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35、灵魄珠再现风云起2

　　睁眼之后，还是颜尘那张俊朗不可直视的脸。

　　颜尘忧心忡忡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楚燿眸光蒙上一层迷茫，脖子和喉咙的刺痛才让他记起他刚才竟是被青绝掐的直接晕了过去？

　　楚燿：“……”这次真真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他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不再出来见人才好，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话说回来，又是他将他从青绝手里救回来了？好吧，那这一次就原谅他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这件事了。

　　楚燿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护在他腰上，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热气。

　　这个夜晚，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从他怀里醒来了。

　　每次近距离看他的脸，都有一种神魂恍惚的感觉，说不上是奇怪还是熟悉？总之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他极度讨厌这样不可自控的心情。

　　楚燿甩开脑中想法，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像逃兵一样，甚至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清风携月归来，将他心底的燥热吹走了一半。

　　他转头看向青绝方向。这一看，他的瞳孔顿然睁大，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喉咙处，想咽咽不下，想出出不来。

　　借着月色的余光望去，那抹青影虚虚幻幻，最终在楚燿眼中凝聚成那个瘦弱的少年。

　　他知道，今晚的事，在此刻，也该有个结果了。

　　只见那纤瘦薄弱的青衣少年缓步而前，一对秀眉如轻烟，白净如雪的脸庞看上去有些鬼气，可眼中却是浅笑含情。他在青绝面前蹲了下来，伸出纤纤瘦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起来，眼里柔情浓得溢满思苑，笑弯的眉峰也尽是眷恋绵绵。

　　“蒋青。”

　　他又这样温柔地唤他，看着他，眼里除了他，再无别物。

　　看着心爱之人失魂的样子，苏青不由地轻轻叹一口气：“蒋青，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在看在眼里…我，我从未离开过你。”

　　青绝僵在原地，震惊到无法言语：“……你…你…一直……”

　　苏青拂上他的手：“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是我不够坚定，是我听信他的谗言。可是…都怪我没用，我逃不出那个地方……”

　　“……青儿。”

　　“不。是我…是我害了你才对…对不起。”青绝一把将他扯入怀中，言语间都是悲痛。

　　苏青笑了，可楚燿却仿佛看到了他眼角有水光滑落，落在那青红交缠的衣摆上，开出一朵灿烂的爱之花。

　　可是，鬼不是没有眼泪的吗？

　　二人还在浓情相依，无人敢打扰他们。

　　而楚燿却不得不壮着胆上前打破这份温情画面：“苏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苏青被黑影诱惑之后便陷入昏沉，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杀害的。只是等他有了意识之后，才发觉自己被黑影封印在青玉穗子里面。思来想去，才发觉自己被利用了。

　　一开始，他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只要静静等候，青绝便会感应到他，前来解救他。最后，他也的确如愿等来了青绝。

　　可是，青绝却不知道他就在身边，就在他手中那枚青鱼玉佩中。

　　他看着青绝在痛苦中爆发，看着他坐在紫色花海里一坐就是数月，看着他明亮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招魂未果直到绝望蒙上他的面容。

　　当初，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

　　苏青苦笑黯然，日复一日在玉中等候。

　　直到某天，那个黑影再次出现，出现在青绝面前，诱导他去金陵城寻一名名唤楚燿的少年，只要得到少年的身体，苏青，便可复生。

　　苏青扬起白到近似透明的小脸怯怯道：“对不起，楚公子。我不是有意将你扯到其中的。只是…那日在诡境见到你之后，我的魂识突然就发生了改变。所以…我才冒险一试，将你带进了我的往境，让你捡到我那枚青鱼玉佩……”

　　苏青再次诚恳的道歉：“……对不起。”

　　楚燿不解纳闷道：“为什么你见到我才发生改变？他不是鬼王吗？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黑影要让他来找我？为什么我的身体可以让你复生？”

　　“为什么？”

　　“我明明就只是个平凡人而已啊！”

　　“为什么这些诡事统统都要扯到我的身上来？为什么？”

　　苏青听完他一连串的疑问，思考了一会，才又低声道：“我也不知啊……”说完身体轻轻一晃，孱弱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呢。

　　楚燿眉头一皱，心中暗道：“……做人的时候生个病都还可以活蹦乱跳，这下成鬼了，反到娇气起来了？”

　　“你又何必问旁人。想要知道，直接问他不就可以了。”

　　青绝搀着苏青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颜尘，又道：“青儿刚回到现世，身体还很虚弱，我们不便久留。你想知道的，他应该统统都知道。”

　　言罢，他手一轻扬，苏青便化为一缕青烟，没入了青绝腰间那枚青鱼玉佩中。

　　青绝将玉佩握在手中，莫名的又道了一句：“其实我知道。”

　　楚燿一下反应不过来：“……知道什么？”

　　青绝道：“那天，我知道他在那里偷听。”

　　楚燿大惊，又转为镇静。也是，堂堂万鬼之王，如果连个人躲在窗下偷偷摸摸都察觉不到的话，那他这个鬼王也是白做了。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竟然知道，他又为什么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如果他不那样说，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心无所挂的在一起？

