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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草莓味洗发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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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与我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将手握拳揉成一颗心的短短十多公分,横立于我与他之间的屏障却如山海,一个眼神不足以攻破。
他静静看我,两只手腕跳动的脉搏走向相同频率,他不松手,我不开口。
“嗯?”
我不开口,他不松手。
仙道背靠墙,从姿势看来我才是被壁咚的那个,他弯腰垂眸,清新呼吸扑在我眼睫上,是致命的距离。
他言而无信了。
“你别闹。”
我冷下脸,严肃的说。
“呵。”
他知道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有些意外我将抗拒摆在明面上,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在真相即将浮于水面前被我再次强行推开。
“我……”
他的心意也好。
“我知道了,椎名老师。”
我的心意也好。
他松开我的手腕,我随即朝后连退好几步,自那句“你别闹”后,我们围坐在餐桌边一言不发,埋头吃饭的样子过于生疏,空气降至冰点。要知道从前都会打开电视机调至娱乐台,算得上有说有笑吃完那些餐。
气氛实在太僵了,我感到不寒而栗。
“你理东西吧,我明天再来。”
沉默的十五分钟后,他起身收拾了包装盒与一次性餐具,我回浴室漱口,再度走回客厅想要取出课本与他进行补习时被婉拒了。
是我的话太伤人了吗?
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句别闹而已,我憋了一肚子的说辞在他面前完全说不出口。
首先我的心意根本不重要,其次我们只能是师生关系,即使再多相处再亲密也改变不了最终无法逾越师生二字的命运。最后请不要试探我,如果是某种玩笑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是认真的那我会觉得自己很可悲。
对一个不可能的人产生前所未有的心动,二十岁的人生在他面前一败涂地。
十七岁、未成年、比我年幼三岁,哇塞,椎名绫音你是恋童P吧!
“嗯。”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恍惚中点头。
仙道看着没有明显的失落,面无表情的走向玄关换下拖鞋,帅哥这种限量生物与我们凡人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猜他坐在马桶上拉臭臭也是惊艳四座的,更别提他动不动就朝我笑。
“你知道一个杯子你再喜欢,不拆开包装用只会是浪费的道理吧?”
又或是敛着应有的笑容,目光清冷,声音如淅沥的雨,如寒冻的雪。
“…… ”
我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粉色保温杯仍完好无损装在纸盒中。
“我送的杯子是。”
他脚踩两只运动鞋,起身拉开门,我知道还有下半句等着我接招。
“我也是。”
留下这句与我在原地,他连鞋带都没系就挥手道别,竖起的朝天发从见他第一眼起就……
就让我的心不受控。
“仙道彰!”
我踩着拖鞋追了出去,刚打开门就彻底傻眼,想要揪着他问清楚到底在说什么的想法随着亲眼看见他从兜里摸出钥匙插入隔壁间大门的动作荡然无存。
慢……慢……慢着……
“怎么了?”
只听昏黄灯光下空无一人的走道间,直击心脏的一声“咔嚓”,门居然被他打开了。
“你,你,你,你……你,你……”
我惊到合不拢嘴,并成了大结巴。
“哦,没人和你说过我就住隔壁吗?”
仙道这家伙绝对是欠揍的,我终于理解了越野对他的爱恨交加从何而来,他是故意的,故意满脸无辜看向我。
“……”
天杀的田冈茂一,你这老头想害死我是吗!
“还有事吗?”
平静如水的声音穿透而来,就像是刚刚那些比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话不存在一样,他甚至开始打哈欠一副要快进屋的模样。
“你刚刚说了什么!什么用不用的!”
我有些气急败坏。
“呃……用?”
他像得了失忆症似的抬眼看天,思虑后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
“老师,你别想歪,不是那个意思哦。”
我的耳朵炸了,身为成年人的我面红耳赤,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一而再再二三对他开H腔,举头三尺有神灵,我对天发誓每一次都不是我本意。
既不是你本意,神灵说,那便是天意。
“但是呢…… 如果你……”
仙道一脸狡黠笑容开始捉弄我,意图让我今夜失眠。
“晚安!”
我用力将他往门里推,“嘣——!”,眼不见为净!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笑声阴魂不散追随我,一直伴着我躺到床上也停不下来似的在脑海中回放。
失眠大半夜,好想打电话给美惠求助,现在仅有一墙之隔的男高对我发出“用他”的邀请是什么意思?
哎呀哎呀哎呀,怎么想都是我在X骚扰仙道啊!
