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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身陷诡境再遇诡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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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燿现在他算是明白他是何意了,脚底一股寒意直上心头,他想大声骂他白日作梦,可话到嘴边,才发现他的五官有些僵硬,唇齿也不停地打颤。
可是,他要他的躯壳来做什么?总不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拿他来鞭尸泄恨吧?
楚燿还在胡乱瞎想,突然瞥见红衣男抬起一只手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不管他了,反正也打不过,跑了再说!
他平日里为了锻炼肖骐,经常陪他远足,登山。久而久之,肖骐的身体还是一如往常的孱弱,而他则越来越精健了。
这不,他跑起来相当快,再加上性命攸关之刻,他更是卯尽了全力,如风一般在灰暗中一晃而过。
只是当他心存侥幸以为可逃过一劫,转头查看时,他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那抹红,时而飘飘忽忽,时而真真切切,它在黑暗中来回穿梭,如影随形!
这时,他才意识到,这里他就是主宰,任凭他有多少羽翼,他又怎能飞得出他的手掌心呢?
他的身心霎时被绝望笼罩,心中隐隐想道:“难道,我真的就要葬身此地了吗?”
可就在下一刻,就在前方,那棵桂花树,又这样凭空出现了。
楚燿急急刹住脚步,在树前方停了下来。还未等他喘气歇息,红衣男便也已到他身后半丈之处。
他身上威压顿增,板着脸,压着嗓子道:“不要挣扎。很快,不会有太大痛苦的。”
他好像是刻意的压低嗓音,深怕被别人听见一般,可此地除了他俩二人,哪来的第三者?
楚燿心脏砰砰狂跳,脑袋全是嗡嗡之声,他微不可查地挪了一下脚尖,便又听到他似有些焦虑的声音道:“别动!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做这些无谓的反抗!”
楚燿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桂花树,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他脑中冒了出来。他不理会红衣男的警告,毅然向后退了两步。
“我说了,让你别动!!”红衣男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楚燿这才确定心中所想,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毫不犹豫向桂花树奔去。
可他虽快,红衣男却比他更快!
就在楚燿指尖即要触到树身时,红衣男手心忽现一团红光,那红光暗流涌涌,一条黑色阴影在其中翻腾躁动,大有吞噬天地之势!
红衣男神色冷厉,右手一挥,红光突变成一条火龙,如毒蛇般朝楚燿扭曲游去,锐不可挡!
霎那间,桂花树树身那层银光光芒大盛,凝聚成一把银色砍刀,直直击向火球,势均力敌!
两光相撞,在半空中爆出一道灼目无比的白光!
“不!”
楚燿绝望嘶吼,可话未落音,他便骤然断了声,在这满眼白光的包围中失去了最后一丝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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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思苑。
夜色寒凉,星空寥寥。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这本就寂静的深夜中连连响起,尤为震耳。
思苑四处一片黑雾弥漫。
迷雾茫茫下,楚烁的焦虑显得更为浓重:“颜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颜尘眉宇凝结,道:“刹气入侵。”
这时,肖骐打着烛火踉踉跄跄小跑了过来,喘着嘘气道:“大少爷,颜公子,二郎,二郎,不见了!”
颜尘眉头蹙的更紧了,他大袖一挥,低声道:“无梦无心千面,摆阵!”
三人应声而动,在思苑东南西北每角摆上镇魂铎,各守一方。
颜尘主守东面,只见他手结咒印,默念“镇邪”真言。
片刻之后,镇魂铎迸射.出耀眼金光,照亮了东方的黑暗。
不时,南西北面陆续光芒放射,四面金光灼灼,形成一个极大的金色镇魂铎将思苑重重包围其中,纹丝不漏。
见此情况,那团黑雾化为一条黑蛇,在金光中上下逃窜,妄图逃脱。
颜尘腰间的长剑似有感应,正疯狂抖动着剑身,欲要出鞘!
颜尘斜了一眼长剑,冷声道:“出鞘!”
