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等雪》啸云

3、雪天再见

　　2023.12.15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作业就是把昨天剩的卷子写完，批改好交上来。”沈销夏拿起放在讲台上的书，“下课，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下午家长会开完回家跟家长聊聊，自己也想一想，再过一个寒假回来所有的课程就都步入尾声了，要再制定新的计划，新的目标。”说完，他便走下讲台，走出教室。
　　沈销夏拿着书回到办公室，看到只有林厉和张时在，三个人都是班主任，就着家长会这个话题追忆了一下刚工作的时候。
　　据沈销夏所知，林厉和张时是同一所大学同一届毕业的，教龄是自己的三倍，都很和善，总是跟他传授经验，并且是以提建议的模式，最常听到他们会说的就是“如果这样的话也不错。”“...也可以这样处理。”
　　“我现在都记得，当时第一次开家长会，提前多少天就开始做准备，真到那天了照样紧张得腿抖。”张时说。
　　“可不嘛，我还记得呢，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就我最小，而且至少差十岁。在台上一站说不怯场都是假的。”林厉赞同道。
　　“当时在家练习，把我以前打辩论用的白板都翻出来了，好一个打草稿，为了一句话斟酌来斟酌去的。”沈销夏说完就笑了一下。
　　“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在学生面前讲了那么多课了，一面对家长照样犯怵。”张时走到饮水机跟前接水。
　　“真是，我就头一次最紧张，第二次就好不少，现在根本就不紧张了。”沈销夏转了转手里的笔。
　　这是沈销夏当老师的第五个年头，刚毕业就当了班主任，带完第一届身体不太好，带了一年高三的科任，又送出一届毕业生后，教导主任问了他的身体状况，想让他继续做班主任，沈销夏答应下来。
　　这些话题，他们几乎每一次家长会之前都会回忆一番。
　　“诶，下节我在十三班的课，我得先准备准备过去了。”林厉站起来理了理一会上课要拿的书和试卷。
　　“你还有几节啊，我今天的课上完了。”张时问他。
　　“我今天的也上完了。”沈销夏说。
　　“我一会两节连上，上完课直接去吃饭。”林厉回答。
　　“上课愉快。”沈销夏和张时异口同声道。
　　“行吧，两个已经上完课的人。”林厉拿起书朝他们晃了晃，走出办公室。
　　一上午沈销夏都在写教案，觉着时间过得飞快。要不是林厉上完课回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他可能会一直写到自己定的午休铃响。
　　“走吧，坐一上午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沈销夏把文件保存，退出U盘放进裤兜，起身穿上外套，围好围巾，跟在林厉身后走出办公室。
　　正等着电梯，听到有人叫他们俩。
　　“林老师，沈老师，你们也是去吃饭么？”
　　林厉先转过头，应一句“是小陆啊，对啊，我俩正准备去吃饭呢，一起吗？”
　　沈销夏也看过去，招了招手。无论多少次，听到发小在外面这么一本正经地称呼自己，还是会有点不适应。
　　“好哇，一起吃吧。”陆笙笑着说。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乘电梯下楼。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林厉指着外面说“哟，下雪啦。”
　　“应该刚下没多久吧，地上还是薄薄一层呢。”陆笙试着伸手去接凌乱飘着的细碎雪花。
　　“我看天气预报说是中雪，一会估计会下得大一点。”沈销夏把围巾往上拉一点，手伸进口袋，拿出护腕戴在两只手腕上。
　　走到食堂，先找了位置把围巾织摘下搭在椅背上，随后脱下外套也搭了上去。
　　三个人打好饭回来坐下，随便扯了几个话题聊，一顿放松的午饭就着收尾的聊天结束。
　　“你等会回办公室么？”沈销夏问陆笙。
　　陆笙摇了摇头，“我等会得出去一趟，下午再回办公室备会课。我不用开家长会嘛，今天下班估计比你们早点。”
　　“行吧，等会我得回去，我和林老师还得准备开家长会的那些事。”沈销夏穿上外套，围好围巾，端起餐盘准备把菜汤倒掉。
　　“走吧，趁雪还没下得特别大。”林厉也穿好外套，起身端起餐盘。
　　回到办公室，沈销夏趴桌子眯了二十分钟，听到提前定好的闹钟醒来，喝了口水，把桌子上的书理好贴着桌边放好，用监控看了一下教室的纪律。
　　还行，都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待着呢。
　　沈销夏到高一的对口教室看一眼家长到了多少，顺便把座位表投到大屏幕上，等家长来齐了，又回到自己班级看会儿纪律。
　　学校主任用广播讲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校方建议，等到广播结束，沈销夏简单嘱咐两句:“我会尽量压缩时间，你们在教室里安静自习，等着家长开完会来找你们就好了。”
