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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看两厌 ...

  •   风雨漫天,兵马如潮。

      崔玉仰头望着城门。城门上刻的“郾城”两个大字,凝重雄健、筋骨内涵,颇有几分磅礴气韵。不知梧国军队的刀枪,能有几分这字的笔力……她握紧手中长剑,轻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丝血腥气。

      崔玉抬手,雨声淅沥中,轰然响起如滚滚惊雷的号角声。

      霎时间,战马嘶鸣,士兵们的双眼逐渐血红,爆发出令大地撼动的呐喊声。崔玉眼中火光蔓延,四肢百骸都叫嚣着冲杀……她是属于战场的,战斗令她热血沸腾。

      随着苍军的进攻,城楼上的梧军也作出了反应,箭矢如雨点般四处飞溅。

      攻城之战,正式开始了。

      --

      “主帅,城门已破!”守城军官冲进内室,声音因焦急竟有些嘶哑。

      座上人把玩着茶杯,低低出声,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那崔玉到底有什么厉害?领着那万把人,大破我十万军,我竟连座城都守不住。”

      守城军官面色惶恐,但想到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咬牙开口:“主帅,再不弃城,恐怕来不及了!”

      贺景云怒而摔杯,转瞬又唇角微勾:“来不及便来不及,我正好见识见识。”

      --

      苍军破入城中,梧军殊死一搏。百姓四散而逃。

      混乱中一男子将被乱刀砍中,崔玉策马上前一剑挑开乱刀。

      那人张惶地转头回望,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眉飞入鬓,眸若星辰。

      他转过来的侧脸还印着飞溅上的血渍,与他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相映衬,有种令人心折的美丽。

      她觉得心口好似被撞了一下。

      很奇怪的。

      明明置身混乱而危险的战场上,周围到处是兵刃相接、刀光剑影。

      可这刹那间,全世界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

      荆晶靠在贵妃椅上。

      面前摆着盘紫葡萄。

      “姑娘,将军带了个男子回来。”丹青边剥边把葡萄送入她口中,声音里带着几许愁绪。

      荆晶连眼皮都不掀一下,神色倦怠道:“是么。”

      丹青面上急色更浓了。

      看看这优哉游哉的样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姑娘,你要么还是去瞧一眼吧,将军看他的眼神不一般。”

      荆晶敷衍点头,不紧不慢地起了身。

      当然不一般,那可是男主。

      --

      “将军救命大恩,齐云无以为报。”

      贺景云将跪未跪,崔玉忙伸手去扶。

      刚伸出手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一道清脆的嗓音带着雀跃:“玉姐姐!”

      崔玉被来人吸引,下意识收手转头。

      贺景云面色一僵,既无人相扶于他,不得不直直跪了下去。

      荆晶一进门,看到个翩翩玉树般的男子跪在地上,便知是男主贺景云。

      好歹是一国皇子,又兼之一军主帅。

      为了刺探敌情,竟向敌人下跪,倒是个狠角色。

      崔玉面上带着小别重逢的喜悦,不放心地盯着荆晶多瞧了两眼,随后皱起眉头,佯怒道:“阿晶,我才出去几日,你又消瘦不少,与你说了多少次,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在外面才放心。”

      “对了,有件事要与你说。”

      崔玉回头,才发现人跪在地上,忙伸手把他扶起来。

      “这是齐云,我此去郾城正巧救下他,他无处可去,便先同我回府。”

      贺景云向荆晶一行礼,抬首后两人都趁此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贺景云气质和荆晶想象的差不多。

      他整体长相偏秀气,面部线条柔和,唇角有着向上的弧度,看人的时候眼神很专注,眼下还有卧蚕,气质文弱风雅,有点像个琴师或者书生什么的。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荆晶看完了全书,对男主的印象下意识停留在书的后期,也就是男主二十来岁的时候,但此时见到他,才想起他这时才十六岁。

      他正是抽条的时候,身量还未完全长成,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瘦弱,是个看起来如水晶一般人畜无害的美少年。

      贺景云眼中,少女肤白如雪,五官秀丽,因为见着崔玉归来的喜悦,脸颊处透着淡淡的粉色。

      最令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既大又圆,像是小猫的眼睛,眼神尤其亮,像有星子散落在里面,只是眼底泛着冷意——想来是怕他争宠。

      他的心里升起敌意,有这样一个受宠的角色在旁,他要做崔玉心头唯一只怕难。

      --

      贺景云来将军府之后,荆晶遇见他总是转身就走,但他从来不现怒容,每每在路上碰着,总是要上前来打招呼,然后看她的冷脸。

      丹青很不理解:“这个齐公子,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你都那么不喜欢他了,他也不知道回避。”

      荆晶:“因为要维持人设,戏精就是这样的,死装,看了都吃不下饭。”

      但总是维持一副笑脸,想必也是件不轻松的事,荆晶每回见到贺景云,心里的疑惑都越来越浓,话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微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的?

