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小玫瑰》莱茵河畔的妮菲提提

19、【偶遇】

　　随着《李白传》剧组的立项、选角等各项工作展开，李明瑶他们宣发组的工作又“回正”了，不再如临大敌一般日夜奋战，她也终于有了一些空闲时间。
　　不过，李明瑶一空闲了，反而是郝硕得了机会。
　　以前约她吃饭几次，她都以加班为由无法见面，等看到她星期六在朋友圈晒和孩子出去逛街、吃饭的照片，郝硕直截了当地一个电话打过去：
　　“李大记者，您可是真难约啊，赏光跟我吃个饭吧？”
　　李明瑶也想找机会和郝硕聊一聊，把话说清楚，让他别在自己身上再浪费无谓的努力，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周日中午，郝硕开着车带李明瑶去了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到了门口，他把车熄了火，正准备下车，发现副驾驶位置上的李明瑶扣不开安全带，于是上前帮忙。
　　两人的距离一下变得有些暧昧，郝硕帮她找到安全带卡扣位置，“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开了，李明瑶抬头，本来想说声“谢谢”，却发现郝硕正直直地瞪着自己，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赶紧低下了头，嘴里嘟囔：“哎，我手机呢？”
　　“明瑶，其实，你长得很好看。”郝硕还是保持着暧昧的距离，没有动。
　　“我？又拿我开涮，我都四张儿多的人了。”李明瑶看着手机。
　　李明瑶的长相确实算是个“矛盾体”。
　　细细的眉眼搭配一张樱桃小口，鼻梁也还算高挺，确实有些江南女子的灵秀，但鼻头却是圆钝钝的，再搭配一张略长的鹅蛋脸，充其量只是清秀。不过，最值得骄傲的是，身高1米7出头的她，体重常年保持在110斤左右，虽算不上清瘦，也堪称苗条健康。
　　“不，你一点也没变，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文艺青年。”郝硕的身体往后撤了撤。
　　“你可拉倒吧，文艺青年现在都是贬义词了，你不是在挖苦我吧？”李明瑶躲避着郝硕灼灼目光，慢慢拉开副驾的车门，下车了。
　　郝硕也下车，按了锁，跟在李明瑶后面进了餐厅。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李明瑶一直想着该如何开口向郝硕表达自己无心恋爱的态度，但细想起来，除了之前郝硕给她看过一次那张飞往德国的泛黄机票，也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如果她此时说自己不想再恋爱，似乎也有些不妥。
　　于是，她干脆静观其变，如果郝硕开口说了什么，她再顺势表明自己对他只是旧日的同学之谊，并不想有进一步发展。
　　或许是郝硕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或许是郝硕不知该如何推进两人的关系，除了点菜时参考了一下李明瑶的意见，进餐时的他也很沉默。
　　结账时，李明瑶坚持自己请客，郝硕却急红了脸：“明明是我叫你出来吃饭的，哪有你掏钱的道理？”他的右手顺势拉住李明瑶准备付账的手，左手用手机迅速买了单。
　　李明瑶想把手从郝硕的手里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攥住。直到车旁边，郝硕才松开了她的手。
　　“你……”坐回车里的李明瑶又感到一阵尴尬，她想问郝硕突然找她吃饭有什么事，但又怕说得太直白令他不快。
　　“我就是想找你吃顿饭，没什么事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忙么，天天都加班，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儿了，”郝硕好像真的能看穿她的心思，“对了，你给晴晴报击剑班了吗？我已经和教练说好了，下次你带晴晴去，直接报我的手机号就行，课程算在郝林的会员卡上。”
　　“郝硕，我很感谢你，孩子挺喜欢击剑的，我们可能近期会报名的，但我不能用你的卡，我真的不缺钱，你不用这样。其实我……”李明瑶很认真地对他点点头。
　　原本，李明瑶想借着击剑的话题，就和郝硕说清楚，她现在并不想展开新的感情，可郝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抢先开口了：“行，我知道了，慢慢来。”说罢，他还用手摸了摸李明瑶的胳膊，营造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明瑶本身就在纠结该不该彻底回绝郝硕，看到他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动作熟稔得像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到了下一个周末，李明瑶带着晴晴来到击剑馆，缴纳了培训费用、签署了一堆健康协议与风险说明后，教练就带着孩子去场地练习了。李明瑶一个人坐在体育馆边缘的凳子上发呆。