　　随后转身离开到对口教室开家长会。
　　刚站上讲台，沈销夏便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
　　怎么会这么巧呢，沈销夏愣了一下，但也仅限于在粉笔盒中拿粉笔的手顿了一下。
　　“各位家长朋友大家好，感谢各位能够参加本次家长会，在高二这样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我们来共同探讨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方面的事情。”
　　沈销夏站在讲台上，目光坚定又柔和，脸上挂着微笑，淡蓝色衬衫显得正式，但正装衬衫的严肃感被沈销夏身上自带的亲和力抵消了不少。衣袖一看就是被认真挽过的，半截小臂露出来，让戴在两个手腕的黑色护腕更加明显。
　　说完，他把用右手捏着的粉笔换给左手，在黑板上写下这次家长会的主题。写完转过身把粉笔放进纸盒。
　　沈销夏稍稍侧开避过讲台，幅度没那么大得鞠了一躬。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随后把提前做好的PPT投到屏幕上，进入正题。
　　沈销夏尽可能的压缩了时间，没有半句废话，只用半个小时讲完。
　　“再次感谢各位家长来参加本次家长会。现在大家可以去高一的对口教室接孩子了，如果有其他话题，也可以留下来，我们共同探讨。谢谢大家。”
　　简练的家长会以家长们的掌声收尾。
　　大约一半的家长都围过来，令沈销夏意外的是，那个人竟然也没走，但没往前凑，只是在后面耐心地等待。
　　面对家长的提问，沈销夏答得细致，也方便家长们听得明白，家长们听完解答，道了几句谢，去接自己家孩子。
　　只剩下最后这个人了，好像没注意到家长们都走了，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戴着单只蓝牙耳机，手机一直横放在手里，大拇指偶尔点一下，有时又皱一下眉，一脸的认真，看着不像是在打游戏。
　　五年没见，眼前这人除了看起来晒黑了一点，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穿搭风格，往那儿一站，没做任何动作也让人觉得挺酷。
　　“请您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沈销夏面带微笑，终于有机会让自己的疑惑得到解答。
　　“沈老师好，我是兰润的哥哥。”兰烬摘下耳机抬着头看他，把手机熄屏，顺手放进衣兜。“我留下来是想问问沈老师，办走读都需要具体准备什么材料，我想给兰润办走读。刚才好像没听到有家长问这个。”
　　沈销夏点了点头，细致地回答完，兰烬对他道了谢，又问:“兰润最近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卯着劲学呢。她是我的课代表，也是非常负责任的班长。她现在稳定在年级前百，保持现状固然不错，但还可以再进步，这个我也跟她说过。”沈销夏笑着回答。
　　“那就好，谢谢沈老师关照。”
　　“没事，本职工作而已。”
　　各自沉默了一会，兰烬主动打破沉默，“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刚刚称呼的这么正经，我都有点恍惚，感觉你把我忘了似的。”确实够久的，而且从两人的名字，他和这兄妹俩相处时的感觉，他早该猜到兰润是他的妹妹。
　　其实也不见得是猜不到，更多的是没敢往那方面想。
　　“怎么会。你什么时候下班？下班之后有空么？想请你吃顿饭。”兰烬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有空。但是你不用送兰润回家么？”
　　“她说要跟好朋友一块儿吃晚饭，俩人直接一块儿走了，不用我送了，但是可能需要我去接她。她跟我说她朋友叫...哦对，张擎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销夏问他。
　　“昨天晚上刚落地。”兰烬如实回答。
　　“不会连时差还没倒过来吧？时差都不倒了就为了请我吃饭？”沈销夏半开玩笑地连问两句。
　　“对啊，我的态度是不是特别诚恳？所以沈老师可得答应我啊。”兰烬故意眨了眨眼，装得一副可爱模样。
　　沈销夏得承认，他确实被可爱到了，但是更多的是感觉心疼。
　　他能想象得到，在飞机上戴着遮光性极强的眼罩勉强进入浅眠状态的兰烬硬熬了这么多个小时该有多疲劳。
　　“那你以什么身份请我吃饭？我一当老师的，可不能让学生家长请吃饭。”虽然心疼，但嘴上不说，反倒故意逗他。
　　“当然不可能是学生家长的身份。”兰烬想想都觉得好笑，“就以...阔别已久的朋友的名义吧。”
　　“行。去哪吃？”沈销夏问他。
　　“我猜你能猜得到。”
　　“那就一起说，看你猜的准不准。”
　　“好啊。”
　　“3——”
　　“2——”
　　“1——”