我含羞而死,我顶着黑眼圈睁开眼,我走向浴室刷牙,完全没注意到这间浴室的窗正对另一扇窗,从公寓结构看来那便是与我相临的仙道那间。
推开门,鬼鬼祟祟一路小跑下楼,其实我所担心的相遇压根不会发生,身为篮球队队长的仙道曾与说我过之所以早训很少迟到是因为教练在他晋升队长后不惜顶着将亮未亮的天上门活捉他。连着三周,天才逃不过上帝的眷顾与教练的偏爱,他从东京的家里带来第二个闹钟,自此以后告别了球队迟到大王的称号。
上学又是另一回事了,校门口轮岗的女生们统一战线不记名,这家伙便厚着脸皮在没早训的日子里频频迟到,是持靓行凶的最佳代言人。
第一节体育课下课前我将他的保温杯放在窗台上,总觉得少见一面都能替我挡灾,其实没差,我们现在彻底陷入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死局,除非我回东京。
“椎名,如果还是给仙道补习的话,周日我送你回镰仓就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午餐后与及川老师在操场边散步,他或许也对学生间的传闻有所耳闻。
“嗯,其实不用麻烦你特意来接我的。”
对付流言最好的方式是澄清,这条法则仅适用于师生间,如果是我与及川老师则大可不必,学生造谣老师绯闻屡见不鲜没人会放心上。
“不会不会,虽然我是学理科出身,但对艺术还是挺感兴趣的,东京的展览多,以前也是隔周要去的。”
及川老师望着远处与沙地相连的海面,熙熙攘攘人群踱步在我们身前,有学生鞠躬捂着嘴跑远,有同事相视而笑,有我所未察觉的视线穿过秋色日光停留在我身上。
“现在更是多了一个理由。”
他说,含笑看我,一个并不喜欢被当面表白的我。
这算是表白吗?
我是文科生,怎会读不通如此直白的句子,区别于表白是将“我喜欢你”用“你是我追逐的对象”替代而已。
“及川老师我……”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先不要拒绝我,椎名。”
及川老师搓起手来,羞涩满目,语气恳切。
我不知道拒绝他的后果是什么,作为我的带教他看起来是不会因此而针对我的类型。无论是初次见面周到的陪同或是这段日子里悉心的教导,我一心将他看作成长道路上值得敬仰的前辈。
成年男子的魅力在他身上可谓悉数尽显,年轻有为、风评良好、容貌端正,松井老师常念叨他对女同事的爱慕视而不见,换言之年纪相仿的女子没道理拒绝他的追求。
“我知道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促使我克制住心底话的根本原因是我也有人性之恶,我接受过一些表白,含蓄的、直接的,算不上身经百战也至少从七年经验中历练了一身面不改色的拒绝本领,因为不喜欢所以从未觉得困难。
这一次我退缩了,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椎名你试试看。
与一个将他看作是师长与哥哥的人,走在一起内心毫无波澜的人,尝试约会甚至交往。
因为我的懦弱,我无法直面仙道所带给我的震荡,我不敢问他一句是不是中了那20%的邪真的对我有更多、更多的情感。
我怕被反问,难道你只把我当作学生吗?
他再问一次我该如何作答?
我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是多少回自欺欺人后在深夜辗转难眠我都能听见的心声,我想牵一双十七岁的手,与他走在湘南海边看日落,看他看我的眼神难能可贵,听他说。
想见你,我就来了。
再过一小时仙道就真的要来了,一步之遥得以成真,我听见隔壁间有钥匙转动声,收起我的泪流满面,我知道不是他那间,但也不能再像个白痴那样为了一份不可能萌芽的情感不争气的掉眼泪。
狠心拒绝不喜欢的人轻而易举,欺骗不曾动心难比登天。
“晚上好。”
门半开,他轻推而来。
“今晚吃火锅哦。”
我调整心态,太过冷淡会显得刻意,他那么聪明必将识破我,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严防死守只将他与越野化为一类人——我的学生。
“好,要我帮忙吗?”
