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水清无鱼，人察无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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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翁还未进城，就被守卫当作疯乞，一把推倒在地。
正要上前撵走，不知为何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掉落到一定高度，守卫看见了自己自颈部被切断的身体——
原来是自己已首身分离。
城门口瞬间沸成一锅粥，他趁乱进了城。
凡人的身体太脆弱了，尤其麻烦的还是顿顿需进食，否则就会饿死。好在他目前腹中未空。
“啪嗒。”一个黑影覆盖了他视线，几块铜板放在他面前。
他一抬头，对方是个刚及笄的女子。回应他的是一抹笑容。
街上人潮涌动，女子刚起身没走几步，肉眼就看不见她了。
“抓贼，抓贼！帮我拦住他！”是她的音色。
他早就看见一个男子从她腰间顺走钱袋，不过他还要见女子表达出自己的抗拒，才会出手。
不然他分不清这是不是“欺负”。
他那没受伤的食指一勾，男人的魂魄就脱离□□被抽了过来，指尖翻转，骇然是那小偷惊恐的神色。
家不揭锅，弟妹待哺……
“你有家？”
就在城北十八营子末，是真的，是真的，神仙……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祖翁一挥手，人间冥界，再不存此人。
“此欲间定有促使你等穷困之人，待我把人间罪恶清空，你家自然富裕。”
女子那边已经闹作一团，有个侠义道长捉住了贼人，可贼人当场断气。旁观者没那闲心报官，道长也很清楚此人在他抓住之前，就已经死了。
闹出人命，围观者越来越多，他毫不在乎，企图救活小贼。而后发现三魂七魄没有丝毫痕迹存在，很是震惊。
他环顾四周寻那个罪魁祸首。
祖翁很纳闷，凡间也有判官，这小道士当真不慌？
何方妖邪？
道士一边想着，一边原地开阵法，也毫无线索。
他不顾水泄不通的人墙，低头往小贼来时的方向巡查，忽的见一只破烂靴子，寻着靴子往上，是一个衣衫褴褛，有烧焦痕迹的乞丐。
如此哄闹还能安眠？这姿势明显还醒着。是疯子吗？城中这种人并不少。
对方丝毫不好奇来人，仍旧闭目养神。抱着一只膝，另一只膝盖内扣，脚踝错位。
“这样你能好好走路吗？”道长试探问道。
小贼的尸体已经被好心人扔给拾荒者，运往沟渠了。
人群散开，街道逐渐疏通。
祖翁未作声，只是挠了挠后颈，那里有九个陷进去的小红点，绕脖一圈。随着他的小动作，隐隐约约有绒毛飞入空中。
道长皱眉望着推箱，尸体如秽物般被丢弃叠在上面。
虽然他很清楚，这个人不是他杀的。可在世人眼里，凶手不就是他吗？
不惊呼，不指责，不报官……
只因为对方是个贼，他是个仙；只因为祸临他人，不及自己吗？
悲叹，无奈，恨世人，恨自己。
“杀人犯。你不该松口气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乞丐叫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中并没有带任何谴责与愤懑，好似只单纯在称呼他。
道长凝望着拾荒者远去的方向，“我倒希望他们把我当杀人犯抓起来。”
“为什么？”
道长没有回答，蹲下身，双手握住他的脚踝。
祖翁甚至没反应过来疼痛，右脚就能活动自如了。
他终于正眼看那小道士了。青蓝色得罗，圆口靴，头扎子午簪。四十又三。
道长并未回答他，只道：“孩子。无家可回，可身肢健全，讨饭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不如琢磨个谋生之道。你说呢？”
祖翁知晓这些人凡间自称修仙者的羽客就喜欢叽里咕噜吐一堆没用的东西。不以为意。
“钱可以拿东西不被打，你有钱吗？有钱就给，没钱莫要扰我休憩。”他面无表情说完，合眼。
对方从胸口夹袋摸出一钱袋，打开，捻出几零碎铜板，剩下全放在了小乞儿怀里。
祖翁睁眼时，那人已不见了踪迹。
道长负手御剑，往信阳归。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站立笔直的男孩，左脚踏在剑柄，右脚屈点在其后。散发前飞遮住了脸，身上单衣猎猎作响。
穿着俨然是方才那小乞。
道长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笑完他问：“小友所为何事呀？”
风刮得生疼，祖翁想起这是凡人躯壳，起了屏障，举起手中银袋，“你给我的？”
道长点点头。
“为什么？你应当知晓，我是不会报答你的。”
“君子惠人，不在求取回馈。我只想你能用这笔钱过得好、不作恶，至于后事，不在我考虑范围。”
“你又怎知我是不作恶之人。”
“起码方才偷那姑娘钱袋的，不是你。普通人我起码能看透一二，你丹田我是半点动静察觉不到。要么废到如此境地，早该上街去抢了；要么强到那般地步，又纹丝不动。前后我都该把这笔钱给你。”
“那如果是刚才的小贼来偷你钱袋呢？”
“他偷术实在烂，不然也不会盯着一个钱袋挂外边儿的女子下手，还被对方一瞬察觉。显然不是行家，生活所迫罢了。默默让他偷走又何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也要承受偷盗的代价。因为这次我没有教训他，那他之后肯定认为当贼很轻松，再用这种粗劣的技术去偷。被别人发现打个半死是正常的。”
“那你也太坏了。”男孩面无表情说道。
道长又是哈哈大笑，“世间阴阳相合，无穷宇宙平衡。祸福所倚，福祸所伏。你做的每件事都会有它的代价和补偿。”
脱臼，拔指甲，屠城。
如果他不是他，只是一个乞丐呢？
那便是：
脱臼，拔指甲，砍指，活烧。
“我现在在此处杀了你，我会有什么代价，你会有什么补偿？”祖翁问。
道长摇摇头，“不知道。此为天机。”
祖翁又问：“那我不杀你，你会有什么代价，我会有什么补偿？”
道长又摇摇头，“不知道。此为天机。”
“你既不知，怎会说无穷宇宙平衡，祸福互补？”
道长张开双臂，敞开怀抱，仰天长叹：“因为宇宙无穷啊……”
祖翁皱眉，不再和他争论，把银袋扔还给这个疯子，转身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水清无鱼，人察无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