长剑得到命令,铮铮飞出,它十分兴奋的在颜尘周身饶了一圈,又极速飞了出去,与黑蛇缠斗交锋!
一时间,长剑和黑蛇在半空中交战不休,火花四溅,难分难解。
长剑招招凌厉凶狠,剑剑致命要害,可黑蛇也不逞多让。它身形诡异飘忽,速度奇快,只守不攻的招法亦让长剑无从破解,二物斗志斗狠,竟是旗鼓相当!
二物在空中又是激斗了十几回会,长剑剑身一翻,划出一道强劲剑光,眼看就要将黑蛇劈成两半!
突然间,黑蛇邪气突增,瞬间将长剑锁于浓雾之中!
长剑受困,动弹不得,剑身发出“嗡嗡嗡”剑鸣。
颜尘听到声响,在下方比了个手决,长剑如有神助,剑身灵光暴涨,一道金光从蛇身中迸发出来,竟是长剑生生将黑蛇撑爆了!
刹那间,金光如璀璨的焰火,在空中爆裂成细细沫沫的星光点点,随风飘散而下,一地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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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燿是被一阵嘈杂扰乱声给吵醒的。
他微微眯起双眼,模糊间,看到几个身穿破烂布衣,散发着恶臭的乞丐。
他们面目狰狞,嗤笑着朝他挥舞着拳脚。片刻后,其中一个面长毒疮的男子用脚踢了踢他的脸,凶巴巴道:
“喂!起来!装什么装!”
“是啊,装什么死啊?识趣的快把那几个馒头拿出来!”
“呸!就你也配吃馒头!不要脸的贱人之子!”
楚燿蠕动了一下身子,身体无一处不传来一股刺骨之疼,绞心之痛。
他缓缓侧了个身,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的痛楚让他不自主的发出一道闷哼,豆大的冷汗更是沁满他的额头,湿漉漉的与发丝贴在一起。
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蜷成一团,秀气的眉峰也早已拧成麻花,一张脸上全是乌黑的泥垢与腥血,扭曲的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能从眉宇之间隐约看出,这是一张恰到好处的五官。
可,这绝不是楚燿那张惊艳绝色的脸!
楚燿并未察觉有何异样,此刻的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娘的…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用脚踩他?他定要把他脚给砍了,喂狗!”
他张了张口,喉尖撕裂灼烧的疼痛涌上他的大脑,刺.激着他全身毛孔渗出冷汗,他急促喘息着,满腹的警告化为一声轻轻的呻吟,只留下这一副残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阵热风吹来,拂动着枝叶沙沙作响,树上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嗷嗷向天空飞去,留下一声声凄然哀叹的啼叫,久久不能散去。
楚燿蓦地睁开双眼,一幕幕不属于他的记忆涛天倒海般向他倒来。
映于他眼前的,是一格格快速划过的小小的画面,这些画面如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里,历历在目。
时光飞速转动,在这些滚动的场景里,他终于看清了画中之人,正是躺在地上的这名少年。
而此时的他,又同上次红狐那般,他的神识已与少年共处一身!
难道这就是红衣男的诡计?可他为何要这样做?这名少年又是谁?
他来不及去想事情的始末,这些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此刻正不停的在他脑中沸腾,升华,再化成一帧帧逼真的景象在他眼前来回晃动,搅的他心神不安,郁闷狂躁。
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将自己看到的这些零零散散的画面细细揉整结合起来。
原来,这个少年名唤苏青,是一名孤儿。
当苏青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时,便被人遗弃在了安乐村某间荒废的道观里。
没有人知道是哪个狠心人丢弃了他,也没有哪个热心的人上前查看。
事实上,谁也不想沾惹上这样的麻烦。毕竟,在这个名为安乐村的村庄里,人人都在为每日的三餐温饱而烦恼头疼,谁还会愿意再给自己找一个拖油瓶呢?
