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回家 ...
-
花宴愣在原地,她预想了那么多她和赵亦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结果赵亦月竟然忘了她!
那她刚才那些威胁的话算什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是岂有此理!
花宴逼近赵亦月眼前,“你不记得我?你竟然忘了我!看我头上的伤呢?你不知道?”
只见赵亦月慢慢身子后仰,与她拉开距离,开口说出的话还是那么惹人恼火,“不知。”
花宴一口气积压在心口,身侧的拳头捏紧。可恶的赵亦月,她忘了自己,那这些年的仇恨要怎么算?
同时心里揪出密密的酸疼,她连自己的头伤都不知,果然当年也是一点都没在乎她的。
赵亦月也在观察她的反应,心里越来越奇怪,看她失落的神情并非作假,也就是说她们真的曾认识并有过节,于是细想了想,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
花宴闻言立刻扭头,惊喜道:“你想起我了?”
却见赵亦月叹了口气,一脸疲色道:“请问你喜欢的是谁?”
花宴惊喜了一半,“……啊?”
赵亦月靠在一旁的床柱上,有些心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无意与你抢男人。”
花宴越来越莫名其妙,“什么抢男人?”
赵亦月见多了这种事,有些无力道:“你自诉与我有仇,但我不认得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男人却喜欢我,将我当做了情敌?还请放心,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都……”
“啊呸!”花宴直接打断,她听明白了,赵亦月根本没记起她,甚至觉得她出现在这是为了男人而拈酸吃醋。
花宴气更不顺了,“谁和你是情敌?而且你都不记得我,就敢说我喜欢的人会喜欢你啊?”
“因为我长得好看。”
“……”花宴立刻便想呛回去,但对上她淡然坦率的脸,一下被噎住了。
这句话没办法正面反驳呢。
但花宴不能让她占了上风,“好看又怎样?你以为所有人都看脸吗?我就讨厌你,你个黑心的大白鹅!”
赵亦月抬眼,再次问道:“那你究竟是谁?”
花宴好不容易顺了顺气,与她对视,半晌,刚张开口,听到了“咚咚”的叩门声。
守在门前的侍女开门,来人是乐坊的管事,赵亦月见到他顿时紧绷起来,不再靠着床柱,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
花宴余光瞥了她一眼,转过身面向管事。
管事本要向赵亦月走去,却被花宴横侧一步拦住,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弯腰行礼,“方才多有得罪,见过……”
“行了,”花宴不想见到他,“什么事?”
管事额头冒汗,本想亲自给人开锁的,此时作罢,双手奉上道:“这是赵亦月的身契,还有锁链的钥匙。”
花宴接过钥匙和身契帛书,看了看,满意得点了点头,心情也随之一宽,有了这个,赵亦月肯定就能任她摆布了。
“没什么事下去吧。”
“是。”
“等等,”花宴又叫住他,“下面大厅里的人都还在呢?”
“是。”
“啧。”她和赵亦月的恩怨可不想被别人看了热闹,花宴想了想,“这里可有后门?”
“有。”
那就没问题了,花宴挥了挥手让管事退下。
“为何你能拿到我的身契?”
