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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无归属旧人未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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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临院。
日落月升,轮回转替,又是一夜孤寒清冷的不眠之夜。
夜风,微微凉。寥星,点点挂。
半轮月影下的屋檐,一道素白人影屈腿侧卧,冷冷月光在他身上晒下一层薄薄的银衣,温暖至极,柔光似水。
他闭着双眸,似是已寐,可唇边却有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趣事。就连弦月看了也跟着盈盈微笑,一地银霜。
影月相伴,寒夜渐温。
当这柔情画面越渐变浓之时,一道微弱红光忽闪几下,惊扰了这副美人美景。
他微微蹙眉,不忍暗道:“真是连片刻安宁都没有啊。”
他不情不愿念出口令,一道颇不耐烦的沉声随之传来:“为何这么久还不来报?”
白衣男子撇了撇嘴,心想道:“其他的事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一有关他的事你倒是主动的很!看把你急得,不就是拖了两天没跟你报告么,至于么…切,我倒要看看你知道那件事后…”
千面一肚子坏心思等着实现,便也不在乎闲情雅致被打扰了,他一一将近日事情报告一遍,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只是在说到异镜生的时候,却是迟疑了。
对面男子问道:“何事犹豫不说?”
千面道:“异镜生那处,我始终觉得疑点重重。”
那人道:“哪里有疑?”
千面道:“在封印沈锐的时候,有一股从未见过的灵气从他体内弹出。那灵气怪得很,霸道非常,可我打算深究探查,它又虚的好像一丝幽魂般,虚无缥缈,根本无法抓住,就好像是…明明它就在你眼前,而你却看不见,又摸不透,很是诡异。”
对面男子一阵沉默。
千面又道:“按常理来说,沈锐怨气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让他变刹,除非背后有人…对了,雏鸡精也说过沈植背后有人护他,你说,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迟迟未等到回复,千面继续道:“还有那楚二少爷他…”
“他怎么了?”男子终于出声问道。
千面嘴角不自主的抽动几下,脸色暗青,心里不满想道:“果然,他说了半天都是爱答不理的。现在一提到这楚二少爷,倒是有精神问了??真是情字当头,重色轻友!!可恶!”
他心中纵是千般不爽,口上却仍是将楚二叔遇害的前因后果告知与他。
那边男子听后,果不其然开始按耐不住,就连语气都有几许焦急了:“他怎么样了?”
千面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现在被人谋害的是楚二爷啊!他能怎么样?除了伤心绝望之外其他好着呢!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除了他你眼里就容不别的沙子了!?”口上却云淡风轻道:“放心吧,他可比你想的要坚强多了了。”
那人似乎是叹了气,幽声道:“是吗…”
千面心道:“何止是坚强,简直就是凶狠又泼辣!”
那人沉静了一会,便又自顾自说道:“知晓了,过几日便到金陵与你汇合。”
随后二人又说了些涅天境内的杂事,不过大多时候还是千面在说,他在听,偶尔就应下声,表示一下存在。
千面觉得没有意思,聊了几句后便找个借口掐断了传音。
反正现在不管说些什么,他也是不在意的,毕竟他脑子就只会装那个人的事。
千面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在它身旁,无论多耀眼的辰星都及不上它的一成之美。
它就是黑夜的主宰,万里星河皆是它的仰慕者。
它不急不躁,不冷不热,永远一副清幽淡雅之容,让所有的星芒都心甘情愿为之倾倒。
他不敢再想,是否有一天会彻底失去这一束光。
而眼前遥不可及的距离更让他心生寒意,况且这一抹月光,心中早已有它渴望的艳阳了。
他双手作枕,不再他想,闭眸继续他的欢乐时光。
月色如银,倾晒一地繁星,凉风习习,卷起他的乌发白衣随风扬扬。
看来,这几晚他注定要失眠了啊。
毕竟,好戏就要登场了呢。
真是迫不及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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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烟渺渺,露水滴滴。
绯红的曙光一路东升,映在千万家的窗台上,美好一天将要开始了。
自打新春过后,金陵城便陷入了一段黑暗日子,城民们天天担惊受怕,不是怕人就是怕鬼,最后连妖也要担忧起来了。
他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可天公就是喜欢作弄像他们这样纯朴善良的平民百姓,不然为何祖祖辈辈们都没有遇到事情,接连的都让他们碰上了呢?
