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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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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没救了,怎么总能想起那时候。
金悯狠狠拧了一把大腿,切肤的刺痛使他倒吸了一口气,但终于也让自己从那渐渐趋向梦魇般可怖的思绪中抽身出来。
“小悯,你...没事吧?”程澈从那两个孩童离开后就又看向了金悯,却见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出了神,脸上也不是出神时空洞的面无表情,而是慢慢爬上了一丝恐惧,像是极力地排斥着什么事情,如果...程澈没有看错的话。
“程大哥,我没事”,金悯因聊天而放松下来的神情又开始现出了疲累,他缓缓地揉捏了自己的眼窝后,看向了程澈满是担忧却又欲言又止的脸,接着开了口:“不好意思啊,程大哥,我有些...困了。”
程澈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从前方的椅背里抽出了薄毯,轻搭上金悯的肩,“好好休息,晚上有点冷,还是盖着吧”,然后细心的掖了掖边角,才转回身去。
就在程澈也想要小憩一会时,轻轻的声音从身旁传出:“程大哥,你真的很体贴,你的妻子肯定很幸福吧。”
话音落下,就没了动静,程澈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沉默了许久后还是回了一句:“也许吧。”
这一句比金悯的还轻些,不知道他听见了没,但程澈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程澈想着,若是他知道了我就是他原本想的那种风流公子哥,甚至再恶劣些,他会...怎么想我呢。
黑夜像是在和世间所有的光芒进行着拉锯战,直到完全的攻城掠池后才彻底的静谧起来,这时连那曾挣出缝隙现出身形的树影也不再有任何踪迹了。
车内微弱的昏黄灯光不时地摇曳着,所有的声音也都沉寂于地,金悯自扭过头去便再也没了动静,像是真正进入了沉眠,但程澈知道他没有,从那微弱的足以忽视的不均呼吸中,从那几乎不可能看见任何反光的车窗上满是不明悲伤的眸中。
程澈也久久不能入眠,即使合上了眼,脑海里却总是有一双熟悉的悲伤的眼眸,像是金悯,却又不是金悯。
程澈有些烦躁于思绪的不可控制,强迫的清空了脑海的杂绪后,才慢慢失去意识,进入了有两个似曾相识的孩童的梦里。
直到火车到站,程澈才缓缓醒来,窗外有些刺眼的光芒直射入眼里,他不适地揉了揉眼睛,脑海中梦里的身影渐渐消失,再也寻不到一丝记忆,混沌的头脑也慢慢清醒。
他看着身旁经过的各形各异的下车的乘客,如梦初醒地坐起了身子,扭头却看见金悯仍紧闭着眼,像是坠入了梦里,眼角...似乎还有着早已干涸的泪痕。
他伸出手去,似是想要触碰那不知缘何而流下的泪痕,还没触碰到,却忽地见那眉头皱了起来,瞬时便收回了手望着金悯。他竟不知道自己刚刚想做什么!
金悯渐渐转醒,睁开眼后迷糊的揉了揉,“嗯?到站了吗?”
程澈将两人的座位简单收拾了一下,拉着自己的行李,又将金悯的递给他,见他迷蒙着没有接过,又转而帮他挂在了肩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若是上了这趟火车前的程澈见了,一定会惊呼:“吃错药了?”但他现在丝毫不这么觉得。
金悯莞尔一笑:“谢谢啊,程大哥。”
程澈起身出了座位,笑着摇摇头,朝他招手,“走吧,到站挺久了。”
程澈点点头,急忙跟上,却在快到门前时没注意忽地撞上了前方不知怎么停下的程澈,他轻轻的揉了揉撞红的额头,抬头望去,“程大哥?”
程澈的脊背僵了一下,又像是做了个深呼吸微微的起伏,然后转过身来,双手紧握住金悯的双臂。
金悯愣了一下:“程,程大哥,怎么?”
“小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嗯,一定会的。”
程澈看着金悯认真的眼神,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保护好自己,小悯,我会再找你的。”
说完没还等金悯回复便转身下了车,脚步越走越快,像是再多停留便会无法离开。
将要走远的时候却忽地听见了一个大声的回应:“后会有期啊!”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挥了挥。
真是矫情啊我,真是有点好笑。程澈在心里暗自地嘲讽着自己,嘲讽完却莫名的又想回头再看看,还没扭过身子,身前突然站了一排着装一致的人,抬手拦住了路。
啊,看来没机会了。
他站直了看着眼前那几个人,虽然是便装,但能肯定是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接待他的人来得真快啊。
像是为首的人走上前来,有些凶神恶煞的眼在手中的照片和程澈脸上来回看了几眼,然后粗砺的嗓音尽可能的用最客气的态度问了句:“程先生?”
见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为首的人便招了招手示意一排士兵走在后方看守着,然后带头走在前面,丢下了句:“那便请吧。”
程澈便慢悠悠的跟上,至始至终没有再去看那个相识没有多时却觉得分外亲切的单薄身影。
金悯一下车便看见了程澈被一堆人包围着带走,本想追上去询问情况,但看到程澈那闲然自得的样子,又稍稍放下了心。
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时针已快过去了一半,金悯只好掏出干粮边吃边朝着预先查好的方向快速赶路。
走在破败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是身着军装,严加巡查,就是步履匆匆,满目愁容。街道两旁的商场店铺早已被大火灼烧的面目全非,只有侥幸存留的边角奢华装饰能见证他曾经是以怎样辉煌的姿态存活过。可想而知这里该是遭受了多么猛烈的轰击,那时的延安城空气中或许除了刺鼻的废墟燃烧气味,还蔓延了妻离子散的暗淡悲戚和亲人毙命于面前的无力悲痛。
金悯不忍再多看,每多呆一秒,仿佛就不仅仅是眼前的满目苍夷在刺痛着内心,连耳边都隐隐传入了不甘亡魂的嘶吼,让他汗毛竖立,脊背发冷。
他又加快了步子,眼睛不住的四处观望那些士兵的来向,直到夕阳也无情的将要落下,仍是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成片的驻扎的军营。金悯急切的心都渐渐地快在这冷冽的寒风中冷结成冰了,但脚步还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无处可迈。
万一、万一再乱走彻底偏了方向怎么办,要不然就在这附近挑个民居住下先吧,金悯安慰着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彻底降下的夜幕,又看了看四处难以辨别样貌的黑黢黢的难房危楼,哪能找到什么民居啊!
金悯有些崩溃的蹲下身挠头,怎么也想不到能安稳过了今晚的办法,就在他想自暴自弃地缩在危房某个角落里凑活一晚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冷冰冰的质问,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