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喜言草

20、第 20 章

　　这一支烟两人都抽的很安静。
　　程阳收回身子靠在沙发边上后才觉得脸上烧的慌。可能是喝了点儿酒，可能是没头没脑的突然干了这么件事儿。他以前从来没在别人嘴里正抽着的烟上点过烟，最多也就拿烟来点过炮仗。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想到这法子凑上去的。
　　“小瑷知道吗？”程阳把手里还没燃尽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黎玥皓问了一句，“就你说的这些事儿。”
　　黎玥皓的故事里没有尤瑷玲，但程阳总觉得她应该不是局外人。
　　黎玥皓点了点头，“她和珊姐一起长大的，但不是亲姐妹。具体什么关系我也没问过，我遇到珊姐的时候小瑷就在了。”
　　“哦……”程阳从黎玥皓旁边拿过雪克杯给自己倒酒，“那你和珊姐是怎么……”
　　程阳本来想说‘在一起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问很有歧义。还没想到准确措辞的时候，黎玥皓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在粥铺门口碰到的，”黎玥皓酒量虽然不好，但是喝酒都比较有数，一般他自己稍微感觉到晕乎的时候就停下来不喝了，今天估计是气氛到这儿了，他也没忍住继续给自己添酒，“我跟黎玥长得像，珊姐认出我来了。”
　　这段故事黎玥皓讲的很含糊，程阳只听明白了他当时因为警察迟迟找不到线索，每天都在粥铺门口暗自伤神，秦珊那时候已经在装修姗姗来迟，几次经过粥铺都碰到黎玥皓之后才确认黎玥皓应该跟当时救她的黎玥是亲属关系。秦珊主动跟黎玥皓搭了话。
　　“她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住了……”
　　程阳听着黎玥皓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没声的时候他才发现黎玥皓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呼吸很平静，程阳不确定他是醉了还是睡过去了。除了没喝几杯就有些脸色泛红而外，黎玥皓没有表现出别的醉酒状态。
　　程阳起身推了推他的肩膀，“皓哥，皓哥？”
　　黎玥皓没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在这儿睡会感冒的，”程阳又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脚都抻不直，去床上睡吧。”
　　黎玥皓依然一动不动。
　　“唉……”
　　程阳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看着黎玥皓和桌上的狼藉叹了口气。他现在可是个独臂侠，既不能利索的收拾桌子，也不能一把薅起黎玥皓把他扔到床上去。
　　在别人那儿这两个事儿可能眼睛一闭就过了，但是在程阳这儿不行，他受不了。
　　那还能咋办，慢慢弄呗。
　　一只手收拾桌子是费劲儿点，但是好在要洗的东西不多，找个大一点儿的垃圾袋把签字和垃圾都装进去扔到门口就行。
　　主要是黎玥皓，程阳蹲在沙发前比划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姿势来抗他。
　　最终程阳走到沙发背后先把黎玥皓往沙发边推了推，然后拉着他的手，把他拉来侧躺在沙发上，最后再蹲到沙发边儿上把黎玥皓拉到自己没伤的半边背上。
　　黎玥皓要在程阳左边儿肩膀上爬的稳当，就得把手环上程阳脖子，从右边儿落下来。程阳右手使不上劲儿，只能用左手在胸前把黎玥皓的手给抓着。
　　“我要起了啊。”
　　程阳没期望黎玥皓能突然醒来给他回句话，他这话主要是给自己加油打气。
　　“嘿！”程阳使着劲儿站了起来，他弓着背让黎玥皓的上半身爬在他背上，这样能分担点儿手上的力。
　　虽然他尽量没用右手，但做不到让右边一点儿劲儿都不使。光起身那一下，黎玥皓就砸的他有些痛。
　　程阳就这么半背半拖半拽的把黎玥皓弄回了自己的床上。
　　护具是隔着里面的T恤绑在身上的，程阳原本还打算让黎玥皓帮他把护具拆了他能换件衣服，结果现在自己还得伺候他。
