上翻出了那条被束之高阁的围巾。这种因联名而存在的物品,似乎生来就是该被供起来落灰的,像他这样拿出来若无其事地穿着戴着,倒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物尽其用。

      谢萍的好心话糙理不糙,可梁呈闻言,只是笑而不语,低着头重新摆弄起本就戴得方方正正的围巾。他坚持要戴这条围巾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萍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指挥着两人拿上行李,走在最后的记得锁好家门。

      “什么叫小破围巾?你知道它有多贵……”猛然间想起什么,黄晚庭的破防渐渐收了声,“你不懂,这是我们年轻人的审美。是吧梁呈?你这叫不要温度要风度!”

      “晚晚说得对。”梁呈提了一提下颌处的围巾,将下半张脸埋了进去,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露在外面,“帅哥还是得注意一下形象。”

      他那臭不要脸的沾沾自喜声被埋在层层叠叠的绒线里,除了梁呈本人,没人听得清具体是什么,自然也就无人在意。

      不过这并不妨碍,梁呈的脸在悄悄变红。

      幸好,冬天的阴风呼啸着吹个不停,脸上的那点酡红并不会有人注意到。

      到达姥姥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了。

      春运的车票从来都是一场不需贴身肉搏的大战,即便谢萍人脉广,动用了身边几乎所有朋友们的关系,也没能抢到合适的车次。

      更何况后来又有了梁呈的加入,坐动车的这一方案只能彻底被弃用。最终谢萍只好熬了参加工作后的不知第几个大夜,开着自家那辆二手车上了高速。

      黄晚庭坐在副驾驶座上扬言要给司机看路,结果不出一个小时就呼呼大睡了起来。她为数不多的良心都用在了对未来的幻想上:“等我毕业了就去学车,再有下次我们可以轮换着开。”

      糖衣炮弹而已,谢萍嘴上不屑,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她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后排的男生:“小呈你困了就也眯会儿。”

      “好。谢阿姨您慢点开,注意安全。”勉强熬着也不可能替人分忧,毕竟年龄就在那儿摆着,并不允许他有上手开车的资格。

      只是梁呈睡前还特意定了个闹钟,想着中途起来和谢萍聊天说话,也能帮人提提神,可不知怎么,这浅浅一眯就眯到了大天亮。

      车门忽地被拉开,宛如小刀一样锋利的寒风一股脑地钻了进来,一片两片,数不清的刀片齐齐迸发,全割到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梁呈的意识一瞬间回笼,就见眼下有淡淡青色的黄晚庭伸出的那根手指停在了半空,看样子,应该是要戳他胳膊:“到地方了。”

      “不好意思啊,我给睡着了。”即便是给他讲题差点通宵的那次,他也没见过精神如此不济的黄晚庭,梁呈只用对视的那么一眼,就知道后半夜是黄晚庭一直在陪着谢萍聊天提神。

      虽说他们有着不谋而合的想法,可终究是他食言了。

      “我把你闹钟压了。”像是看到了梁呈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黄晚庭主动解释了一句,“有一个人陪聊就够了。”

      姥姥家是村里这些年重新翻修过的小二楼,砖红色的小楼前有大片菜地和一株不知名的果树,角落的大铁笼里关着一只毛色发亮的大黄狗。

      土狗最是秉持看家护院的职责,一看到他们三个陌生面孔,就汪汪地叫个不停。

      非常符合冬日的农村形象,同样也有着和钢筋混凝土造就出的城市截然不同的生活风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听到狗吠的动静从门帘里探出头来,见是他们,于是就迈着蹒跚的步伐向这边急急走来。

      “妈!大冷天的你怎么出来了?”谢萍拎着两个礼盒,一时甚至都有点腾不出手来扶人。

      “我这日思夜想的,不就是为了等着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吗?”一如所有家庭里的老人那样,姥姥一颗心全都系在了黄晚庭身上。

      很温馨,很感人,但就是如果可以忽略后面那些话的话。

      姥姥眯缝着眼,径直朝着梁呈走来:“这好久不见,怎么还剃了个短头发?瞧着跟个假小子似的。”

      生活是艺术的原材料,更又远比艺术难以捉摸。梁呈的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这这这,这也没人和他说过,姥姥已经不认人了啊!

      慌乱之中,梁呈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黄晚庭。女孩站在姥姥身边,小心地搀扶着老人家,只是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哎,可这不是认不认人的问题了,姥姥这是男女都不分了。

      “妈,你的老花镜呢?这可不是晚晚,你看清楚了再说话好不好?”

      黄晚庭说,姥姥已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很多年了,前些年还好,只是常常不记得日子和失去了读书看报的能力,可就这一两年,已经发展到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眼看着亲人把自己一点点遗忘,又把对于自己的所有爱意投注在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这种滋味不会比大年夜被亲人丢在别人家里好受多少。

      梁呈张了张自己被北风吹到干裂的嘴唇,刚想绞尽脑汁找点什么安慰人的话,却见矮他一些的女生蓦地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说,“我没骗你吧?”

      梁呈还在发懵:“什么?”

      “我姥姥真的很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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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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