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录》逢溪滺

28、鸾凤阁

　　容显璋跟着他走到外面，心里一直在念道着：澄清派。
　　这时外面只有商陆一人在等他们，褚青甫将人带出来，商陆立马过来道：“大师兄，你终于出来，我们快走吧。”
　　容显璋从未受过如此冷落，这小屁孩看都不看他一眼，眼里就只有这个大师兄，想来就生气。不过眼前他的侍卫可都已经烧死在鸾凤阁里，若是那些刺客发现自己没死，后面回京的路上必定凶险万分。所以现下还得靠这俩师兄弟，于是便忍着脾气抱着怀干咳几声，表示还有他这个大活人。
　　褚青甫出来发现只有商陆便道：“师父他们走了？”
　　商陆：“嗯。”
　　褚青甫：“你怎么不走？”
　　商陆：“我和师父说了，我要和你一起，他就答应了。”
　　黑夜的火光燃的热烈，褚青甫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便不再多问，转身向容显璋道：“我们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日我和师弟送你回京，路上可能没有舆车，你就忍耐一下。”
　　容显璋并没有走的打算，他看着大伙烧尽了阁楼叹道：“这么好的楼烧了有点可惜，我不打算回京，我要把这楼重新建起来。”
　　“！？”
　　命差点就丢在这，俩师兄弟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何执着于建楼。
　　商陆疑道：“都烧成这样了如何重建？”
　　容显璋道：“我说重建就要重建。”
　　商陆不说话瞪着眼睛看他：“······”
　　说话间殊不知黑暗里已经被几名黑衣人盯上，他们放火没有把人烧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几人早就留好了后手。
　　一发带着剧毒的飞针从暗处猛地飞向他们，这是从一个扣动的机械弩里发射出来的，一次可发射十枚这种带毒的飞针，保证中针者绝无生还的可能。
　　褚青甫手中还有刚才凝结成冰的冰块，察觉到毒针飞过来迅速将冰块弹出挡在飞针上，飞针虽带毒，但遇上精纯内力，立刻化为粉末。
　　黑衣人未料到此人能察觉到毒针，并且尽数将毒针击得粉碎，这令他们惊诧万分。杀手想杀人并不在乎一时失手，而是会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为止。
　　他们人手一只这样的机械弩，一发不中，再发。接连五十根毒针刺向三人，褚青甫把商陆与容显璋护在身后，一人独挡这些毒针。他挥起剑快速的舞成一面屏障，将飞针堵在屏障外。等这些针全都落下，地面上一团黑。
　　黑衣人见此招不行，有人护着容显璋，这样下去无法完成任务，便直接的冲出来，大刀阔斧的朝三人砍过来。
　　褚青甫忙对商陆道：“看好他。”
　　商陆“嗯”了一声，一把抓住容显璋的胳膊就将他拉到一边。容显璋万分惊愕，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力气怎么跟牛一样？抓的他手臂生疼，为保持他皇室威仪愣是没叫出声。
　　“哎，小道长，你轻点。”
　　商陆一听“小道长”这三个字，就跟九恒山下那些村民们一样这么叫他心里就郁闷，他心道：我比你老子年纪还大，说出来吓死你，你管我叫爷爷还差不多。
　　只不过这会心思都在褚青甫那没空理他，他听大师兄的话站到容显璋的身前，看大师兄一人抵挡五人的进攻。
　　木剑敏捷的挑开三把长剑，后面两把剑立刻朝褚青甫刺了过来，他一个侧身避开剑刃，随后向后仰回手就把两个刺客的剑击碎，只留剑柄在手上。刺客见同伴的剑被击碎，快速的用剑砍了过来，吓得商陆赶忙喊道：“大师兄小心身后！”
　　褚青甫听见提醒一个前倾架后踢，一脚踢开那人的剑，顺手又用木剑扇了他一个耳刮子。这一下把他的蒙脸布给扇下来，登时那人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还混杂着四五颗牙齿。说起来不算是重伤，但就是疼的他捂着嘴“呜呜”叫。
　　另外一人见状发狠的打算用剑直捅褚青甫心脏，剑未中目标便被木剑挑开连着转圈，转到那黑衣人手都握不住剑，手臂的麻木感像是一阵电流从那木剑传到他身上，直到他松开手痛感才慢慢消失。
　　黑衣刺客没了剑仍旧弃而不舍，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三人抡起拳头就向褚青甫砸过来，两人攻上，一人攻下。褚青甫一只脚蹬地腾空而起，迅速在三人头上来回踢。
　　另外两人则是越过他们朝商陆身后的容显璋杀过来，这家伙很会躲，从刚才拉他那一下可以看出商陆一定是会功夫的，想都没想缩在他身后，也不去想刚才对他无礼的事了。