住隔壁果然不一样,我猜他是回家洗的澡,今天直接穿着居家服就来了,宽大的靛青色帽衫与同色长裤,配合着松弛的表情,比从前来我这更显慵懒。
“洗一下蔬菜吧,菌菇我已经切好了。”
用电视机声音掩盖心跳声,全神贯注于补习,闷声吃饭少闲聊,以不变应万变,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今天就到这吧。”
我力所能及的毫无保留,背负道德枷锁,除此之外多一眼皆是罪过。
“好,我帮你把垃圾带走。”
仙道草草理了书本。
我时常看他靠坐窗口犯困时一只手托着下巴,长睫毛覆盖眼皮,好像秋日天空忽然飘雪,落在他细腻透亮的肌肤上,白皙、隐隐泛光。
光在他鼻翼处打上阴影,立体的五官精致到化全妆的女生亦自叹不如,全班只有我得此殊荣,上课光明正大欣赏这幅动人心魄好皮囊不被视作花痴。
我也会看到晃神,看到漏了心跳急了呼吸,在脑海中无数遍将此画面定格。
“麻烦了。”
我将垃圾袋束结,提起交予站在门口伸出手的他。
“椎名。”
零点零一秒的指尖碰触,我如触电般松开手指,他的手指分毫不偏停在原处,没有接住。
“糟了。”
袋子破了,垃圾散落一地。
我听见他叫我椎名,我置若罔闻蹲下身收拾着满地狼藉,有些事不去追问便不会有结果,因为本就没有结果。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仙道将课本放一旁,原子笔叼嘴里弯下腰跟着我忙活。
我像是中邪似的跪在他面前,被这张呼吸一窒的脸吸引着,他见我傻愣愣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一下便取来新的垃圾袋,整理完毕扎紧袋口,起身前似乎有话要说,才将原子笔取下。
“我很久没回东京了。”
冷不丁的一句,我眨眨眼,不解。
“周日请过假了,所以可以和你一起回镰仓。”
我瞪大眼睛看他,一边设想着同坐在电车上看海,一边将拒绝脱口而出:
“不行,周日我和及川老师约好了,他会来接我。”
说完我并不后悔,即使看见了他眼里有乌云飘过,晴空黯然失色一瞬后又照亮了我。
“这样……”
仙道是我见过笑容最动人的人,他的眼睛是潋滟的海,嘴角扬起温暖的风,目光似是和煦春光,温柔到不像话。
“那么这次是约会了吗?”
而此刻蹲在我面前的他,眉宇间愁云惨淡。
“和你没有关系。”
我紧紧握住拳,指甲要划破掌心,强迫自己快站起来,快叫他走,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更令人困扰的话来。
“仙道,快点回去吧。”
我怕身体接触,我更怕灵魂碰撞,我伸手将他扶起,我打开门把课本往他怀里塞。
“晚安。”
我不给他任何机会把话说完。
“晚安。”
门外传来轻轻一句。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背靠着门在接下去十分钟里都动弹不得,心动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像是小美人鱼爱上了王子,每一步都锥心刺骨也要笑着走下去,这便是我现在意识到我即将面对的。
小林桑问我在难过什么,电话里听着要淹了。
我将苦恼如实告知,我好像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那就去表白,求一个结果,万一他也喜欢你呢?”
这便是令我痛苦的根源,他有意我痛,他无意我也痛,他有意或无意根本不是我有资格去探寻的事实。
“椎名桑,那就更要表白了,万一他不喜欢你呢?”
小林桑见风使舵,对我的安慰毫无作用。
“安啦,我不想知道。”
走在钢丝上,前进后退都战战兢兢,走错一步粉身碎骨。
脱去衣物,我哆嗦着钻入浴室,打开龙头等待被热水从头淋到脚,草莓味洗发水不如柚子味沐浴乳好闻。
沾满肥皂泡的身体在镜子前转动,我将泡沫聚集在一块儿往胸口抹,B杯瞬间变C杯,再加点儿冲刺D杯!
用水冲掉后再抹,反反复复好几回在心里默念着全世界女生洗澡时都这样无聊过吧?
身子洗到快脱皮才停止嬉戏,终于轮到往头上倒洗发水,双手搓出绵密泡沫,鼻腔略感不适。
“咚、咚、咚。”
我以为是幻听,毕竟水声充斥着整间浴室,还有我那悠扬的歌声。
“咚、咚、咚。”
直到又响起。
“咚、咚、咚。”
我将水龙头拧小,确认了有人正在用力敲门,从频率看来对方很着急。
“咚、咚、咚。”
我也很着急啊!
“咚、咚、咚。”
究竟是谁那么晚敲门,不知道本人正借着洗澡流眼泪吗!
“咚、咚、咚。”
我不耐烦的用浴巾裹住身子,打开浴室门,与热气一同冲到玄关处,没好气地问门外之人。
“谁?”
我想我应该猜得到是谁。
“是我,仙道。”
我踮起脚尖,从猫眼中看见了他的脸。
都十点多了怎么这时候来敲门?
“呃……我在洗澡,有事吗?”
我猜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半夜反悔又跑来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我知道,先别洗了。”
他语气平静,面色却沉重。
我在门后站了三秒,而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吓到浴巾从身上滑落也没想去捡,急忙追问着:
“你知道?!”
冷风袭来,我头脑昏热、发胀、要爆炸。
“衣服穿好,开门,来我这间洗。”
命令式口吻随风而来,敲击门框,震碎了我。
这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