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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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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抓住梅寒洲衣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对方似乎下定决心不让他离开,手指紧锁,甚至脸上的鳞片都张开些许。
“不要走。”女孩的语调有些奇怪,似乎是只知道这一句话。此时傅若峥终于从门口走入,他脸色发青,显然是有些精疲力尽。
“你替我看好这些人。”梅寒洲抓住女孩的手,转移到傅若峥的衣角上,无视傅若峥紧紧蹙起的眉头,他迅速朝着池骛离开的方向追去。
行至殿门口,便听见谢彧有些急切的声音,“你说过我杀了他就会让父亲醒过来。”
“是啊,但是还有一个呢。”
许将至看着迈步进入房间的梅寒洲,眼中流露出兴奋,在绿色萤石的映照下,像匹饿狼紧盯自己的猎物。
而梅寒洲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似乎凝滞在他眼中,裂开口子的霜寒发出悲鸣,蓝色剑气逸散,而那被天道圣物禁锢的一魂一魄,也终于回归。
“段洲,看来这次是我赢了。”许将至慢悠悠走到他的眼前,蹲下身,将躺在地上的身体翻过来,苍白的脸上沾染着血迹,如同盛开的罂粟,而胸膛已经失去起伏,没了声息。
梅寒洲要紧牙关,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唇颤抖,他即刻抽出醉花,脚尖点地,朝许将至劈砍而去。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呼吸,出手便是杀招,而许将至表情淡淡,他竟从地上拾起霜寒便迎上他的攻势。
“嗡——”两件天道圣器相交的瞬间,周遭空气扭曲,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谢彧见事态逐渐走向失控,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绕到梅寒洲的背后,手握炽刃,直直刺下。对方背后虽没设防,但反应速度极快,梅寒洲左手持剑招架许将至的剑势,右手即刻拿出剑鞘抵挡谢彧的伏击。
许将至有些意外地挑眉,却没有放松手上的攻势,他出剑凌厉,又辅之以霜寒的剑气,蓝色剑光不断闪现,饶是梅寒洲也无法面面俱到。此刻他明白不能再这样腹背受敌下去,借着许将至直取咽喉的一剑,他横过剑身,借助反作用力与对方拉开距离,同时转身朝谢彧的脑门刺去。
显然谢彧对于他的招式并不熟悉,慌忙中举起炽刃抵挡,反被梅寒洲轻轻一挑便失去力道。血色的刀刃脱手,飞出几十步砸碎了殿中地面。
如此大的声响惊动了护卫,界主殿内的蛇族立刻通知戚锦,驻守的卫兵游入此地,将梅寒洲紧紧包围。
“不如你现在就放弃醉花,交出命定函。”许将至将霜寒捏在手中,轻挽剑花,“如此一来,我还能放你给池骛收个尸。”
“闭嘴。”梅寒洲呼出一口气,他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借着剑气画阵,将地上的尸身圈在其中,不夜灯的光照得他有些头晕目眩,但摆在面前的现实又逼迫他不得不继续下去,“他没死。”
“我记得你能够知道他没死是凭借着魂魄相连,现在霜寒在我手上,又已经碎了一点。你的魂魄应当回归了才是。”许将至停顿了下,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谢彧,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已经气疯了!”