难道就连跟楚恶少生活在同一个时期都要跟着倒大霉么?
虽是这一段时日都是有惊无险,可谁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呢?
“喂,你有没有听说,昨天有人看到楚二夫人领着一个道人模样的男人进府啊!”
“道人?什么道人?进什么府?”
“就是道士啊!不知怎么回事,最近金陵城好像多了好多道士哦。”
“怕不是吧?她领着道士回府干嘛?”
“你说呢?给楚二爷招魂吧!”
“你别不信,那道士好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哦?怎么说?”
“你听我说来,昨日那道士领着两个道童就站在楚府门口,不断重复唱着一段诡曲,极其骇人啊!”
“什么曲?”
“你听来。”
“月光光,心慌慌;凄寒夜,风里荡,无人念他他何去?”
“奈何桥,无可奈;彼生花,花不开,故里无人何处觅?”
“吾爱妻,翠珠鬟;神恍恍,心荡荡,吾盼何时能归家?”
“盼不得,归不得!身已亡,心何在!烈焰深狱苦不堪!”
“天那!这,这…这什么跟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很久之前,就有流传一个这样的传说。凡是身首异处身死之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罪人!他们到了下面,一律会被押去孽火炼狱,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洗礼,洗净孽缘,烧去罪业,才有资格到叛爷面前报到。”
“那要是被谋害的可怎么办?那不是很无辜。”
“这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吧。不过到了那下面,谁还给你讲理去!总之,忍不过这烈焰摧残就得魂飞魄散。忍过了,那就可以到叛爷面前申诉,若是真的无辜,下面也会给补偿他们,据说可是有三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从哪里听来的鬼话!这你都信啊?傻不傻!”
“什么信不信的!见了沈家那事,世上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啊?再说了,人家楚二夫人信啊,她听了那道人一通胡唱之后,便命人领了这道士进门,后面会发现什么事,大家应该否心知肚明吧。”
“唉,可怜这对有情人阴阳相隔了……”
“可不是么……”
楚府,后院。
女仆们个个疾步如飞,走进走出,手里端着各种茶果,鸡鸭鱼肉,甚至还有几个捧着元宝蜡烛,她们边走边小声嘀咕,脸色一下煞白一下惊恐。
楚燿远远就看到这番奇怪景象。
他徐徐向前,正要问个一二,女仆们见他有意走近,匆匆忙忙行了个礼,低着头拐向另一小道,小跑着离开了。
树影婆娑下,只留下一道道纤细婀娜的倩影。
楚燿一头雾水,转身问肖琪道:“她们这是干什么?见到我何至于跑这么快么?看来一天不训,他们个个都是要翻天了!哼~”
肖琪笑呵呵道:“我也不知道啊!毅园的这些姐姐们不一向是这样么。二郎你下次再见到她们就不要这么凶啦!女儿家可是用来疼的呢。不过,我们昨日从公堂回来之后,我是有听到他们好像是在议论着什么道士,做法,招魂之类的话,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被爹叫走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楚燿心想着难道是二婶?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楚二婶。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是不是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责怪于他?会不会也骂他是个瘟神?
楚燿想着,就见前方一个蓝衣家仆抱着一大垒纸钱走了过来,许是纸钱又多又重,叠的又极高,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一路走的很是不顺,犹如三岁孩童学走路那般摸摸索索,磕磕碰碰。
那家仆根本不知楚燿就在前头,他只是低眼扫见前方似有人站着,便绕过他,径自走了。
楚燿不悦,恼火想道:“这一个个的现在是都当他是透明的吗!”
他长手一伸,便拽住了蓝衣家仆的后领,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反倒是蓝衣家仆先出了声:“谁,谁!哪个挨千,千刀的,没,没见我抱着,抱着东西么!”
此人一开口,楚燿脑袋就开始隐隐发疼,不禁想道:“得!又是这个结巴!楚府难道就没有其他仆人了?!”