　　躲就算了，他还话多：“小道长，你师兄怎么不把那些人给杀了？”
　　商陆一面对付刺客的进攻，一面还要保护容显璋的安全，没空理他。他一记雪花剑挑断那俩刺客的手上经脉，当时刺客的手便握不住剑，正慌神之际，又被商陆快速的在两人膝盖上踢了一脚，然后转到两人身后从后面踢向腘窝，两人无法站立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的容显璋当场傻眼，这小东西有点本事在身上，他立刻指挥商陆道：“杀了他们。”
　　商陆白了他一眼道：“你整天就知道杀、杀、杀、吗？澄清派济世救人，从不杀生。”
　　容显璋惊诧道：“是他们先来杀我的，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
　　商陆看褚青甫还在打，便道：“那好啊，你去把他们杀了。”
　　“！！”
　　容显璋此时瞪大了眼睛，未料到他会这么说，平时他说杀人什么的，只需动动嘴皮子就有人去办。他虽然练过，但是看着俩刺客武功应该都在他之上，杀不杀的掉还不一定，别到时候被杀那可就没的玩了。
　　面前这俩人在地上缓了片刻又起身，容显璋可不是吃亏的主，他自己无法把人杀了就连忙躲到商陆身后，一贯冷静道：“可是不杀他们，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
　　“······”
　　商陆又与他们打斗了起来，他仍旧未得到回答。
　　也许容显璋说的对，这样要打到什么时候？
　　赵颐真领着那几个徒弟并没有走远，他还在关注着这边的状况。褚青甫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修为能力无可挑剔，但是这个徒弟似乎被他教傻了，整天就知道济世救人，救别人，他忘了他自己。
　　赵颐真望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打斗叹了口气，正好被关河令听见，因为他的剑已经按耐不住要出鞘。
　　关河令道：“师父，让我也去吧。”
　　赵颐真疑道：“你不去找许元叔了？他现在可是魔物。”
　　关河令道：“自然要找，不过百年太平现在就去找，似乎还早，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现在，去救撑起太平的横梁。”
　　赵颐真对他的话大为震撼，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去给别人效命，他就莫名不悦：“容显璋何德何能让我的三个徒弟为他效命？”
　　赵颐真虽没有直接拒绝，也算是答应了，对于自己爱徒去帮一个浑身世俗的人耿耿于怀。
　　关河令对任何事都看的很透彻，他对师父道：“师父莫要生气，这也许便是我等求仙问道之路上必然要面临的一段路程。道祖言：‘道可道，非常道，众妙之门，各其所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入圣成仙之道。”
　　赵颐真点点头道：“皇室斗争向来残酷无情，三百年前许元叔就是他们权力争夺下的棋子，只不过他们输了，许元叔就成了千古罪人。青甫性子良善，商陆大部分是他教导的，为师就怕他们一时不查人心，遭人陷害，你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全自己，知道吗？”
　　关河令不似那两人的性子，他心中有数，拱手向赵颐真与众师弟道别：“弟子明白，师父、三位师弟，告辞。”
　　赵颐真摆摆手，华京唐与花薪酬道：“告辞，关师兄。”
　　蛮姜与他挥手道：“告辞，关师兄，照顾好自己，若是想我们了记得回来看看。”
　　关河令人已经飞走了，听见这句话侧了个头朝他们点了点。
　　夜还没到尽头，那边已成废墟的鸾凤阁外还在打斗，刺客都打蒙了，这个道士武功比他们高，就是不杀他们。容显璋看的心急如焚，这要是他的侍卫都还在，早就把人杀了了事。废那么大心思是想度化这些杀手吗？
　　他还真猜对了，褚青甫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今日饶他们一命，改日这些人改邪归正，世上便少了几个恶人，多了几个善人，有什么不好？
　　但是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杀手刺客，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去杀人的，是人心，世态的蛊惑，权力和欲望的挟持。
　　霎时一柄漆黑的长剑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把几个刺客与褚青甫分开。
