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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们每个人都曾是伥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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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雕府进贼了。
三义子梁挚告诉她的。
可是半个城大的府邸没有半点儿风声,金银细软一件没少。
蓝且扬从漆雕通的书房出来了。
换一句话,
大哥从父亲的密室出来了。
关门一刻的毕恭毕敬消弭在他大步流星带起来的劲风中。
莫约半个时辰前,府里中心的地下微微震动,三哥梁挚带着人赶过去,一盏茶的功夫,灰头土脸甩开黑烟冲出来。
漆雕通听闻消息后,携着一二子回府。
漆雕隐瞄了一眼,看见派出的是大哥蓝且扬,就知道这批贼人是偷到命脉了。
府里并未张贴告示,也没一句喊打喊抓……
梁挚莫不是在逗弄她?
应当不会。
她一个女仆的私生子,若不是母亲和梁挚是亲戚,从小到大建立了些亲情,恐怕连家里遭了贼也没人告诉她。
但,若不是亲戚,舟氏也不会被选中来漆雕家做仆,更不会被家主看上,甚至有了一儿一女。
当然,现在只剩女儿了。漆雕隐七岁的弟弟前段时间被马车碾死了。
偶师漆雕氏也是个名声赫赫,能与四大仙门比肩的门派。想从雄厚的家底里建造的防卫中,偷出如此贵重的物品,可不是一两个散人能做到的。
这些人应该是有组织有纪律,且能有胆量和实力与漆雕家结仇的帮派。
正这么想着,一旁小巷的酒罐子堆里一块儿明晃晃的白色布料漏了出来,漆雕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掠过去就和那藏得不明显的白衣贼人撕抖起来,难舍难分。
好在宵禁时段,道上无人。
漆雕隐坐在自家靠街边的屋檐上,感叹这蓝且扬才刚出门,她就看上戏了,动身找人都不费功夫。
“铮……”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立马弹起来躲刀子。
埋伏在门口的人像被掀开的石头下面的螃蟹一样,乍得涌了出来,又急匆匆散去。
她还没来得及扯开来人的黑面罩,对方一个横扫而过,待她转身人就无影无踪了——这帮人是来拖脚程的。
蓝且扬那边已经捕到了一个,还没等去扣后牙槽藏的毒,那人朝天喊了句“梁非柱,终将亡!”就服毒自杀了。
那毒甚是诡异,一个完整的肉身居然溶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泡芙。
死士的一句,像是杜鹃啼血,仿佛让人再次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富丽堂皇又惋惜凄惨的夜晚。
这群人好像并不经得起打斗,只是像跳蚤一样不断进退来骚扰。但也足以碍手碍脚。
蓝且扬从乱战中抽出空来,朝墙头望了一眼,眯着眼睛柔和地笑道:“小妹,没事吧?”
在此前几秒,他徒手硬生生扯下敌人一条手臂溅出的血,还扒了几滴在他脸上。
“没事大哥。”
“宵禁已至,小妹快回去歇息吧,你的布娃娃刘妈妈刚洗干净。”
漆雕隐暗自瘪嘴,乖巧答道:“知道了。”
蓝且扬白日里总是带着一把不透光的深灰油纸伞,而立之年,居然没有一丝皱纹,整个人比从前她见到的,还要白,还要阴冷。
说他阴森,但却不妖异,笔直的身子透出刚毅的男子气概。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话说仙门里有三大美男子。一是人面桃花曲宴才,二是寒剑映雪林千乘,三就是她这位大哥伞下起灵蓝且扬。
漆雕隐仿佛想起什么,暗自咋舌……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顺从地跳下房顶,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又从另一面墙翻了出去。
贼人主动出击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的蓝且扬,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则只是打肿脸充胖子当个拦路虎。
毕竟蒙着面罩、想隐藏身份的人,不会大张旗鼓带一个“军队”来盗窃。说明这帮人虽然敢从“偷”变成明目张胆的“抢”,但实则为数不多。
府里上上下下没丢什么大物件,既然是不大的东西,那肯定就选择保管在一个人身上,门口那堆人是为他打掩护的。
巍城门口。
“还有多久?”男人有出气没进气地沉声问道。他歪着半个身子,满头大汗,额上似有似无的青筋仿佛在忍受什么剧痛。
视线下移,左腿从小腿以下不见了踪迹,粗略略地用脱下来的黑色外衣死裹着。若不是困不住的血水滴落出来,还不知是新伤。
在施法开一口传送洞的人也是比他更着急,“快了师傅……”虽这样说,但他也没底气。
一旁还站着个打量四周的人,不多加注意还发现不了他,存在感实在太低。唯独他身上未负伤,只是同样显得狼狈。
他肩上扛着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一个人彘。四肢断裂处具已结痂,身上伤口遍布。
“开了!繁桑先……”话音未落,从传送洞口处泄出大量石块泥沙,围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以一种奇异的线路蔓延开。
待到图案形成时,才看清,脚底下是一个石砾漫成的小型阵法!