　　既然想不明白，他便直接问了：“那你为什么还说那些话？”

　　青绝苦笑道：“他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我再如何厉害，我也无法逆天而行，让他陪我共度余生。而我，却是一个连余生都没有的鬼…”

　　“人死灯灭，前缘尽弃。他最终都会弃我而去，让我在漫漫无边的生涯独自一人。一次的别离，也不知还要再等多久，才能再与他相遇。”

　　“所以，我退缩了。”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一次退缩…却造就了他的死亡。我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

　　他又叹叹气道：“万般皆是命，若不是那无名黑影强行将他封印在这玉中，让他有机会吸收这玉里的灵蕴的话…”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飘飘道了句：“其实，这样也好…”

　　楚燿对他的“这样也好”感到困惑，可回头一想：“是啊，只要是凡人，谁也逃不过阎王的催命符，阎王要你三更亡，你便活不过五更。况且鬼王与凡人，又怎可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而不受世俗所阻碍？这本就是天公不容的事。”

　　“再者，独自在原地等候的人，往往比逝世者更加痛苦。更别说他拥有的是漫无边际的岁月，那种不知头的期盼，甚至比绝望还要恐惧。”

　　“可是，若不是他一时胆怯，又何来今天的结果？而此刻这样的结果又何尝不好？至少，他们终于可以无任何阻拦和杂念的在一起了。”

　　但，他还有一疑问在心中：“当年，你既然救了他，又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受尽人生苦痛？”这个疑问在他心中藏了太久。

　　他不明白，既然爱他，为什么还要看着他受苦？难道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人生无忧，幸福快乐吗？

　　青绝那双如深渊的瞳孔闪过一抹忧郁，终是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似是要将他灵魂看透。突然，他没有由来的又说了一句：“你身上有死魂。”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楚燿震惊暗道：“……没见过话锋转的这么生硬的……鬼。”

　　而颜尘却是真的又震又惊，转而又变成忧虑。

　　“当真？”他急切问道。

　　青绝略一点头：“不会看错，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楚燿右脚衣摆处，上面除了褶皱和尘土之外，空无一物。

　　楚燿弹了弹衣摆，还是什么都没有。他觉得青绝肯定是为了惩罚他假装苏青一事才说这种话来吓唬他，心里莫名就点着了怒意，没好气地说道：“死魂？什么死魂？你是不是想吓唬我！”

　　方才才暖和起来的一点气氛，又让他给搅混了。

　　颜尘连忙跟他解释道：“死魂，死者之魂。是死者被人将魂魄打散后的死魂，它们一般会靠着微弱的感知找到近亲之人，附于身上，等全部魂魄聚集之后，方可作法超度往生。”

　　“可是，释魂术早在百年前就绝迹了……”

　　青绝沉吟道：“百年前是绝迹了，可百年前会使用它的人…可不一定真的没了。”

　　颜尘：“……”

　　青绝低头思想片刻，脑中徒然灵光一现：“我明白了，灵魄珠，封印，死魂，这一切都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只等局中之人往里面跳。而我们，不过是幕后之人手中的棋子。”

　　“可恶！连我都敢算计，若让我知道这人是谁，我…绝不会放过他！”

　　楚燿听他一言，先前一直被迷雾遮盖的事情突然就清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就像一颗颗珠子有序的串成一条珠链，先是沈锐，二叔，青绝，苏青，再到封印和他身体这颗来路不明的珠子，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跟他相关？

　　可是，这是为什么？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啊。

　　想到此，他才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事：“难道…你刚才所说的死魂，是我二叔？？？”

　　“……极有可能。”颜尘如实回答。

　　楚燿脸色刷的变了颜色：“但是，话本里不都是说魂魄被打散了就会魂飞魄散了吗？”

　　“我二叔会魂飞魄散吗！？”

　　颜尘道：“通常情况下，打散了确实是会魂飞魄散。而释魂术，是将死者魂魄抽出，再施以禁法后将之分散，可能是一分为二，为十，为百，甚至是无尽数后，将它们放飞于天地各地。死魂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它们一般会到处乱飘或是停留在灵气充沛的地方，直到它们感受到至亲之脉，便会随着灵息寻找，找到至亲至爱之后，就栖息在他身上，等待其余齐聚，再入轮回。”

　　楚燿听后，完全不明所以：“这是什么破法术？”

　　颜尘道：“这原本是为了惩罚那些十恶不赦、屡屡不改的魔物而设立的。是而为魔，早就抛弃了凡人的七情六欲，无情无爱，自然世上也不会再有至亲至爱之人。”

　　楚燿似乎有点明白这禁术的最大杀伤力在哪里了，他道：“所以它们的死魂永远不会相聚？”

　　颜尘道：“没错。它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世间飘零，永不得轮回。”

　　楚燿脸色浮起几丝愤色，有些失控地吼道：“可我二叔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众人自然是答不了他这个问题。