　　“嗨，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赵晓芸主动走过来和李明瑶打招呼。
　　李明瑶有些发愣，觉得这个“浓颜系”美女有些脸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您好……”
　　“哦，我是郝林的妈妈赵晓芸，咱们在公园见过的，你不记得了？”赵晓芸甩了甩自己的大波浪长发，鲜艳的红唇咧嘴一笑，露出了不太洁白的牙齿。
　　“啊，你好你好，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李明瑶又是一阵尴尬的感觉。
　　“本来周末应该是郝硕带孩子来练剑的，可他老毛病又犯了，在家里躺着呢。”此时已是深秋，赵晓芸脱下自己的深棕色呢子大衣，试图坐在李明瑶旁边，李明瑶赶紧把自己的紫红色防雨冲锋衣拿起来，给她腾出地方坐。
　　“很严重吗？他还是一到天冷，就容易神经性头痛啊？”李明瑶说完，就后悔自己嘴太快了。
　　“嗯，”赵晓芸点点头，“其实，他之前有好几年都不怎么犯病了，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去年之后，他又开始了。”
　　“哎，那你平时还是多关心他一下，让他别硬撑着，该去医院就去医院。”李明瑶说完这句话，也开始后悔了，俩人都离婚五六年了，她又凭什么叫赵晓芸去关心郝硕？
　　果然，赵晓芸冷笑了一声道：“我都跟他离婚这么久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李明瑶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觉得他跟你重新联系以后，整个人变得开朗多了，”赵晓芸很真诚地侧头看着李明瑶，“在我们离婚前的几年，我们几乎都没有共同话题了，偶尔说的，都是家里要买什么东西了，孩子有什么事要交钱这种，家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以前，他开车的时候什么都不放，顶多听听广播。直到去年国庆假期回来以后，他开始在车里放交响乐，我就知道，他找到对的人了。”
　　“你这么关心他，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李明瑶看着双含眉头微蹙却有些黯然的大眼睛，有些不忍，“谢谢你能这么坦诚地说这些，但我也考虑了很久，我其实现在不想这些，我只想好好工作，把家庭照顾好，别让孩子他爸惦记着。其他的，真的不是我现在想考虑的。”
　　“他心里怎么不明白？你们俩重新联系上已经一年了，都是他主动联系你的吧？”赵晓芸语气里虽带着几分怨气，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我看到他，就真的只是见到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没有真的在一起过，总少了点什么。其实，他没怎么和我说起过你，可我刚听你说，其实，他是很愿意和你敞开心扉的吧？”
　　“我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在我认识他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交响乐是啥，我也没上过大学，为了讨生活，那时候我连轴转地加班。我不像你们，有那么多时间做和讨生活无关的事。之前，他问过我，为什么会选择他，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想在大城市有个家，他很老实，也很优秀，我的选择，有错么？”
　　“我觉得你们俩都是很好的人，应该破除误会。”李明瑶突然很想伸手拍拍赵晓芸涂着蔻丹的手，又觉得两人关系没有那么近，手停在半空中愣了愣，又放回自己腿上。
　　“其实我也没告诉他，我现在这个男朋友，就像是当初的我自己。可这么多年了，我跟着郝硕，学会了听肖斯塔科维奇的圆舞曲，听懂了刘禹锡诗里的讽刺，却没有人再和我聊这些了。”赵晓芸拨了拨头发，低下头去。
　　李明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都是那年高三，她和郝硕坐在周末的学校图书馆里，分享着一个随身听，听着那些没有歌词的乐曲，但谁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心里话。
　　看着李明瑶的表情变化，赵晓芸忽然释然了：“都是你喜欢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