　　黎玥皓的衣服他是没劲儿脱了，只能扒了他的裤子。
　　他自己平常是就穿个内裤睡觉的，这会儿护具还绑在衣服外面，脱倒是一只手就能脱，但是他不确定脱完后自己还能绑回去。为了当独臂侠的时间短点儿，他只能就这么将就睡一晚。
　　转头看着黎玥皓穿着这件打了群架、吃了烧烤、还烤了串的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心里有点儿什么东西在挠痒痒。
　　还不如就让他搁沙发上拧着呢。
　　明天必须惩罚黎玥皓给他换床单。

　　黎玥皓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时，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站在了床下。这一套动作做完浑身的酸痛感突然袭来，昨天打完架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睡一觉醒来才感受到了昨天秦珊给他擦药时说的‘五颜六色’。
　　程阳被他动静吓醒了，撑起身子坐起来揉着眼睛看着他。
　　“你干嘛？”黎玥皓身上疼痛的表情没持续太久，但程阳还是看到了。“身上痛？”
　　黎玥皓这才清醒过来回想起了昨天自己在程阳家喝酒来着，不过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们在沙发上聊天，而现在……
　　“你扛我进来的？”黎玥皓低头看了一眼，顾不上自己身上痛不痛的。“还脱了我裤子？”
　　程阳昨晚上没睡好，一是因为这个护具，他只能向着左边睡不能翻身，二是没脱衣服没洗澡。他感觉自己才刚睡着没几个小时就被黎玥皓扑腾醒了，他还一醒就来个两连问。
　　“肯定是我扛你进来的啊，那个沙发腿都伸不直，难道让你在那上面拧一晚上？”程阳掀开被子下了床，他一向不太睡回笼觉，醒了就起了，“裤子也是我脱的，我还想脱你衣服呢，实在脱不动了……哦，对了，你今天记得帮我把床单被罩换了。”
　　“为什么？”黎玥皓感觉自己不是醉了，是断片了，他怎么听不懂程阳在说什么。
　　程阳抓起黎玥皓身上的衣服晃了晃，“你这衣服昨天穿着出去晃了一天就直接躺床上睡了，床单我还不换是留着养宠物吗？”
　　“就睡一天能养什么宠物，难道你平常床单被罩都是日抛的？”黎玥皓在旁边找到自己搭在板凳上的裤子穿上，跟着程阳走出了卧室。“你不穿条裤子？”
　　“你都在这儿，对面没人能看到了吧？”程阳先走到阳台给阿灰补给。“我平时都脱了衣服睡了，当然不用日抛。”
　　“合着你卧室按个窗帘是防我的？”黎玥皓跟在程阳后面帮他开包装袋儿。
　　“这睡觉还是就不展览了吧。”程阳看到放一边的胸背突然想起一个事儿，“皓哥，这段时间我得麻烦你个事儿。”
　　“怎么？”黎玥皓看程阳突然正色起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儿，也一下紧张起来。
　　“帮我遛它。”程阳指了指正在享用美食的阿灰，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我这样连它胸背都给穿不上，就算穿着走出去了，它万一哪里闻到小母狗的味儿，来一个爆冲肯定得扯我肩膀。”
　　“行吧。”程阳的理由非常充分，而且他这样还是因为帮自己挡的那一下，黎玥皓没法儿拒绝他。
　　“我把护具摘了换件衣服，一会儿你帮我带下护具啊，”程阳说着就边拆护具边往卧室走，“昨天就想找你帮我弄的，结果把你抗到卧室了你都没醒，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都得以为你过去了。”
　　“你怎么把我抗进来的？”黎玥皓倚在卧室门边上看着程阳换衣服，没想到他平时看着精瘦精瘦的，脱了衣服肚子上居然还有几块儿肌肉。
　　“这样这样这样，”程阳手里拿着准备穿的衣服，赤果着上身给黎玥皓来了一边他的无实物版小连招。
　　“你可真行。”这事儿换了黎玥皓他可能就把程阳扔沙发上了，最多再给个被子。完全没想到程阳为了让他睡的舒服点儿，他自个儿都这样了，还要执着的把他抗到床上去。
　　程阳右手不能抬，脱衣服倒还行，穿的时候就费点劲儿了，反正这会儿护具也还没戴，程阳正准备抬手拉一下的时候，黎玥皓走了进来帮他把衣服理顺了。
　　“谢谢。”
　　拆护具的时候黎玥皓用心看了，这会儿再给他戴上的时候非常利索，比程阳一个儿穿裤子的速度还快。
　　程阳看到黎玥皓脸上的创口贴有点儿翘边了，再想到他早上起床那样，估计身上也是不少伤。
