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荒原》小水明月

9、打官司

　　我九岁的年纪，我们家把淸房拆了挪到村边上，并且进行了房子翻盖，盖房期间，我跑来跑去，记忆中看见，我家老屋拆下来的木料以及房梁上都是雕梁画栋，房垛子上的木头雕刻着美丽漂亮的牡丹花，还有各种各样的鸟，以及不知名的瑞兽，很是气派。只见翻修工人说：“这家家底真厚，这些东西我都没有见过”。
　　有一次拉家常，妈妈告诉我说，我们家原是有钱人家，祖上出了一个文秀才和一个武秀才，这两个秀才是双胞胎，为了庆祝高中秀才，在牌匾的揭牌的前一天，老祖奶奶天不亮就起来和面擀面，一个人一早上弄了几十个人吃的面条，那时候的面条都是手工擀的，没有现在的压面机。具体的面条做法是：和面时在面条里放上碱面、盐一点一点加入水，直到把面和成较硬的面团，然后不停的揉，把面揉光，再醒面，醒完面后继续揉光，手工擀面，擀开之后对折、开始利面，在擀杖的协助下，利成一撮一撮的堤子，摆成麻花样，放在木质的面盘里，这个面的名字叫碱面，讲究一个入口劲道、光滑、揉，要达到奶奶常说的：“切的面条如丝线，下到锅里莲花转，捞上筷子荡秋千，盛到碗里赛牡丹.”配上陕西东府人自制的臊子，加上油泼辣子，那叫一个美滋滋，现在这种技艺很少有人会做。
　　我家门前以前有一个石环，我哥哥和他小伙伴经常在上面跳来跳去，妈妈瞅到说“那是你老武巴巴（就是爷爷的爷爷）以前练舞用的，别在上面玩耍”，哥哥才不管哪个呢，该玩继续玩。
　　我们家以前的富庶，由于隔壁老姑的婚事戛然止。老太奶的四儿子娶妻之后，生了两个女儿，过去没有儿子是会被人欺负的，后来老太奶打算把最小的女儿竹节留在家里，给她招上门女婿，结果我爷爷和三爷不准，认为我们家有男丁，不可以招上门女婿，为这事情，我爷爷和竹节老姑开始打官司，把状子递到衙门，旧社会的衙门吃了原告吃被告，在缺钱的情况下，我爷爷开始买地，十亩场面子给卖了，也不够，继续卖地，二十亩地也卖了，还是不够，就开始卖房子，两供房也卖了，原来雇佣的几十个长工也都打发了，所有衣食住行只能自己亲自来做。我老姑家同样开始变卖土地，接着卖房子，辞长工，就这样，原本很富庶的家给弄的支离破碎，吃人的旧社会真是“官司打到赢，十家水洗门”，官司的结局是老姑那边胜了，老姑留在我们本村，并且招了老姑夫回来，从此之后，我们家和老姑家本是一个血脉相承，弄得好多年不说话。到了我爸爸这一代，两家人才开始说话，我老姑和老姑夫他们两后来一下子生了四个男孩，应了古语：一代无男孩，下代会挖开男孩窖。这四个男孩都有出息，老大当上了县卫生局局长，老二在西安一所大学当教授，老三是一所矿务局局长，老四在三个哥哥的协助下，也在县城一所公办学校当上了人民老师。我爷爷这边就不如老姑那边了，我爷爷总共生了三男一女，我老达（我大伯）是老大，叫赢州，十八岁时曾经被国民党拉去做壮丁，我奶奶为这事，天天哭，总在门口看，盼着我老达回来。我老达据说在国军军需后勤处做了个会计，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我老达那支部队被共产党人活捉，后来被国家收编，我老达因为是国军收编的缘故，觉得国家对他们另眼相看，自己感觉不爽，于是就回农村了，我奶奶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二达叫明州，我爸为三，一家三个男孩，那时土改，我们家已经不在富有，给定了富农，具体的家境还是比较拮据，给孩子娶不起老婆，于是把二达就抽芯，去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我二达等于嫁给了东塬上我二妈，也生了三男三女。我爸爸初中毕业考上了杨凌水校，分配到泾惠局工作，我爸爸做了一辈子的工程技术工作，一生未曾获得一官半职。妈妈每次说到那次官司，就说：“输了官司毁三代”，从我爷爷那代开始没落，到我爸爸这代就已经不如我老姑的孩子了，到了我们这代还不知道咋样，妈妈告诉我们，再苦再难，一定要努力出人头地，我应着，心里暗暗想着，一定发奋学习，不负爸妈对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