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录》逢溪滺

32、长蛟患

　　师徒俩才到河边便发现河面上一层怨气，尸体身上更甚。也难怪杜继先看不出死因，因为这本就非凡人所杀，一共十三具尸体在落水的那一刻突然清醒，发现自己身处水中，又看见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玩意，当然害怕。
　　至于为什么是这些人而不是其他人，是因这些人具为精壮男子，三元充沛，精魅吸食便为自己所用。精魅利用这些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一步步的引诱，将他们引到河边吸食，而这个过程中他们又遇见了别的东西。
　　赵颐真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精魅下山吸食凡人三元，也不知那精魅到底使得什么手段，竟要了他们的命。说到底这事与他们有关，他顿感惭愧，无法向杜继先解释什么便道：“非人所杀，大人若是信得过贫道，可将此事交于贫道去查。”
　　杜继先道：“道长若是能查出真凶那再好不过了。”
　　这么多人溺死却毫无线索，杜继先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道长的姓氏，但是对他却是信任的，自是希望这位神仙道长能帮他找到真凶。
　　赵颐真点点头，从袖口抽出一沓符纸又向蛮姜道：“阿蛮，把这些符箓贴到尸体的身上。”
　　尸体身上都是湿的蛮姜施法就把符箓化为符水点入他们的心门，这样三日后便无需再给他们度化。
　　做完这些，赵颐真道：“大人可知他们家人何在？可以将尸体认领回去。”
　　杜继先命人撤了围栏，接着一阵哭啼冲过来一把抱住尸体哭了起来。
　　赵颐真一看立马阻止道：“诸位节哀，眼泪不可再滴于尸体上，否则死者将不得安生，将来闹的家宅不宁。”
　　“？！”
　　这一句吓得哭啼声瞬间停止，要知道活着的人都希望死者安息，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家里闹鬼啊，他们便擦干了泪把人抬回去。
　　这一折腾到了晌午，等到人们把尸体都抬回去，看热闹的也都散了。
　　杜继先最后拱手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赵颐真道：“应当的。”
　　他说完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事，转身道：“不知道长一早到鄙人府上所为何事？”
　　赵颐真这才想起要陪蛮姜去杜府见叶归春这件事，他随便扯了个谎道：“是我这徒弟听闻杜公子博才多学，小徒久居深山，思无所进，我便想带他下山前去拜会令公子，未曾想遇见此事。”
　　杜继先恍然道：“原是如此，道长有所不知，我那犬子上月初八刚离家入京任职，实在是不赶巧。”
　　蛮姜想打听的就不是杜中玄，对于他师父一嘴的胡诌哭笑不得。这件事他觉得还是自己来问比较靠谱，他向杜继先拱手道：“杜大人，不知家中可添人丁？”
　　杜继先疑惑不已，不明白这个小道士为何有此一问：“道长这是何意？”
　　蛮姜从袖口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平安符：“这是我于山中修行闲时所雕刻的平安符，此次随师父下山将他布施与一位有缘之人，此物婴孩佩戴最益。大人家中新人成双，想必不久还会再添人丁，就打算将此物赠与新人，不曾想令公子竟离开了。”
　　杜中玄成婚时这两位道人也来过，当时还给他儿子解酒的方子，杜继先甚是感激，如今又给他那快要出生的孙儿送平安符哪有不接的道理。
　　他接过平安符道：“那我就替我那未出世的孙儿谢过道长了，说来可惜，我儿才刚走，春儿下月便要生产，他是不能第一个瞧见孩子了。”
　　他略带惋惜，蛮姜不知怎么的欢喜的很：“那便先恭喜杜大人了，不知您孙儿母子可好？”
　　杜继先是没听出他话的意思，满心是笑道：“自然很好，你都不知道春儿现在有多能吃。”
　　蛮姜跟着笑道：“如此便好。”
　　······
　　杜继先给孙儿收着平安符笑呵呵的与二人道别。
　　赵颐真看那平安符雕的精巧，恨不得把他平生的法力全都融入进去，这样就能保佩戴的人几辈子平安。平安符上雕有新生的嫩叶作为装饰，说是给孩子的，不如说这块平安符是给叶归春的。母子连心，反正他们娘俩谁戴都一样。
　　等杜继先走远了，赵颐真一本正经的道：“雕的不错，你什么时候雕的？我怎么不知道。”
　　蛮姜道：“昨天。”
　　赵颐真打趣道：“这么快？给为师也雕一个。”
　　蛮姜不明白师父怎么能看得上这玩意，但是师父说要什么他一定去做，便道：“等我找到好的料子再您雕一个。”
　　赵颐真瞬间被他逗笑了，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争东西。
　　······
