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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上元节 ...

  •   转眼又到了上元佳节,
      这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敕罪,下元水官解厄。
      这三节本是道教的节日,生生不息地流传下来时至今日也成了整个国家百姓的节庆。
      数百年来,上元节除却祈求天官赐福外,也成了许多青年男女因缘际会的节日。

      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夜的长安难得没有宵禁,那黑夜笼罩下的人间,即便有星子与圆月依旧太过黯淡,可今日这人间的灯火却仿佛要将天上星月的光芒也一并掩盖过去。
      那暖色的灯光摇曳着,照进了人的心里。
      盏盏填满心愿的孔明灯升腾而起,化作了天上的微茫。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样热闹的节日里也是满含笑意的。
      这充满了明争暗斗的长安当然有这样祥和的盛世景象,毕竟这可是吸引万邦来朝的京城……

      自去岁岁末的宫宴后,贺卿便没再见过白青岫,便连新春拜年寒暄也未曾有过,而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他的殿下主动来找他了,只是那天青色眼眸中的神情相较于以往更多了几分复杂。
      而殿下并未掩藏,而是坦率地平铺在了贺卿的面前,这宫墙之中能活到今日的哪个人不会作戏?他的殿下更是个中好手,这般也只能说是刻意为之。

      即便贺卿自诩为善于揣度人心,也有些猜不透殿下的心思,或许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儿子暴毙一事引得白青岫生出了几分疑心。
      贺卿不是不想顺藤摸瓜,只是这桩事牵连甚广,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事,世家权贵盘踞其中树大根深,势必会涉及前朝后宫许多人的利益,而贺卿的立场自然是在皇帝那边的,他不忠于任何一方势力,只忠于皇帝,至少在白青岫成长起来之前,他只能忠于皇帝。

      正因如此,在这件事上贺卿能为殿下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自认为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更何况涉及到他的殿下,那人伤害了白青岫,便合该有此下场。
      至于无辜吗?未必吧。
      如今的局势牵连其中的哪有什么无辜有辜一说,成王败寇而已。

      “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于昨夜忽然暴毙,说是中了毒,如今成了大理寺的一桩悬案,谣传是江湖人士所为。”朔月特意将这桩小事说与督主听是为试探,小公子暴毙那晚,主子出去了半个时辰,而仵作验尸出来的结果,也恰好是那个时辰,且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整个长安能做到的屈指可数。
      贺卿也就难免不被朔月疑心。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朔月一时间却也想不出缘由。

      贺卿处理着手头的一些事情,言语浅淡地回道:“嗯,我知道了。”
      “如果……”朔月欲言又止,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又该如何?
      “你放心,我有分寸。”贺卿一步步地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上,登高跌重的后果,他早就想过了。
      掌握了权势再要他失去总比一无所有的时候要困难得多,那时候或许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兵行险着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那便无所顾忌地一头撞进去,而现在行差踏错连累的不止是自身的权势而已。

      至于那小公子的事的确是无妨,贺卿只是同礼部侍郎做了个交易而已,人家的妻妾通房不知几何,又哪里差这么个不堪大用的儿子了?
      这血脉亲情,也的确是可笑。

      “上元佳节贺卿大人可得空?”白青岫着一袭墨色织金暗纹的常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如瀑的青丝用一支玉质的发簪束起,相较于通身上下叮环佩响的世家子弟这样的打扮简朴了些,却难掩贵气。

      许是这一年多来白青岫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他整个人比较以往似乎由内而外的漂亮了许多。那一瞬间贺卿仿佛瞧见的是一位落拓不羁肆意风流的少年郎,在爱里被娇惯着长大,天真而不知世事,是那天上月人间雪,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本该有却早已消磨殆尽的少年意气……

      贺卿回过神来笑着答道:“若是殿下相邀,那便是有空的。”

      “听说上元节的长安街市十分热闹,督主可愿同往?”也不知怎么了,白青岫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暴毙一事,便第一时间将其同贺卿联系在了一起。
      那他这样做的理由呢?为了自己?
      或许是自作多情,这本身就是一场意外。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到了这里。
      白青岫无奈地想着:罢了,既然如今自己还需要他,既然是“仰慕”着他的,那有些场面也需要应付的,不然又怎么算得上是“仰慕”?

      “好。”贺卿答应了下来,又吩咐朔月去小厨房做些殿下爱吃的菜色点心来。
      说到这贺卿也是有些无奈的,要说殿下心思重呢,有时候又确实心大,往日同自己用饭的时候,桌上摆着的都是他喜欢的菜色,可他偏生又无知无觉,或许只是以为彼此口味相近罢了。

      今夜的长安万家灯火通明,天上的星子闪烁、月色皎洁,可也抵不上人间绚烂而又转瞬即逝的烟火与宫灯吸睛……

      其实明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少年及冠他的殿下也长成大人了。
      这是这岁岁年年,贺卿却从未送过礼,他不是不记得,反而比自己的生辰还要记得清楚,殿下的生辰他都会耗费心思备下一份礼。
      说来也好笑,为非作歹的时候他都那样的理所当然,可想到要送礼给殿下反而露了怯。
      殿下一定不会喜欢的,或许他会表面装作欣喜万分的模样,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
      他那样讨厌你,你总不能连他的生辰也让他过不安生,贺卿胸中的郁结多因殿下而起,可到底是无处宣泄。