不过,还有谁曾记得,在安乐村里,有一句流传已久的伟大宣言:
安乐村里享安乐,安安乐乐度一生。
顾名思义,只要来到安乐村的人,都会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人人皆可不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也不用理会世俗的条条框框,家家美满安康,户户安居乐业。
可如今,再看看眼前萧条没落的安乐村,不知当时建造这座村庄的人,如今又会是什么感想呢?
话说回头,苏青在道观里哭了整整三天。
那三天里,寒雨一直没有停止过。
苏青像是在等,等一只善心之手。
而附近居住的村民也在等,等他自行咽气,再用麻草一卷,丢往乱葬岗,也算是他们能为他所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好事了吧。
可就在苏青奄奄之际,一名过路的乞丐看到这个病弱的幼儿正用小手小脚无力的蹬着,小脸蛋上全是风干了的泪花,乞丐一时于心不忍,便将他带走了。
村民们知道后,都在背后议论着乞丐,说他心肠歹毒,说他饿疯了,说他是食人怪……
可说的再多,也没有任何人去探究事情的真相,他们就这样说着传着,宛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直到有一日,乞丐身边多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乞丐。白白嫩嫩的,虽然身上的衣服都是东缝西补,可依然挡不住小乞丐爱笑的小脸蛋。
至那以后,村民们每天都能看到小乞丐开开心心的跟着乞丐去讨食,去河里抓鱼虾,有时还偷偷爬上学堂外墙偷看先生教学,也会跟嘲笑他的孩童打架。
回到家中,他就谎称是自己摔倒了。可他哪里知道,乞丐虽然变成了老乞丐,老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可他的心啊,明亮着呢。
不过小乞丐不说,老乞丐也从来不逼他,只是每次给他上药搓揉的时候,都使尽了力气,好让他痛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而村里的村民对他自然也是好的,每次看到他,都会阿青阿青热情地唤着,而平时若是有多出来好吃的,也都会分给一些他,他每次也都欣然接受了,不过事后都会帮他们干点活来回报他们。
因为他知道,他们对他的好,是有目的的,好像只有这么做了,才会让当初那颗冷漠的心得到一点点的自我安慰。
等哪天有人问起了,他们也敢抬起头说,瞧,你看我对他多好!
噢,对了,苏青,他的名字,是老乞丐帮他取的。
没有人知道老乞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苏。
老苏是个很奇怪的人,平日里极少见他笑脸迎人,话也不多,他虽是乞丐,可身上却是很干净的。
有一日,老苏听到有一孩童叫小乞丐作乞丐苏,他二话不说,斥责孩童一通后,严肃道:“他不叫乞丐苏!他叫苏青!”那孩童吓得当场嚎嚎大哭,虽是他父母有心让老苏赔礼道歉,可看到他如此疾言厉色,也不想与他争执了。
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小乞丐有一个好听又文雅的名字,苏青。
小苏青拉着老苏的手,问道:“爷爷,为什么我叫苏青啊?”
老苏捏了捏他圆嘟嘟的脸蛋,笑着道:“说来也巧,我对这青字也算是情有独钟,再加上你是在青风观被我捡来的,便以青字为名了,怎么样?你可还喜欢?”
小苏青不懂什么是情有独钟,也从没有见过那间清风观,据说是前些年倒塌了。不过他看到爷爷这么喜欢这个名字,他也笑开了颜,开心道:“喜欢!从此以后,我就叫苏青啦!”
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楚燿才知道“青”这个字对老苏而言,岂止是“情有独钟”,简直更像是“噩梦缠绕”,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老苏的心……
“吱咕咕~”
燕雀悲厉的鸣叫在空中来回盘旋,将楚燿从梦乡中拉了回来。
他身形透明,如一缕不为人所见的空气那样站在溪边上,看着那群脏丑的乞丐仍在殴打着苏青。
他想上前阻止,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强忍痛苦,看着他默默忍受。
每一拳,每一脚,都让他的身心与他苏青一同承受着。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苏青身上感受到那份与红狐一般的仇恨,他的内心如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涟漪。
“老大,他不肯撒手啊,怎么办?”