　　“遥川酒家。”两个人齐声说。
　　“恭喜你，猜对了。”沈销夏笑得眼睛快眯起来。
　　“你也猜对了。”兰烬也看着他笑。
　　“那就走吧。”沈销夏先他一步走出教室，兰烬跟在他身后。
　　“我先去办公室穿个外套，你跟我一块儿吧。”
　　“好。”
　　走到办公室门口，兰烬自觉地站住，等沈销夏穿好外套出来。
　　沈销夏看着兰烬笑了一下，兰烬也笑着看回去。
　　两人坐电梯下楼，走到教学楼门口沈销夏问他“你开车来的么？”
　　“嗯，之前交给我表哥保管，今天上午开回来的。”兰烬点了点头。
　　出校门，走到兰烬停车的位置，兰烬先替他拉开车门，才绕过车头开门上车。
　　遥川酒家离学校还是有点远的，一路上车载音乐成了主要声音，偶尔极有礼貌的对话成了点缀。
　　整段路途中最长的对话就是刚上车时，兰烬问他要听什么歌，沈销夏说放他的歌单就好。
　　兰烬刚出国的两年，两人倒时差聊天，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无论沈销夏发多少条消息，都没有收到兰烬的回复，一句都没有。沈销夏猜不到原因，不愿意设想那么多“如果”自己吓自己，但是说不担心是不现实的。
　　但是相当矛盾的，沈销夏才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在多次发消息但一点回复都没有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信心会收到回复，也没有耐心在一遍一遍的试，索性放弃，也不会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地又开始等。
　　他真想问问兰烬，为什么后来一声不吭地“失联”。
　　正犹豫着怎么张口把话题引到那里，兰烬先开口道“我现在可以怎么称呼你呢？”
　　“和以前一样就好。”沈销夏如实回答。
　　“沈老师，刚刚写在黑板上的号码是你现在常用的么？”
　　“还是叫销夏吧，在学校听了一天‘老师’了，这样我总有种还没下班的感觉。”沈销夏笑了一下，“那个是工作号码，平时不太用。”
　　刚好遇上红灯，兰烬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后递到沈销夏面前，“那可以存一下你的生活号码么？五年前就没存呢。”
　　沈销夏点了点头接过手机，正输着号码，听兰烬在一旁说“之前手机被偷了，微信账号没备份找不回来，只能找回来一些存过的手机号，但我没有你的手机号，而且也没联系到有你手机号的人，所以后来没法跟你联系。”
　　一团浓厚的把沈销夏困住了三年的雾，被兰烬轻而易举的剥开。
　　“在我没法跟你联系的这段时间，你可能给我发过消息吧，但没收到一点回信，所以就不发了。我猜的对么，销夏？”
　　对得不能再对了，沈销夏想。
　　“恭喜你，又猜对了。”沈销夏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半开玩笑道，“猜得特别准，都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兰烬被他逗笑了，还没开心多一会，绿灯了，只好专心开车，眼神一变，差点不满地“啧”出来。
　　沈销夏被他这副秒变脸的样子逗笑，但是又不好当着人家面直接笑，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下巴抵住手，看向窗外。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沈销夏看到遥川酒家的牌匾，说了一句“到了。”
　　“前面刚好有个停车位，太好了，要不然还得绕圈找。”兰烬感叹一句。
　　“说明你今天运气不错喽。”
　　“跟你一块儿嘛，运气总要好一点。”
　　突然冒出来一句直白的话，砸在沈销夏心口，他愣到一时间没想到该回答什么。
　　现在的沈销夏可能要反驳半个小时前的自己了，兰烬的聊天方式可不止变了一点啊，这么直球的话可不是五年前的兰烬说得出来的。
　　“那我要说声谢谢么？”沈销夏故作镇定地打开手机，胡乱翻了一下。
　　“你为什么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我吧，我得谢谢你带来的好运。”兰烬稳稳地把车挺好，熄了火，手撑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沈销夏。
　　“谢谢你信任我啊，这可是我第一次被冠上‘能带来好运’的名号。”沈销夏也转头看向他。
　　“行吧，那这个谢谢我就收下了。下车吧。”
　　“嗯，走吧。”
　　进了遥川酒家，两人跟坐在前台的闵遥川打了个招呼。
　　“闵姨，好久不见啊。”
　　“诶呀，小沈和小兰来啦，真是好久没见了哦。”闵遥川一见到他俩，立刻露出笑容。
　　遥川酒家是闵遥川大半辈子的心血，至少在沈销夏的印象中，小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吃饭，每年生日也都是在这里过。