管事关上门后,花宴听到赵亦月在身后发问。
她转过去,见到赵亦月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迷惘。
花宴心情变好了,背着手踱回赵亦月面前,将帛书抖开,让她看清楚。
“自然是我很厉害咯,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赵亦月伸手要拿,花宴立即抽回,慢条斯理地揣回怀里,愉悦道:“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了,反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花宴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要让她从此刻记住自己凶恶的样子,“我会好好欺负你的。”
赵亦月冷眼瞧着这个额角带疤,一脸凶相狞笑着的人。
花宴威胁完了,直起身道:“好了,走吧奴隶。”
赵亦月暂时没动,花宴看了眼,反应过来,“哦,差点又忘了。”
赵亦月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打算,只见她撩起衣袍半蹲下去,碰到了自己的脚腕。
赵亦月下意识脚向后缩了一下,花宴抬了下头,道:“别动。”
赵亦月望下去,这人单膝跪在她身前,俯下身去,圆领袍领口露出一侧脖颈,毫无防备。
她右手攥紧木簪,神经紧绷起来,若是现在出手,应该能准确地捅下去。
赵亦月视线划过少女的脸畔,迟疑了一下。
少女的神情专注认真,正在给她解锁链,可明明方才还气势汹汹说要欺负她。
这人……
思量间,脚腕上重量一轻,戴了十余天的锁链被扔到一旁,面前的人重新站起来,轻松道:“这样就没问题了,走吧。”
赵亦月暗自懊恼,不该想那么多,应该直接挟持她,可惜错过了这次机会。
不过谨慎些也好,这人身上还有许多疑团,譬如尚还不知她是谁,也不知她什么身份,为何乐坊管事对她态度十分恭谨,况且身契还在她的手中,不如先从这里出去,再想办法逃走。
主意稍定,赵亦月扶着床柱站起来,只是刚起身一半,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四肢都轻飘飘的失去力量,又重重地栽了回去。
“喂!”
赵亦月闭着眼抵抗这翻江倒海的晕眩,听到那人在身边说:“把钱掌柜和管事都叫来!”
她感觉好像有人给自己把了脉,说:“应该没事,只是有些体虚,气血不足而已。”
渐渐的,她缓过来,又听到另一道声音说:“回少东家,这些天都是按您的吩咐不曾苛待过,但每日送来的饭食都吃的很少,或许是因为刚逢大难,本就惊悸难平,又一直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身子骨撑不住了。”
这个声音是……那个每日出钱包下她的人!
赵亦月努力睁开眼,要看个究竟。
“少东家,马车都准备好了,还是快些回宅子里安顿得好。”
少东家……这个额头带疤的少女便是这些日子保下她的人么?
赵亦月听到那道清越的声音回道:“好,你把马车停到后门,我们这就下去。”
果真是她。
赵亦月心中疑云更甚,“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宴听到轻声呢喃回头,见她醒了过来,歇了口气,“正好你醒了,那就走吧。”
说着还不忘嘲讽她:“喂,明明你以前上树打球都精通的,现在怎么这么弱?”
赵亦月脑袋混混沌沌的,更想让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花宴看她这幅虚弱的样子,估计她是起不来了,只好看向门口杵着的两个婢女,“没办法了,你们扶着她吧。”
轻岚——其中一个侍女眼神空洞道:“郎主你知道的,我已经连续几天晚上没睡好觉了,我怕我马上睡死过去。”
出岫——另一个侍女气如游丝道:“郎主你知道的,我今天除了喝水,连饭都吃上,我怕我饿趴在地上。”
花宴叉着腰,“你们也知道我的,我不仅几晚没睡好,今天连水都没喝几口,难道要我扶着她吗?”
轻岚:“可以背着。”
出岫:“可以抱着。”
“我不干!”花宴愤愤不平,“她可是赵亦月,我的仇敌,我怎么能抱我的仇敌!”
说着,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赵亦月站了起来,脸色仍是苍白,“你究竟……”
她颤颤巍巍走过来,素白长裙下身段如青竹挺拔,透着风吹不倒的坚韧。
她能自己走动,花宴便松了口气,却忽见那道青竹坚韧的身影晃了晃,倒了下去。
“喂!”
花宴离得最近,跨步上前伸手拦住她的腰侧,没让人摔在地上。
赵亦月身子弱气性却大,伸手推她,“别碰我。”
“你……”
花宴本是要立刻放手的,但见她这不让碰的嫌弃模样,忽然就来劲了。
她弯下腰,另一只手圈住赵亦月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不让我碰,那我偏要碰!”
抱起她后,花宴感觉她的确是像青竹一样,看着挺拔坚韧,内里却中空的,太轻了。
不再耽搁,花宴让侍女开门,大步向外走去。
赵亦月还从未被人如此抱过,虽知她是女子,仍是排斥要挣脱,“放开我!请你自重!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身体!”
花宴胸口被砸,吃痛一声,现在到了外面,她只能咬着牙低声威胁:“你才是别乱碰!否则我把你扔地上!”
