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后捡到幼年版的他》明游忆

18、雪浮山上

　　“嗯。”

　　先是用平常语气地应下，凯里安不可控地在脑海里反复放映对方说的那句话。

　　腔调不像此前那种欢脱，或是恶作剧的前兆，而是如同温水流过手心，有穿过岁月的安宁。

　　思特正在驾驶的车可以开到十五层楼高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俯视可以看到地面上人们的行动轨迹，往周遭环视则瞬间能判断出身在何处。

　　凯里安还有些坐立不安，他靠在椅背上，但没过多久又因为心底的紧绷感而下意识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开始再一次地摆弄安全带的长度。

　　“这么紧张做什么，放心，我没放机关。”

　　一道调笑钻进凯里安的右耳。

　　“……我知道。”凯里安心不在焉地回，他现在只感觉现在的气氛很微妙，他想说些话，但不知从何说起。

　　周遭的景色逐渐远离高耸入云的建筑群，飞车也升了运行高度，与云层并肩的视角让人放松。

　　他犹豫半天，终于等来思特开口。

　　对方还是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叙述语调：“上一次带你上山还是在你10岁的时候，飞到半路就嚷嚷着要下去，现在怎么不恐高了？”

　　这种充满慈爱的语气真是让凯里安两眼一黑。

　　他好难接。

　　“那会是第一次，飞那么高。”他解释，他没说的是那辆飞车的安全系统是新研发、未正式检测过的，提前知道这个消息让他在整个飞行过程都很紧张。

　　虽然那些大人，包括思特，他们都说没事。

　　思特睨了他一眼，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所以我们要去山上吗？”凯里安问。

　　“嗯。”

　　“为什么？”凯里安转过头去看驾驶座上的思特，对方这次穿得比正式工作时休闲多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开衫让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袖子挽起，挂在暴露着青筋的小臂上；发型也不似平日里的嚣张，而是一个完美的顺毛。他有点想知道，对方眼前的发丝这么长，真的不会干扰视线吗？

　　“有很多原因，”思特这次耐心起来，轻飘飘地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可以猜一下。”

　　凯里安没有立刻应下，仗着对方需要手动驾驶这辆古董级别的飞车，需要看着前路，他开始大胆地观察对方，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不再是一开始的拘谨。

　　“我先想想。”他说。

　　现在是完全将思特圈进自己的视野里，四年不见，对方的容貌其实没多大变化，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不同，那就是相较之前，残余几分病态。

　　特别是对方眼睑垂下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好像从他记事起，思特的容貌就没怎么变过，十几年的时光，好像就是一瞬间。

　　整理了一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凯里安再次开口：“今晚，山上会有特别的事发生吧。”

　　“算是。”思特道。

　　“嗯……”他心中有一道猜测，但他有些不确定，斟酌半天后，他问了出来，“是之前你答应我去看星空，但是临时有事没去成那次？”

　　“这是其中一个。”

　　凯里安笑了起来，声音有些闷闷的，原来是因为那次，那次是没去成，但是后面去看了很多次星空。

　　“明明之后去看了很多次啊。”凯里安提醒道。

　　“……”思特没说话，他到现在还能想起小凯里安那副失落的神情，加上还未登顶就因为临时的紧急事务，快速带着幼崽下山，导致其生病的事，这让他感到内疚。

　　“思特，”凯里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对方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不用太在意，我当时又不是下山后才生病的。”

　　面对很喜欢的人终于有时间陪自己玩，小凯里安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即使他已经生病好几天。

　　他本就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忍着病痛昏昏沉沉地和罗文告别，让对方和赞娅说自己的去向，回房间灌了一瓶提神的药剂就跑下楼。

　　思特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凯里安无端生出几分心虚，他也不管思特打不打算问，自己直接将原因说出来：“就是觉得错过这次，又要等好久了。”

　　“哦，那你还挺能忍的。”那晚从一见到面，这个小孩就特别的高冷，他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没想到是身体不好。

　　说话间，飞车停了下来，降落在雪浮山的最高处。

　　这座山是第一星球最古老的标志物之一，从这里眺望，仿佛一切能收入眼底。

　　此刻，研究院与医院之间那条廊桥，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思特率先下车，见凯里安在座位上有些看呆的样子，绕过去把对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

　　将手收回来时，他捕捉到对方加速的呼吸声。

　　“……”他顿了一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微微抬头，迎上凯里安没来得及躲闪的目光。

　　“怎么了？”凯里安咽了咽唾沫，主动问。

　　“你紧张什么？”思特反问，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戏谑。

　　凯里安没再说话，他低下头，推着思特的肩膀，把他们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

　　“我要下车了。”

　　顺着对方的动作，思特退了出去，他走到飞车前面，把目光投到五彩斑斓的建筑上。

　　“其实那次也不是真的有空，”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可能是夜晚温度低，思特的声音也带上几分凉意，顺着寒风吹到凯里安的耳畔，“那天的星星会出现一个十分少见的排列，漫都就那么几座山，都是绝佳的观景场地。我找了离绿荫之家最近的那座，没想到临时接到通知。”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第一次在一个孩子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思特苦笑，他把袖子捋下来，盖住手腕，回头看着凯里安，“我宁愿看见你哭。”

　　回应他的只有凯里安不加掩饰的笑声。

　　他确实没想到一瓶加强版的提神剂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能量，为了不表现地太怪异，小小的他只能随时收拢自己的情绪。

　　其实当时思特接到消息后，就带着他往下狂奔，他差点要吐了。

　　没想到这件事能让对方记那么多年。

　　没有过多犹豫，他走上前，手臂一挥，一把搂住思特的肩膀，凑到对方耳朵面前说：“当时我真的可伤心了，满脑子都是思特哥哥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