　　关河令一手做着手势指挥长剑一手背在身后，他与剑一样从天而降，目空一切的气质让人不禁胆寒。刺客看了心中一震，这人又是谁，居然能手不握剑介入他们的打斗，不免更加戒备。
　　“关师兄，你怎么来了？”
　　商陆在看清楚是他后疑道。
　　关河令站到他们面前，那把剑就横在他们和刺客中间，他不动刺客更不敢妄动。他抽空回道：“我再不来你们只怕要打到天亮。”
　　褚青甫、商陆：“······”
　　容显璋听见商陆叫他关师兄，穿着同门道袍，看他出剑的速度，心道：总算是来了个做事利索的。
　　“阁下应该也是澄清派道人了，贵派武艺高强，惩奸除恶，快帮我杀了他们，回去重重有赏。”
　　容显璋用他平时与门客们说话的方式指挥关河令，关河令回头瞪了他一眼，他顿时察觉不对，立马改口：“道长，他们要杀贵派师兄弟······”
　　关河令不等他说完，剑已经通体发亮，下一刻就要去取了刺客的性命。不出所料，剑在无人掌握的状态下挨个抹了刺客的脖子。
　　刺客倒地时容显璋长叹一口气道：“终于解决掉这些麻烦了，多谢这位道长相助。”
　　“······”
　　关河令没有说话，而是他发现褚青甫正用疑惑不解的目光在看他，他也只是回道：“我见大师兄久久不能了结此事，便向师父说和你一道，今后我们一起走。”
　　褚青甫并没有反对，而是迟疑道：“可倒也不必杀他们。”
　　关河令合理怀疑他年轻时是因为太过耿直了才没能如愿做官，他伸出一只手对着那些刺客的尸体施法，他们的嘴被撑开，竟从里面飘出来几粒白色药丸。关河令把这些白色药丸送到褚青甫面前，褚青甫仔细分辨居然是毒药。
　　关河令道：“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死。”
　　褚青甫叹着气苦笑道：“看来是我想多了，还以为能救他们。”
　　这会的容显璋挑着眉看着这些毒药，像是见惯般表情毫无波澜。
　　关河令道：“大师兄，救人也是有选择的，就像现在我们救了他，就不能再救那些人。”
　　褚青甫无奈的点头，向他调侃道：“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当大师兄。”
　　商陆道：“二位师兄你们别再相互推让谁当大师兄了，我们现在该去哪都不知道。”
　　“咳！”
　　一声干咳把他们的注意都拢过来，容显璋试探着道：“几位若是不嫌弃跟着我怎么样？”
　　三人同时看向他，他还是头一次被人看的发慌，于是又道：“我不会亏待诸位的，虽然我现在这个样子给不了你们什么，但是等我回到皇城一定给你们最好的。”
　　本来就是为了他才留下的，褚青甫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京都。”
　　容显璋未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答应了，他还有事要办，便道：“倒也不必这么急着回去。”
　　商陆一下子就急了，被人追杀还不走，这不上赶着送人头吗？
　　“你不会是真要重修鸾凤阁吧？”
　　容显璋笑道：“道长所言极是，不过不是此刻，我还要等人，他们没来我不能离开。”
　　商陆想拿剑捅他，褚青甫则是拍拍他的肩道：“既然你还要等人，那我们就在此等候，不过这里真不是该待的地方，先找个地方躲一下，不然你的对头发现他派来的人没回去，指不定还会派人来杀你。”
　　容显璋拱手道：“道长说的是，不过这偌大的街头，我们该躲哪？”
　　关河令道：“跟我来。”
　　片刻之后此地人们常供奉的一座神仙庙的屋顶上坐着四人，一人瑟瑟发抖，不停的搓手。
　　这一夜不是火烧就是风冻，他都有点怀疑这几人才是他兄弟派来的杀手。容显璋牙齿打架，连说出来的话都透着风：“三位仙师，你们仙风道骨不怕冷，我是凡夫俗子，怕不是要给我冻死在这夜里。躲哪不好，为何要选屋顶？”
　　褚青甫与关河令已经在打坐，容显璋是看不出二人在干什么，商陆道：“贵人你先忍耐一下，选屋顶一是因这里气流纯净，有利于修行。二是方便观四象八方，万一再有人过来杀你，我们好及时发现。你说对不对？”
　　容显璋：“？！”
　　话是这么说没错，许是商陆没有褚青甫关河令沉着稳重，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令人生疑，但是又不得不信。
　　容显璋心道：这会命都交给他们了，就暂且信他一会。
　　说来奇怪他很少轻易相信什么人，可这几个师兄弟才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命托付给人家，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