　　午时阳极生阴，河面上的黑雾开始隐隐流动。护城河的河水本是流动的，河水到了这里往下流，黑雾却逆着方向向上游。
　　这里大概不是那些人溺水的事发地点，尸体是被水流给冲下来的。
　　赵颐真与蛮姜收敛了周身的道气，顺着黑雾的游向，来到一处被植被围绕的深潭，河水经过这里上游是一条比这边要宽出三倍的大河流，过了这条河就是另一个县的地界，像这种地方往往多是荒地，无人开垦。
　　他们在深潭的八个不同的方位设下召阴符，将这些个黑雾都聚集到一起，看看到底能出来个什么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黑雾越集越多，不一会深潭里的水开始变成浅绿，慢慢潭底之物清晰可见，石块好像触手可及，水位似乎只能覆盖他们小腿，潭底之物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是看久了就想下水。
　　师徒二人遏制了迫切想下水的心神，乍然间一条鲜红的锦鲤游到他们面前，两人不为所动，接着两只，三只，四只，······更多的锦鲤游到他们面前不紧不慢的逆时针打转，仿佛就在对他们说：下来吧，来抓我，和我一起游，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来吧······
　　明明没有人说话，但是这些话就是在他们的耳边回荡，一遍遍的叫他们跳下深潭。
　　“阿蛮，小心，站到我身后去。”
　　“······”
　　师徒俩在深潭旁站了半天水里除了旋转的锦鲤再无其他动静，水下的东西还挺谨慎的，赵颐真断定水底下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蛮姜拉到自己身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石头吹了口气，右手并起二指对着那石头凭空写字，口中念道：“天地玄宗，赐吾神通，三界焦像，按笔乃书，变！”
　　只见那石头从他手中滑落，刚还是一块顽石在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变成一个半人高的“孩童”，那孩童无需旁人指示径直跳下水。
　　“孩童”跳下水的那一刻那成群旋转的锦鲤霎时扑腾起来，把本来平静的水面扑打的沸腾起来。它们紧紧的围着“孩童”，像是有许多的手抓着他一样使他动弹不得。
　　此时水面迅速旋转，锦鲤生拉硬扯的拖着“孩童”，水面也由清晰变成墨黑。不一会，水面形成一个井口大的漩涡，似乎要把这条河里的水都吸入进去，强大的虹吸把锦鲤与“孩童”瞬间吸入进去。
　　他们进去后漩涡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像是被盖上了锅盖，水面又恢复了平静。这平静还没有持续三个数，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把“锅盖”冲破，河水像喷泉一样喷向空中三丈高，随之而出的是一些粉碎的石块，石块还未落入水中，就见被撕的粉碎的魂魄从水里被什么东西给扔出来。
　　这些被撕碎的魂魄再难投生为人，除非有人给他们补全魂魄。
　　“师父，这些都是······破碎的生魂？！”
　　蛮姜从未见过此景，以为只有在鬼怪话本里才会出现魂魄被撕碎，惊骇之际他不忘拿出安魂符一把撒在半空，接着念起解冤救苦拨罪经。安魂符撒出去的那一刻，破碎的魂魄争抢着依附到符咒上，他们在水里待的太久，这一刻终于得到解脱。
　　赵颐真皱着眉道：“是，我倒要看看是何物在此作祟！”
　　说罢，他朝天一指虹侠剑登时出现在他手指的地方，接下来他指向那喷涌而出的潭口。潭口的水在剑势的压迫下底出旁边一半，剑像是找准了妖物所在就这么顺势冲了下去，给这个不甚大的潭口激起滔天巨浪，打的岸边都染成黑色，河水本是顺流而下此时竟逆流而上。
　　他们在岸上看不见水下的情况，水势忽上忽下，竟要淹没到岸边。
　　“小心！”
　　赵颐真一把拉住蛮姜向后退了几步，升到半空中。
　　蛮姜紧握着赵颐真的手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妖物？”
　　赵颐真道：“怕是水中快要生出犄角之物，若它潜心修练本可饶它一命，怎奈它受魔物蛊惑为祸世间，那就不得不除之。”
　　蛮姜立刻明白这可能是一只修练千年的地隐，它可能是即将化龙还差那么一点功力。就像是道人修行，在即将跨过一个阶段提升到另一个阶段的时候就需要充沛的修为支撑。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往往很难有所突破，许多修行者为打破这一禁锢剑走偏锋，偏离门派道宗，最后修的不伦不类。
　　魔物现世可侵染世间一切心智不坚之物，何况是一只妖物。
　　此时地隐化龙的时机就在眼前，它或许不想再等个二三百年，便借助活人三元来提升修为，这不正好着了魔物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