已经成型了,阵眼就在刚才法术连接城墙内外洞口处。一旦这个位置感应到足够的法力,就会破除封印,形成法阵。
方才施法造洞口,也是在触发阵法,属于是自取灭亡了。
当真要终结在漆雕府吗?他们已经追到这儿来了,那些去垫后的人像一阵微风似的,没见刮起什么浪把敌人卷走一些。
砾石沙土从地面咬上来,不过瞬间就吞并了四人。
漆雕隐掂量掂量手中的石块,往后一甩,换了个更沉的,一个抛物就扔了出去,正中砾石球顶。
这就像一个开关,“咯咯咯——”砾球里,石块立马从地下堆积成一道道锥尖,刺向里面无处可逃的人。
她不知道里面情况,身上这点儿法力也有自知之明,不敢亲自上前探查情况,便在原地剥了个从家里带出来的红薯。
还热乎着。
啃了一半,里面动静终于停歇了。
她把红薯放一边,拍拍手正要起身,
“轰——!”
碉堡一样的砾球炸开了,石锥尖上沾着血,传送洞恢复了运作。
四人二话没有多说,只是这次是造传送洞的人扛着那个人彘,这俩人最先进洞,紧随其后的是那个独腿侠。
唯独方才东张西望的人,他跪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尝试数次未果。
漆雕隐撇撇嘴,那件重要的东西,不是那个人彘,就是身上藏起来的物件。总之多半已经随那三人窃走了。
剩下这人,她也没兴致,询问一番,就留着随漆雕家处置吧。
不对,还是灭口吧,不能让蓝且扬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你们偷了什么?”
好一句开门见山的话,应当是她知道,蓝且扬快到了。
那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连骂人力气都没了,还有气无力挥舞着剑要来砍她。
漆雕隐驾轻就熟地踢掉了他手里的剑,踹翻了他。
这人额间有扭扭曲曲的黑墨,好像是咒文。漆雕隐俯身撕掉了他的面罩,“又没向你讨,只问你偷的是什么,这都不……”
那人抬头一瞬间的熟悉面孔,给漆雕隐愣住了。
发丝杂乱丛生中显露出一张阴鸷的脸来,“不是一伙儿的吗?你的主人怎么没告诉你这条狗?”
漆雕隐被咽了一下,吃了黄连似的。
“裘……裘繁桑?”
“小爷威名这么远扬了?奸贼都知道我名字?”说完还不争气地咳了几滩黏糊的血。
漆雕隐面色皱缩了下,难办,伤到内脏了。
她顾不得跟他斗嘴讲原由,脱下衣服裹住大大小小的伤口。
传送洞的痕迹,有人在墙外抹去了大半。她却画了张符,强化了洞口的法力。
走离三步,杵在原地想了想,又折回,撕掉。
把还在挑衅的人点穴定住,咬了咬牙,背着一坨人不快不慢地朝着她的秘密基地走去。
裘繁桑被她熟练的点穴术惊到了,这让他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回归神来已经动弹不得。
一边走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裘繁桑,是会宁宗小有名气的一个人。也是她一位旧识。
会宁宗一向与漆雕家族的关系不冷不热,两方互不干扰。为何此次要拼了命来偷东西呢?还是组团偷……不对,这是抢吧,这么明目张胆。
跟他一起的那帮人是什么身份?她从没听说过臭脾气的裘繁桑有多少刎颈之交啊。
她走后不到半个时辰,蓝且扬已经带人找到了此处。
他瞥了一眼,不做声。
见他默认,一群身着褐色布衣的人乘大鸢往城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