“闭嘴!”梅寒洲无法再借助自身而冷静下去,池骛真的死了吗?他不确定。但在这一刻宁愿欺骗自己,因为他害怕面前所见的是事实,他害怕他会就这样丧失挣扎的力气。于是他出剑得很果断,醉花如玉般的剑身划过地面,光是扬起的剑气便将蛇族的魔兽掀翻出去。
许将至面色冷凝,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他接招还招都颇有章法,无论梅寒洲如何出剑都无法破解。谢彧缓过神来,他提着炽刃见准时机劈砍,被魔族至宝划开的地方会产生烈火燃烧的错觉,梅寒洲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霜寒的剑气又寒冷如同雪山之巅,这样双重的折磨令他的速度减缓,直到许将至抓住时机,在他脖颈侧面划出一道伤口。
梅寒洲右手的剑鞘狠狠敲在谢彧身上,顺势往后退了几步。口腔中涌起的血沫从嘴角滑下,他的身体在颤抖,神识也在逐渐远去,但当视线挪到地上的人时,灵脉中的灵气似乎重新开始沸腾。
许将至的身上也有一些伤,但总体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他看着面前的人,天道九九九选定的救世主,上任救世主的弟子,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怎么配得上当他的对手。许将至手臂抬起,剑指对方的脖子,讥笑道:“这个世界选择你真是个错误。”
话音落下,他越起,这剑出其不意,快如闪电。体力本就走到尽头的梅寒洲只得交叉双手,将剑鞘与醉花同时挡在身前,尽管如此,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度,他被掀翻出去,身躯砸在殿门上才终于停止。
“咳咳——”梅寒洲的呼吸已乱,灵力在皮肉下肆意行走,魔气同时吞噬着那些逃逸的灵力,他鼻腔中塞满血液,甚至无法呼吸,咳出的内脏碎片落在地上,被不夜灯照耀地鲜血淋漓。不,怎么能就在这里停下。
灵魂深处的心法开始运行,迅速治愈着他身上的伤口。同时,许将至嘴角一撇,他自然感受到了那磅礴的灵力——是归尘心法的运作。
没有给梅寒洲喘息的时间,许将至越出殿堂,再次运气劈砍,而梅寒洲猛然侧身闪避,炽刃从旁刺来,他立刻抬剑招架。醉花挡住炽刃的那一刻,晶莹的剑身上符咒倏然亮起,似乎不容许对方挑衅它的地位,散发出极强的震慑,谢彧的手腕被这股力量震碎,他惨叫一声,炽刃彻底脱手。
许将至淡淡瞥了他一眼,将霜寒横在身前,也运转起心法来。梅寒洲站起身,对方身上的心法气息与他同源,至此可以说明那后半本归尘心法就在许将至身上。两人心法对心法,谁也不相上下,直到远处传来狼啸,倒在地上的谢彧才惊觉自己完全忘记了狼族。
“宋忘尘!宋忘尘!”他在两人心法的压迫感中大吼,而梅寒洲收回自己的灵力,侧身躲开许将至的剑刃,冷声道:“我看界主的位置马上就要换个种族了啊。”
“喂,许将至,你明明说过会帮我的。”谢彧试着拉住不断出剑的许将至,被对方的灵力冲击到一旁。
“你去杀了谢问灼,你就是界主。”许将至凝神,剑锋越来越快,而梅寒洲转攻为守,精准地挡住他的每次攻击。
“我们当时不是这样说的!”谢彧深知自己无法在这个时候静下心来,他盯着两人的对战,犹豫片刻,便拿上炽刃出门而去。
“你不管他了?”随着心法的运用,梅寒洲的灵脉在尽力修护,他分神问许将至。对方不为所动,只是招招致命,在梅寒洲的防守中找到一丝破绽,又在对方身上割开伤口。梅寒洲蹙眉,身体的疼痛让他往后几步,扭头再次吐掉口中的鲜血。
“他啊,他是注定要死的。”许将至笑笑,意味不明。而梅寒洲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再次陷入苦斗。灵力逐渐滞涩,而许将至完全没有疲态,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落败。虽然如此想着,梅寒洲却苦于找不到破解之法。
对方的剑招似乎是针对他而来,次次落在要害,不出几招便会在梅寒洲身上落下痕迹。在一次相持中,梅寒洲落了下风,被他紧紧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许将至眼神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再次说:“现在放弃,我饶你一命。”
谁想梅寒洲借力打力,侧身避过他的剑刃,霜寒湛蓝色的剑气将地板刺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来。许将至回头,看着梅寒洲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眼眶中布满血丝,视线看向地上失去声响的池骛。
“怎么?你还指望他来帮你?”许将至觉得好笑,同时也对九九九选人的眼光感到唾弃。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梅寒洲甩掉剑上的血液,灵力缓缓从丹田涌起,他深吸气,平缓心跳,“你是那个世界的救世主?”