　　他又颇为不耐道：“那现在只能等死魂来找我吗？我不可以去找它们吗？我要怎么才知道它们会在哪里？”

　　颜尘道：“凡人肉眼不可见。”他顿了顿又道：“需要引魂铃作为媒介，铃响魂至。”

　　只不过…那人费尽心思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何目的？

　　他心里暗自思忖，如果是为了灵魄珠，为何不像青绝这样直接夺取，何故布这种错综复杂的局？

　　难道，他的目标并不是灵魄珠？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罢了，还是将此事禀报师傅知道，也许他老人家可以从中观察出一二来。

　　听完他的解释，楚燿便陷入了沉思，他垂着眼睛，眸光黑暗，脸上一层寒霜覆盖，阴郁不明。

　　所有人都没有言语，静立于夜幕之下。

　　黑暗的苍穹深处，有点点白光欲要破夜而出。

　　一道迷雾飘来，青绝二话不说便乘雾归去了。

　　雾散尽，明月也隐入了云层。

　　楚燿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俨然大石落地：“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吧？从开始的旁观者到局中人，不知不觉中，他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情，也仿佛只是作了梦一场。梦里，他看了别人的一生，苦辣酸甜，历历在目。而梦外，悲欢离别，又有谁可以看见他的心，与他共度？”

　　他垂下的目光带着些落寞，与黑蓝的天空融为一体，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双炯亮锐利的双眼正温柔地看着他，悱恻温柔。

　　远方山巅之处，一轮赤红红的晨阳渐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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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一声闷声从草丛中传来，肖骐扶着硬邦邦的腰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啊？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啊？”他晕晕圈圈的在原地荡来荡去，无人搭理他。

　　这时，千面捂着伤口走了过来，脸色又黑又臭：“他倒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把我们打得这么伤，也没个表示，至少看在把他老相好招回来的份上也应该给点灵丹妙药啊，真是个死鬼！”

　　颜尘开口阻止他：“千面，不可妄言。”

　　千面不服气，心里又堵着气，加上灵气又失，种种不顺烦躁一股脑涌了上来：“本来就是如此。就因为他是鬼王，所以被打了我们也要笑脸相迎？什么道理，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还没有接下去，从空中飞来一青一紫的瓷瓶，瓶身光滑细腻，触感微凉。

　　还未等千面反应过来，青绝的声音在庭院里似有若无的响了起来：“无知小辈，两清了。”语气冰冷霸气，一点也不像是感谢人，倒更像是可怜他们，随手赏赐点东西而已。

　　千面面露愤色，手中瓷瓶被他捏的就要爆裂了。

　　颜尘从他手中拿过瓷瓶，瓶身上倒各自写明了名字，“活经露”和“噬灵丸”，给谁服用的，自然是一看便知。

　　颜尘隔空道谢：“多谢。”

　　夜风肃肃，他清冷的声音随风飘远，匿于无人之境中。

　　千面狠狠地踢了一脚地面上的枯叶。

　　这一动，右臂的骨折之痛如毒蛇般滑过他的心尖，他的脸色一下又青了几分，口中再次吐出恶语连连：“为什么要跟他道谢？这一切还不都是他造成？！他是鬼王他要面子，我们就不要面子的吗！？涅天境身为斩妖除魔之门，今日反过来被这鬼物耍得团团转！还不能让人说几句怨言了？这要是被那群妖魔鬼怪知道了，我们涅天境的脸面还要吗！可恶！”

　　炮语连珠来势汹汹，颜尘静立地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思苑内顿时爬上一层冰霜。

　　“对了！二郎！”

　　那方，肖骐突然大叫一声，打碎了僵如寒冰的局面。

　　千面面露难堪，将头歪向他处，心中酸楚如涨潮般涌了上来。

　　思绪一会，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准备向他低头道歉，可回头一看，颜尘早已不在原地。

　　他移眼朝楚燿看去，入眼的两抹白影将他眼睛刺的生疼。

　　紧接着就见肖骐一阵乱窜，扑到了楚燿面前：“二郎啊！你有没有事？”

　　楚燿脑壳正疼得厉害，见他不要命的冲了上来，连忙摁住他的头将他隔离在一臂之间：“我没事，我很好，你不要冲动！”

　　肖骐哭丧着脸：“……二郎。”现在就连我关心你一下都不行了么？

　　楚燿：“……我真的没事。”说罢还转了一圈让他放心。

　　肖骐又想上前“亲手”查看，被楚燿一瞪，怏唧唧退到一旁，整个人都变成灰蒙蒙，忧伤极了。

　　楚燿是懒得安慰他了，反正明天他又会生龙活虎的了。他就是这样，永远都没心没肺，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记念超过一日，如果有，那给一个鸡腿就好了。

　　真是羡慕他，他也想活的如他这般单纯……

　　可是……

　　倏然，一道尖锐震声响起，狠狠撞击着他的脑袋，他眼前一暗，倒下的那一刻却在想着：“看来，今晚是注定要与冰冷地面亲密接触了。”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他才安心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