　　这么多年，沈销夏亲眼见证遥川酒家一点点发展起来，规模越来越大，热闹程度只增不减。
　　只凭这些，沈销夏就打心底里佩服闵遥川。
　　找好位置坐下，兰烬用手机扫了桌边的二维码，随后递给沈销夏“想吃什么直接点吧，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大概十分钟回来。”
　　“好。外面还下雪呢，注意安全。”沈销夏接过手机。
　　兰烬走路没有声音，他从沈销夏身后绕道自己的座位，沈销夏都没有察觉，直到在沈销夏对面坐下，沈销夏才抬起头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么？解决完了？”
　　兰烬把藏在花束拿到面前，“花店就在旁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算急事，但是是很重要的事。”说完，又把花往前低了一点，“销夏，五年前的约定，一直记着呢。”
　　沈销夏双手接过花，手腕上的黑色护腕和头顶的灯光衬得肤色很白，让兰烬挪不开眼。
　　他说了很多很多个“谢谢”，兰烬也说了很多个“不客气。”
　　五朵黄玫瑰，五份同样的约定，补偿没能一起过的五个生日。
　　“收了我的花，我能问几个问题么？”兰烬没细看沈销夏都点了什么菜，直接确认提交，付了钱。
　　“你问吧，我尽量回答。”沈销夏把花束放到一边，拿起茶壶给兰烬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的手，还经常疼么？”兰烬屈起食指，用指关节指了一下他的手腕的方向。
　　“还好，就是不能受凉，后遗症嘛。今天是因为下雪，有点禁不住冻才戴上的。”沈销夏说的轻飘飘的，但兰烬听了相当心疼。
　　“后天我过生日，你来么？”兰烬又问。
　　“还在这？”沈销夏用问题回答问题。
　　“嗯，你来么？”兰烬又问一遍。
　　“来，后天周日，正好我休息。还有谁来？”
　　“陆笙，易丘，微意，咱们五个。”
　　沈销夏点了一下头，“他们知道你回国了么？”
　　“还没告诉他们。”兰烬拿起手机，“要不现在问一下他们吧。”
　　“直接在群里问？”沈销夏提个建议。
　　“原来的号找不到了，还得麻烦你重新把我拉进群。”
　　“不麻烦。可是我没有你现在的号。”沈销夏摊了摊手。
　　“那现在加一下呢？”
　　“我扫你吧。”沈销夏也拿出手机。“还有哦，你自己都说了，是作为阔别已久的朋友请我吃饭的，讲话就别这么客气了，就像我跟笙笙在学生面前装不熟一样别扭。”
　　兰烬笑着说好。
　　重新加上好友，沈销夏把他拉进五人群里，并把他原来的旧号踢了出去。
　　【好想一觉睡到中（5）】
　　[Candle:我回国了，后天过生日，想在遥川聚一下，都有空没啊。]
　　[鹿鹿陆笙:有空，来。]
　　[秋秋易丘:有空，来。]
　　[程程橙子:有空，来。]
　　[笑笑销夏:有空，来。]
　　兰烬刚发完，群里就整齐地刷起来。
　　“你当着我的面答应的，干嘛还在群里发一遍。”兰烬看沈销夏也跟着发了一句。
　　“为了队形整齐。”沈销夏笑着说。
　　[鹿鹿陆笙:你这是断网多久了，换号了？]
　　[蓝蓝兰烬:之前手机被偷了，微信没备份数据全丢了。]
　　[秋秋易丘:几点？]
　　[蓝蓝兰烬:五点半]
　　[程程橙子:ok]
　　“改昵称改得倒是快。”沈销夏评价一句。
　　兰烬笑着把他刚刚的话照搬过来，“这样队形才整齐。”
　　“兰先生，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学我说话。”沈销夏看向他，歪了一下脑袋。
　　“过了生日才三十二，说话要严谨啊，沈老师。”兰烬也歪了下脑袋。
　　两个幼稚鬼，沈销夏想。
　　菜上齐了，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兰烬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沈销夏帮他倒的花茶。
　　“吃完了？”沈销夏问他。
　　“缓缓，想跟你聊会。”兰烬晃了晃玻璃杯。
　　“行啊，从哪聊起？”沈销夏也放下筷子，手扶着下巴。
　　“都行。只要是关于你的，我不了解的，我都想知道。”兰烬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完。
　　“公平起见，你也要说你的，我们交换。”沈销夏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那我先问吧。”兰烬顿了顿，接着说“你现在有对象么？”
　　沈销夏摇了摇头，“从你认识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追我的倒是有，不过我一个都没答应。你呢？”
　　“我也是，一直都没有，但是有一个暗恋对象。”
　　“是谁？”沈销夏下意识问了一句。
　　“坐在我对面的人。”兰烬本来想说就是你，话到嘴边，被他换成没那么直接的回答。
　　但不管怎样，这两版回答，换做是五年前的兰烬，无论哪一版，他都说不出口。