      “贺卿,你尝尝看这个浮元子。”白青岫的言语拉回了贺卿的思绪,见他面对着贺卿舀了一颗喂人的唇瓣,那眉眼间是满含期待的笑意。

      白青岫的身量比贺卿要高上两寸,那容貌姝丽却又满含英气,其中交杂着的少年气看得人挪不开眼。
      容貌气质不似贺卿那般清冷,但两个人并立站在街市之中,便已经是一道难得的风景。
      街市上人群往来的色彩逐渐褪去,只他们二人那样鲜活。

      贺卿看向白青岫的神色略微复杂,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如何,倒底还是张了口,他喜好清淡,并不喜好甜食,当然也不讨厌就是了。
      这家的元宵做的倒是不错,淡淡的甜夹杂着一丝桂香、还有一丝……

      “这里面有酒?”贺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白青岫颔首:“嗯,这是酒酿圆子。”

      白青岫将剩下的圆子吃完了又带着贺卿闲逛,不知为何在这繁华热闹的景象下,那颗时刻不忘绸缪算计的心也暂得休憩,那嘈杂的喧闹并不惹人厌烦,这是太平日子才有的繁华景象。

      每年上元节的护城河边总是热闹,青年公子小姐会在河边放花灯,也有商贩在此处吆喝。
      或许是心意一动,贺卿也拉着白青岫去买了两盏灯来许愿。

      贺卿的字是极好的,那纸上写着的是字迹端正的小篆:花市灯如昼,岁岁人依旧。
      如今能认得小篆的的确不多,亏他还会写,他想同自己岁岁年年?白青岫心下微动,也不禁感到原来杀伐果断的九千岁也有这般天真的一面。

      “这水里的燃着的河灯像不像天上的星星?”贺卿戳了戳白青岫的腰线,目光跟随着那盏河灯飘向远方,他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由心的笑来,在喧闹的人群里那声音显得如此微小,他说:“其实在许多年前,我也这样放过河灯,放一盏还不够,闹着要放许多盏。
      那时我的爹娘都还在,或许是我太贪心,也或许是许愿的人太多,上苍听不到我的愿望。
      后来我才明白那愿望可笑,向神明许愿更是愚不可及。”

      那言语被揉碎了飘散在了风里,落在白青岫的心上却很重,见他眼底的愁绪未散,还带着稍许的温柔和思念。
      那是一个白青岫不曾见过的贺卿,白青岫愣愣地瞧着他出神,他未曾想过贺卿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更没料到自己竟能见到他这样的一面,或许对方是有感而发,可将这样的情绪暴露出来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其实在这一瞬间,白青岫胸中也生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酸涩的情绪,他想将眼前这人拥入怀中安慰,但很快这样的情绪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理由或是目的,自己都不能也不该与之共情。

      “都说督主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是天底下难得的大才,怎么今日连这小小的灯谜都猜不上来了?”白青岫眉眼微弯,今日难得心情不错,竟也敢调侃眼前人了。
      贺卿并未答话,而是定定地站立在白青岫面前,那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对方,仿佛要将人的魂魄也一并勾了进去。他步步逼近,直至将人逼退到了墙角。
      白青岫被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被贺卿的气息围绕着,仿佛猛兽盯上了他的猎物随时准备咬断那脆弱的脖颈,白青岫的胸中生出几分恐慌,下意识地放低了呼吸。

      “别唤我督主。”贺卿的脸上难得会有这般鲜明的情绪,见不满的皱眉模样,应当是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了。
      贺卿的一只手扣上殿下的后脑,另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线将人摁在了墙上。
      见他微微仰头,露出白皙而脆弱的脖颈来,或许不是寻常男子,喉结不甚突出,却也别具风味。
      而后他便咬上白青岫的唇瓣发泄着自身的不满。
      白青岫吃痛地蹙眉,他对贺卿突兀的行径满含不解的意味。

      忽地那漆黑的夜空中无数的烟火升腾而起,璀璨而夺目的光芒倒映在白青岫的眼中或明或暗,而贺卿的眼中只有白青岫……
      或许是不满殿下的分神,贺卿不由分说地撬开白青岫的唇齿攻城略地,白青岫被吻得丢盔弃甲,喘息声逐渐剧烈而短促。

      两个男子虽非在人群往来的街市上卿卿我我,那也是在巷道里,难免有人经过,影响已是不好,偏偏贺卿还要去解白青岫的衣带。
      白青岫被弄得有几分云里雾里,如今因着贺卿的举动彻底清醒了过来,幕天席地的冬日严寒,且不说明日结果如何,便是冻便要冻坏了,虽说贺卿在做那事的时候是疯了点,但到底还是有分寸的。

      回想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也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是有情的?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白青岫立时否决了这一想法,即便是喜欢又当如何?谁会要一个阉人的喜欢?

      “督主,您醉了?”方才的种种联系在一起,白青岫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性,只是这个可能性未免也太过有趣,九千岁竟然滴酒都不能沾,可往日宫宴上,他也是喝过酒的。
      白青岫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了计较,这是贺卿的弱点,虽是阴差阳错被发现的,但本不该被自己知晓的。

      “不要……贺卿,别在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白青岫同对方拉扯着,生怕贺卿真在这将他的衣裳剥个干净然后来上那么一次,也只有放软了语调同对方商量,相识这么久他也明白贺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贺卿眉心微拧,当真是不悦至极,但又似乎同意了白青岫的说法,一只手绕过白青岫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或许是迫不及待,贺卿直接施展了轻功,饶是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也如雨燕般在檐上穿梭而过。
      白青岫对于贺卿这样轻而易举地抱着自己飞檐走壁是有些吃惊的,他从旁人口中听说贺卿如何只如同管中窥豹,但素日里展露出来的一点儿也足够了。
      白青岫想:这样的一个人,本不该是宫中内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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