　　“你把衣服脱了吧。”程阳边往客厅走边说。
　　“脱衣服干嘛？”黎玥皓站在门边看着程阳的背影。
　　“给你擦药啊。”程阳拎着一个白色的小箱子进来。
　　“你这手怎么给我擦？”黎玥皓话虽这么说，还是脱掉了衣服反坐在板凳上。
　　程阳把红花油的瓶子给黎玥皓后摊开手放在黎玥皓眼前，等着他把药油倒在自己手上。然后用左手在黎玥皓的后背上打圈揉着。
　　“就这么擦。”
　　背上的完事儿后程阳准备往黎玥皓肚子上伸手，他看到了那儿也有青紫的痕迹。
　　但黎玥皓没让，他躲开了程阳的手：“这儿我自己来。”
　　程阳也没跟他争，走到旁边抽了张纸把手蹭了蹭。打开药箱从里拿了张创口贴出来，递给黎玥皓，“这儿有新的。”
　　“这个我洗完脸换吧。”黎玥皓拿着创口贴去了卫生间，“有毛巾吗？”
　　“新的没有，用我的吧。”程阳跟过去指了指毛巾架上挂着的粉色毛巾。“这个是洗脸的。”
　　“你洗脸用粉色的？”黎玥皓拿过毛巾擦掉脸上的水。
　　“一包里面就一个粉的一个灰的，我总不能用灰的擦脸吧。”
　　黎玥皓把脸怼到镜子前换掉创口贴后看了看旁边的灰色毛巾，跟这个粉色的比起来，是不太像擦脸的。

　　两人收拾完后，黎玥皓给阿灰穿上胸背，一起出了门。他们准备遛狗的时候顺便在附近找个馆子一起吃个早午饭。
　　之前黎玥皓和程阳一起遛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上程阳家去吃饭，程阳做饭挺好吃的。现在程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对付一口。这个算黎玥皓的强项，还没到程阳家混吃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吃的。
　　“前面有家大王馄饨，挺好吃的。”黎玥皓牵着阿灰走在程阳旁边。
　　“那就去吃馄饨，好久没吃过了。”程阳说：“我外婆爱包饺子，但是很少包馄饨。”
　　“为什么不包馄饨？”黎玥皓转头看着程阳。
　　“她喜欢有菜有肉的。”程阳笑了笑，“馄饨里只有肉。”
　　“你会包吗？”黎玥也爱包饺子，不过是因为饺子在粥铺里能做蒸饺、煎饺、炸饺子，比馄饨好卖。
　　“会。”程阳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你要想学我手能动了教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黎玥皓疑问的看着程阳。
　　“你看着就不像会的样子。”
　　“以貌取人了啊。”黎玥皓看着程阳笑了笑。
　　走进大王馄饨后程阳抬头看着墙上贴的菜单，有点选择困难。黎玥皓没看，牵着阿灰找了个靠门外的位置直接坐下了。程阳跟着过来坐到了他对面，但眼睛还在墙上的巨幅菜单上看着。
　　“别看了。”黎玥皓伸着头从老板喊道：“老板，两个大碗的海味。”
　　“好嘞，稍等。”老板洪亮的声音从程阳背后传了过来。
　　“海味是什么味？”程阳又往旁边别人已经上了餐的桌上看了看。
　　“就是清汤咸鲜口的。”黎玥皓看着程阳：“海味儿馄饨没吃过？”
　　程阳摇了摇头，“没有。”
　　“试试吧，挺好吃的。”
　　现在不是饭点，两碗馄饨很快就煮好端上来了。从早上醒过来到现在坐在这儿吃饭，各种事情一直咋呼着，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这么点儿时间里，黎玥皓的脑里突然涌上了昨天晚上的记忆。
　　好像还……哭了？
　　黎玥皓还来不及想这后面还跟着程阳来给他擦眼泪的一个过程，就浑身都袭满了尴尬。
　　“啊……操。”黎玥皓舀起馄饨也没晾，直接就往嘴里送，被烫了一口。
　　“你想什么呢？”程阳一抬头就看到黎玥皓被烫的脸都皱到了一起，“刚煮好端上来的。”
　　“饿了。”黎玥皓打了个很拙劣马虎眼儿，程阳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自己刚其实也有点心不在焉。他昨天没问黎玥皓他们的这事儿的计划是什么，想问来着，但是又怕自己还没走到能问这些的距离。
　　不问吧，又怕黎玥皓觉得他是不是还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同仇敌忾。
　　所以他只能先接受黎玥皓给他的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