许将至眼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也没怎么惊讶,对方在他眼里已是个死人,显然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的蝼蚁。于是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弱。”
梅寒洲听罢,却流露出笑容。他的皮相极好,此刻的表情却让许将至心生警惕。不欲多言,他立刻挥剑而上。许将至高高越起,霜寒剑锋直接劈砍而下,而梅寒洲站在原地没动。他下意识觉察不对劲,但没能来得及收回剑势,对方在最后一刻举剑抵抗。
“铮——”
两剑相接的那一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醉花身上镌刻的符咒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从剑身中游走而出,那些笔画组成的字许将至看不懂,他只从中闻到了天道的气息。梅寒洲掀起自己的眼皮,那双眼睛满含痛苦与疲惫,但唯独不见畏惧。许将至直至此刻才明白,面前的人是不会屈服的,除非杀死他,不然永远会得到反击。
任何时候在世界中出现天道气息都不是什么美妙的事,许将至立刻抽身远离梅寒洲,但醉花剑上的符咒如水流般倾泻而出,在地板上无限扩大,映照了整片魔界。随着越来越浓郁的天道气息,许将至的冷汗从额头上落下,他不复刚才的胜券在握,“九九九的世界规则不允许天道插手,怎么可能?”
此时醉花身上失去了那些黑漆漆的符咒,真如羊脂玉般洁白无瑕。梅寒洲垂眼时面容显得宁静,他对于许将至的话充耳不闻,而醉花身上的灵力还在不断扩散。
此时,殿门外缠斗的狼族与蛇族都停下了动作,望向魔界主殿的方向。
傅若峥放下怀中的小女孩,心下闪过一丝微妙的不详,他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余雁正将面前的茶煮好,咕噜噜的水声突然失去节奏,对面的单幽兰似乎察觉到什么,即刻站起身,而吴祁只是将水冲入茶壶中,安抚道:“单姑娘,稍安勿躁。”
皇宫位于整片土地的正中央,而此时正坐在龙椅上的人与底下的齐文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有着青色蛇瞳的女子抱起地上正在玩耍的蛇女,走入自己的洞穴。
而魔界界主殿内,梅寒洲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中镶嵌着燕尾色的瞳仁,他嘴角的血迹尚未凝固,脸色苍白,但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堂中:“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些复杂的符咒亮起光芒,而魔界始终暗沉的天空竟然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来。至此,许将至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立刻运转起归尘心法,试图挥剑斩断梅寒洲的阵法,但他仅仅站在原地,剑刃却无法再往前分毫,甚至出现了更严重的裂纹。
金光驱散魔界的黑暗,不夜灯的火焰竟也要避其锋芒,天上落下一道晴空霹雳,醉花剑尖将其吸收,通体散发出深金色的光芒。梅寒洲将其握在手中,朝许将至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本来是留给通界之门的,但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次他挥动手臂轻而易举,甚至没有什么繁复的技巧,仅仅是其上天道的气息就已经足够吞没许将至。而他始终镇定的手也终于开始颤抖起来,面前发生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直接利用天道的力量?!他被牢牢钉在原地,大腿的肌肉甚至也无法再维持站立的姿势,只能跪倒在原地,看着剑刃将至。而那纯粹的天道之力似乎并非属于九九九,切开他身体的那个瞬间,熟悉的气味笼罩了他。对方竟然利用的还是天道一的能量!
彻底失去知觉,许将至脑海一片空白,而天道一终于与他的救世主联系上,只来得及说出句:“怎么可能!”,自己的力量被抽走的同时,祂只得抛弃了许将至,消失在阵法之中。
看着对方的身体逐渐透明,梅寒洲脸色惨白,双唇颤抖。一切恢复平静,魔族重归于黑暗,耳边传来的魔兽咆哮似乎已经很远了,他顾不得任何东西,踉踉跄跄地爬到池骛的身体旁。
刚刚仓促的阵法幸亏细节都到位,池骛的身体才不至于在天道力量下直接消散。梅寒洲抱住那具冰凉的身体,伸出手指为他擦去嘴角的血痕。不会再睁眼了,段洲又一次失去了池骛,他的呼吸彻底乱了规律,脸颊紧贴对方冰凉的额头,失声痛哭起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原来那句反复出现在梦中的呓语,是他与池骛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