      终于有一日,她没有掉头就走。

      对上贺景云意外的目光,荆晶冷着脸问:“你……做过微笑唇吗?”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的微笑也太像是半永久的了吧!

      贺景云:“……?”

      他先前只觉得这是个有些骄纵、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现在看来,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

      贺景云才到将军府一个月,就连一向不爱听闲事的崔玉都听闻,荆晶对他的不喜溢于言表。

      “阿晶,齐公子初到府上,可是有哪里得罪了你?”

      崔玉如此问,其实并不真觉得贺景云会有失礼之处,只是想借此打开话头,同荆晶说和说和。

      贺景云是个好性子,府上的下人都说,他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眉眼含笑的。

      阿晶这丫头,崔玉就更了解了,就是个小孩心性,就算谁无意得罪了她,她也不爱计较,平日和府上的下人们都能玩到一块去。

      她不喜欢贺景云,想来不会有什么旁的原因,只是怕他来了府上,自己冷落了她。

      荆晶自是摇头。

      “我甚少与他接触,他哪会得罪我?”

      她垂下眼,直接对崔玉说贺景云是敌国的奸细,恐怕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一来,她没有证据,既无法一击把贺景云按死,还容易被他反咬一口。

      二来,在小说中,男女主反目成仇之后,崔玉多次将贺景云打得节节败退,可就是因着心软,回回都放他一马,一直到小说的结尾,两个人还在相爱相杀,没个尽头。

      要是崔玉没舍得把贺景云弄死,那么她这个告密者就会变成他们play的一环。

      “玉姐姐,那个齐云,你探过他的底细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崔玉笑道:“乱世多是飘零人,何必去挖掘人家的过往呢?”

      荆晶张了张嘴,想到当年崔玉递来的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崔玉,一直就是那样赤诚单纯的一个人。

      --

      另一头,贺景云也没有闲着,有机会便给崔玉上上荆晶的眼药。

      “荆姑娘原是奴隶出身么?”

      “云只是惊讶,她神采飞扬,看着倒不像。”

      “初见之时,云还以为是主人家。”

      崔玉摆了摆手。

      “阿晶确实是主人家。”

      “她就如我妹妹一般。”

      贺景云含笑应是,似不经意道:“您心地善良,待人不设防……”

      他言语一顿。

      远远便瞧见那人走来。

      荆晶瞥了贺景云一眼,轻身依偎到崔玉肩头。

      “他又在说我坏话?”

      贺景云沉默。

      这家伙明牌。

      崔玉恍然,看他一眼,意味深长。

      “又?”

      崔玉想知道他之前还说了什么。

      阿晶是她妹妹,不可随意践踏,只是小打小闹,许为争宠所致,若敢散播恶言,便是心怀歹毒。

      “没什么,口误了。”

      贺景云暗暗咬牙。

      这会说什么口误,好话坏话都讲了,她倒落得个大度。

      --

      八月初三,是贺景云的生辰。

      为了缓和他俩的关系,崔玉非让荆晶去给贺景云送上一壶松针酒。

      荆晶走到贺景云的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里面传来贺景云的声音:

      “进。”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头白雾缭绕,贺景云在泡澡,他的手搭在木桶边沿,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休息。

      “你没事吧?”荆晶冷冷道,“洗澡还叫我进来干什么?”

      贺景云一惊,迅速睁开眼睛:“原来是荆姑娘,失礼了,云先前还以为是忠良小哥。”

      忠良是将军府上的小厮,有时会受命给贺景云送些东西来。

      荆晶唔了一声,那是以为小厮吗,他那点小心思,她都不稀得拆穿他。

      必定是以为崔玉来了,想上演一出美人出浴。

      一天到晚,这些勾搭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

      她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写着嫌弃,贺景云低头浅笑,看来她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

      而且,她见着他在沐浴也不闪不避,还诘问于他,着实大胆。

      此时只他们二人,贺景云面上也不见羞涩,就那么泡在水里,面色悠然:

      “荆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云这里做客?”

      荆晶冷笑,他这会倒是不装了,茶气都冲天了,真该叫崔玉来好好看看。

      “给你庆生来了。”

      贺景云勾着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荆姑娘有心了。”

      “说起来,云还不知荆姑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从崔玉处知道,她自小流落,后被卖作奴隶,不知自己身世,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生辰,便故意戳她痛处。

      “八月初七。”

      他有些惊讶:

      “四日之后?”

      真的假的。

      荆晶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八月初七是玉姐姐将我从行商手里买过来的那一日,便是我的再生之日,所以是我的生辰。”

      二人沉默半晌,荆晶又道:“说起来,咱俩的生辰还挺有缘分……你比我早四天,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会比我早死?”

      贺景云眼中冷光闪烁,荆晶笑得愈发灿烂。

      她放下酒。

      “喏,玉姐姐给的松针酒,我好心分你一壶。”

      “多谢。”

      荆晶掉头就走。

      贺景云望着桌上的松针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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