赵亦月瞧见她脸上泛起红潮,发觉自己又触及她的私隐之处,收回了手。
随即想到,现在她抱着自己,也是没有防备,她可以用木簪扎穿她的胸膛,取出身契离开。
赵亦月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动手。
因为她被抱着一路下楼梯,穿过后院小门,没感觉到一点颠簸,可见虽同为女子,此人的身体比她强健许多,或许还有武学傍身,况且她还有帮手,便是成功也无法逃脱,还会激怒此人。
赵亦月本以为今生都要被困在这座暗无天日的乐坊里,非断骨烂肉不能脱身,但没想到,她一路稳稳当当地离开,很快便重新见到了外面的月光。
远离了那令人头疼的喧嚣,冷风迎面,赵亦月不受控制战栗了一下,随即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
赵亦月视线移向月光下她的侧脸。
“别想逃跑!”
“……”
赵亦月暗自盘算,近距离看到她衣服上暗绣的纹样,是上等的锦衣,她能拿出一千金,又被称作少东家,听那两个侍女所言,她们连日赶路,口音是江南地方,那么想必她是江南的富商。
她认得自己,又说是宿敌,但自己从未去过江南,不知与她有什么旧怨。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曾上树打球,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还有,这人身上尘土的掩盖下,有股淡淡的清风的气息,像是春日里暖洋洋吹来的风,好像……好像在哪里……
对了,她的名字是……
* * *
“居然睡着了?真是有够享受的。”
“大概是太累了,我们都别折腾了,休息会吧。”
“不行,她都睡一路了,我得把她叫起来。”
迷糊中听到几段对话,赵亦月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乐坊,现在一处简陋的居室内。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竟睡着了,心惊于自己竟如此大意,立刻起身,跟着又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哪?”
“是我家。”
赵亦月扶着脑袋,环顾四周,看到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一扇窗户,一张竹床,还有对面少女坐的一张椅子。
“你家如此穷酸?”
“哈?”她一开口就令人火大,花宴差点蹦起来,“这里是柴房!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你以后就只能住在这了!”
赵亦月回想了今夜所有的事,大概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睡过一次后,她感觉精神好些了,联想到之前的推测,开始整理思路。
“我说——”
见赵亦月又不搭理自己,花宴阴沉沉地开口:“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动真格的,让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花宴捏了捏手指,她一路把人抱上马车,又一路把人抱下来,总算是可以大展拳脚收拾她了。
赵亦月抬头,“花宴?”
花宴愣住,再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你、你记起我了?”
赵亦月条理清晰道:“这个名字是从那位管事口中听来,我不认识你,或许是你记错人了,或许是我忘了,不过我许多年深居简出,自认并未做过对不起旁人的事……”
“怎么没有!”花宴逼回眼泪,“你当面与我和乐融融,背后却骂我辱我,只是你心性凉薄,并不认为那样伤人罢了。”
“……”
赵亦月没想到她竟带了哭腔,她说的事自己不记得,那便无从辩解,“好,我知你怨憎我,那又为何救我?”
“救你?”花宴冷笑一声,“你可是清风霁月的赵仙子,上京城多少人视你为明珠宝玉,我岂会让你落入他们的手中享受宠爱,当然要把你捏在手中,好生欺负。”
赵亦月眼神逼视,“你想做什么?”
这个反应花宴总算愉悦些了,“当然是你最害怕什么,我便要做什么了。”
花宴单手支着下巴,眼神半眯,“今夜,将会是你噩梦的开始。”
花宴的眼神意味深长,赵亦月福至心灵,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一个商户将她买下来会做什么?为何乐坊管事会对她如此恭敬?
听闻江南有养瘦马之风,低价买入调教之后再高价卖给权贵,所以她买下自己是因为背后还有更大的主人。
果然,她见花宴转头向外面招呼:“阿旺呢?怎么还不来?”
知道她的目的后,现在她想做什么便不言而喻了,赵亦月握住自己的衣襟,怒目而视。
是她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已经逃出乐坊。
人心虚伪,指望旁人拯救又怎会有好结果?
这里,不过是另一座乐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