　　一记直球打得沈销夏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愣了一会儿。
　　“在德国受什么刺激了啊，让我们兰老师变得这么会打直球了？”
　　“受刺激肯定是没有，跟去德国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人待了很长时间之后，好多事就能想得明白了，我都三十二了，总得做点改变不是？”
　　“比如呢，什么事？”沈销夏听得云里雾里。
　　“我能追你么？”兰烬没正面回答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这件事，但是这样回答同样能让沈销夏完全不知所措。
　　沈销夏彻底懵了，抿了口花茶又清了清嗓，始终没敢抬头看他，眼神聚焦在被自己挑出来的，被拨到盘子一边的几根香菜杆上，“我很难追的。”
　　兰烬看出对面人的无措，“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但是如果你不排斥，或许先抬头看看我呢？”
　　怎么可能排斥呢？
　　沈销夏听他的话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追到你和我从德国毕业，哪一个更难一点？”
　　“你在问我么？”
　　“对啊，你觉得哪个难？”兰烬特别有耐心地等他的答案。
　　“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参照啊，都...挺难的？”
　　“可是我已经从德国毕业了，我不怕困难。”
　　沈销夏被逗笑了，“嗯...如果是你追我的话，我可以放宽一点权限。”
　　“比如呢？”兰烬一脸期待。
　　“可以牵手，可以拥抱，但是要提前让我有点准备。”沈销夏侧过头看了一眼黄玫瑰花束。
　　“那么多人追你，为什么只给我特殊权限？”兰烬故意问他。
　　“因为我也暗恋你啊。”沈销夏看着那束花漫不经心地回答。
　　风水轮流转，这下换兰烬不知所措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兰烬有点不可思议。
　　“让我想想啊。”沈销夏真的认真回忆起来，“五年前，我过生日之后。”
　　“那我比你早一点，六年前，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一进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听兰烬的语气，感觉有点骄傲，潜台词是“我喜欢你的时间更长”。
　　“对我一见钟情，干嘛不早告诉我？”沈销夏半开玩笑地问。
　　“怕你不喜欢我。”兰烬回答地认真。“而且当时确实没太意识到，而且我不会处理这样的情感，只会想尽办法躲。”
　　“拜托，我的初吻都是亲自打包主动送你的，还被你收了个翻倍的。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主动亲你？”听到一句非常不兰烬的话从兰烬嘴里说出来，沈销夏有点无语。
　　“我当时的意外程度不亚于刚刚听到你说你也暗恋我。”
　　“我当时上头了，还怕你不接受，做了好久心理建设呢。”沈销夏回想了一下，“本来我想着，如果你没有推开我，那就亲一下就好了。至于什么生日礼物的说法，只是借口罢了。谁能想到你不仅接受了，还顺着我的借口又亲那么久。”
　　“我哪管得着什么借口不借口的，从小到大，那就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这是互送初吻之后，他们第一次谈起初吻。
　　比当初长了五岁，刚刚还没那么放得开，这个话题竟然聊得相当自然，没人脸红，也没人觉得尴尬。
　　“现在可以牵你么？”兰烬将左手张开，像打招呼那样小幅度左右晃了晃。
　　沈销夏把右手对上去，兰烬立刻扣住，像怕他会反悔一样，握得很紧。
　　“权限是我给的，我不会反悔。”沈销夏猜到他在想什么。
　　兰烬的心思被猜中，笑了一下，但仍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十指紧扣，左右轻晃，眼里含笑，目光缱绻。
　　沈销夏想起一句之前看过的话——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其实我们这样对视，也算接吻了吧。”沈销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觉得算，就是超出你给的权限了。怎么办？”兰烬领会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地接了一句。
　　“超就超了，规矩是死的。”沈销夏没想到他这么在意专属权限。
　　这是兰烬梦里经常到的，沈销夏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迟到了好久，终于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