“怎么办??!”人群中一干瘦的男子扬着嗓音道,“你说怎么办?!给我打!往死里打!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倒要看看是他自己的贱命重要还是这几个破馒头重要!”
又是一顿手脚并用的殴打,苏青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乌红的血布满他消瘦的下颚,可他却不在意,仍紧紧环抱肚子,护住怀中让这群人窥视已久的东西。
那群人中一稍胖的男子见他死活不肯放手,又怕打出人命,他悄悄挪到被称为老大那人身旁,气吁吁道:“老大,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人就是头倔驴!要真把他打死了,有人追究起来,我们也不好说啊!再说了,这馒头寡淡无味的,它也不配进您老人家嘴里啊!”
瘦老大道:“哼!你以为我想吃他那破馒头?给我那看门狗子吃都嫌弃!我就是看不惯他死样子!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似的!一身细皮嫩肉,要不是赵老三保着他,我早打死他了!”说罢又朝地上苏青吐了一口浓涎。
那胖男子连连道是:“是是是,赵老三那死老头,嘿嘿,不就是图他这皮肉嘛,真是恶心!谁知他们有没有什么烂病呢!老大你不要跟他们计较了,赵老三死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嘿嘿,老大你还怕有人压着你么!不过,不知赵老三跟帮主吹了什么风,帮主最近盯我们盯得紧,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较好!”
瘦老大听他一番分析后也觉得有理,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臭茅石跟帮主再有了摩擦,坏了他的大事。
他正了正声,对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道:“得了,停手。”
他一把揪起苏青的衣襟,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道:“苏青,不要说我欺负你,你回去告诉那赵老三,劝他不要妄想跟我争副帮主之位,否则,呵呵…”这一笑,充满了鄙夷,唾弃和自以为是。
苏青如傀儡娃娃般被他甩回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苏青,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胖男子马上乐呵呵附声道:“苏青,算你走运,下次可要注意点,看到我们老大就自觉给我闪得远远的,不要弄脏了我们老大的眼!”
瘦老大这才满意,转身走了。
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又合手揍了苏青几下,一边啐道:“什么玩意儿!”“不要脸的表子!”表子不卖屁.股卖什么!”“嘿嘿!!”
苏青躺在地上,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蔚蓝的天空,空中有一群大雁排着队伍翱翔着,令人羡慕。
片刻后,那些粗言秽语之人越走越远后,他才艰难地爬了起来,神色呆滞地走到溪水边,把脸上干枯的血迹和泥土清洗掉。
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倒映在水光之上,只是面上过于“五彩斑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清澈溪水之下,有几条小鱼嬉闹的游乐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苏青看了一会,把手伸入这不浅不深的水中,突来的异物吓的鱼儿们惊慌游走。
过了好一会,水下波动渐渐平息,小鱼们才又慢悠悠成群游了回来,它们在苏青的指缝间穿穿梭梭,肆意玩闹,与他手背上的那抹红色鱼纹胎记相映生辉。
苏青随着鱼儿们的摆动轻轻舞弄着手指。
水流灿灿下,那只纤瘦的手化为一只雪白的银鱼,在水中逍遥自在的游玩着,快乐,又安逸。
落日黄昏下,这一幕安静、惬意的画面就这样定格在楚燿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
盛世之中,有些人,一生荣华富贵却不知快乐是何物。
他们一生都活在了攀比,炫耀,拘束和荣誉下,而到晚年之后,除了挥洒不尽的金银珠宝,又有谁真正的关心过他们?
而有些人,穷苦一生却也悟尽了知足常乐的道理。
他们不争不抢,不卑不亢,只想在有生之年,做自己所喜之事,爱自己所爱之人,尽管一贫如洗,又有谁会说他们一定就是不幸?
世上之大,千人千法,谁又能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谁又可以真正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度过一生?
说到底,鱼与熊掌哪可都兼得啊。
也许,这就是生而为人的无奈与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