蓝衣家仆见他没有回应,又被扯的难受,便回头看看是何人这么没有眼色。
这一回头,可把吓他狠了。
他脚跟一软,就要倒地,幸好肖骐及时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将手中的纸钱洒的遍地都是。
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颤道:“二,二少爷,我,我,我不知道…”
楚燿摆手道:“别你你你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蓝衣家仆小声回道:“是,是二夫人吩咐小,小的,准,准备着,说是要祭,祭魂,魂。其,他,其他的,小的也,也不清楚了…”他说的很是辛苦,听的人也很辛苦。
楚燿一脸生无可恋,扶额说道:“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算我求你了,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啊?!”
蓝衣家仆哭丧着脸道:“二,二少爷,我,我不是,故,故意的,我,我,我……”不知为何,他每次对着二少爷都会更加说不出话,可他平时并不是这样子的啊!求解释!
楚燿冷着脸道:“算了,你滚吧!”
家仆得到指令,转身就滚了,虽还是抱着那一大叠纸钱,可却滚的异常飞快,毫无先前那般跌撞蠢样。
楚燿摇摇头道:“我们去毅园看看吧。”
肖骐笑笑跟着向前,脑中全是家仆的搞笑样子,还有楚燿那细微微的变化。
还未进到毅园的大门,便有一声高声大喝传了出来:“大胆恶鬼!胆敢对二爷无礼!哪里逃!!”
二人走了进去,就见院里插满了红黄绿经幡,一身穿红黄相间道袍,头戴道冠,手拿桃木剑的道士正在那起坛作法,嘴里还时不时念着古怪的咒文。
一番动作之后,他一手抓起一张符咒,‘哗’的一下,符咒自燃起熊熊火焰。
那火光红中带着幽青,宛如鬼火,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火星渐熄,道士又耍了一会木剑,那架势,真真像是对面就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鬼正与他搏斗,好不卖力!
楚燿看的起劲,也不上前拆穿他。就在他又挽了一个剑花做收尾动作时,楚燿连连鼓掌,称赞道:“好剑法!好剑法!”
他步履悠悠的走近道士,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躬身道:“这位道友真是耍的一手好剑法啊!”
道士一见此人,便被他迷了心神,又听他夸赞自己,一时觉得非常兴奋,回笑道:“这位公子,缪赞!缪赞!”
楚燿悦色道:“哪里,哪里。不过我想请问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道士飘飘然道:“我这是在驱鬼!”
楚燿扮做惊讶道:“什么?楚府有鬼?哪里来的鬼?”
道士神气道:“公子,此等通神之事,可不是常人所能见到的。我可就不同了,我乃天道之人,这些妖魔鬼怪统统都逃不过我的法眼,他们胆敢在此地作乱,我便让他们都有去无回!”
楚燿看着他吹牛吹上天的样子实在滑稽,这才定睛将他看了清楚,他样子看起来大概三十有余,身材高挑,看上去应该是比较纤瘦的。
为什么说看上去?
皆因他全身都包裹在厚厚的道袍之下,唯有头部和一双手露在外面。
仔细再看,他的手非常白,白的几乎看不出血色,再看看他的脸,五官虽是平平淡淡的路人像,可堆砌在一起却是十分违和,内里更是透着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认真打量,才发现他的眉眼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不管大小,皮肤的褶皱,活动的频率皆是一致。
照常来说,人生百像,每个人的五官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他们之间都有着细微差异,比如这只眼睛会稍微大一点点,那边眉毛可能又会挑一些,再加之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活动神态。久而久之,也都会有些缺陷,虽不是完美之貌,至少看上去是和谐的。
可眼前此人样貌实在是过于工整,没错,就是工整。就像是初学学童描书写,描画像那般,每一点,每一划,都描的工工整整,刻板生硬,你也不能说他哪里不好,只是其中缺少了为之重要的一点──神魂。
所以,即使他描得再精细,那也是一副没有精魂的皮囊罢了。
楚燿再次称赞道:“大师果然厉害!在下佩服!不过我府中有位好友对此道也十分之感兴趣,不知大师得空了的话可否指导指导他?”
道士佯作谦虚道:“好说好说,指导是不敢当的。不过与他讲解一番,也未尝不可。”
楚燿笑言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肖骐,去把千面叫来,让他来好好领教领教大师。”
肖骐莞尔一笑,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