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 in Fall》aroseisarose

11、chapter 11 恋爱概率论

　　那一夜仙道走后神奈川下起雨，湘南海边刮来猛烈狂风敲击着长廊厚重的玻璃窗，将我荷叶边的裙摆留在夏夜的最终章。

　　秋风、秋雨、秋日的黄昏与满地落叶缤纷，秋天在奔波东京与镰仓间悄然而至。

　　“哎呀。”

　　高三首次月考，仙道面对一张张试卷难得流露出无奈神情，窗外飘落一片红叶，在他掌心短暂驻留，少年哀叹，我从窗户反光玻璃上看到他顺势吹起红叶，嘴角浮现淡淡微笑。

　　“朋友你缺课一周考这样算不错了！”

　　越野无效安慰道。

　　据及川老师所言，他至少在年级里下滑了三四十个名次，理科退步尤为明显。

　　也难怪，几乎被主课占据了80%的课表令人头皮发麻，而仙道不仅缺席一周，在去福冈前也因加训请假多次。理科知识环环相扣，少上一节课还补的回来，少上十节课再往教室里坐着，即使头悬梁锥刺股也读不进这天书。

　　我俩的关系就此向前跨出一大步，幕后黑手是那个叫田冈茂一的古怪中年人。

　　“椎名老师，能帮我看下这题吗？”

　　下课来找我问题或批改订正的学生络绎不绝，从某种程度来讲，我算得上是整个办公室下课十分钟里最忙的一个。

　　“好呀。”

　　见习追随英文数学两位老师不算，东大送出的学生一律以全才标榜，因此当学生拿着物理习题走向我时，跳动的心被强行压抑，我假装镇定迎接各科难题挑战。

　　呜呜，小林桑，快救救我！

　　目前为止我装的还算不赖，没有被任何一道题难倒过，可长此以往全凭啃老本不靠谱，总有脑袋卡壳的一天，权宜之计是怒刷全科模拟卷，用实力稳固我在短短一个月内建立的东大超级学霸人设。

　　呜呜，小林桑，赐我力量！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及川老师前来图书馆找我，我发誓不是刻意回避学生而躲在这里。

　　“天气预报显示要到周末好像。”

　　可恶，明天回东京岂不是要带伞了。

　　思绪无边无际展开，鼻腔内飘来幽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及川老师捧着两杯外带奶茶入座我身旁，我还未抬眼，手心已经感到一阵温暖袭来。

　　“松井老师请大家喝的。”

　　他往我手里一塞，顺带拆开了吸管。

　　第一口有些烫，我狼狈的朝着另一侧像条小狗似的吐舌头，及川老师在一旁似乎注意到了，低头往我这边看来。

　　“慢点喝。”

　　他说，语气关切。

　　“嗯嗯。”

　　我将奶茶放到桌上。

　　自从邀请他来教职工寝室吃过一次晚餐后，我们之间并无特别密切往来，主因在我过于忙碌。

　　“椎名老师，学生们似乎都非常喜欢你哦。”

　　他将我的纸杯杯盖打开，意思是能更快散热。

　　“哪里哪里，大家对老师们都很热情的。”

　　不是客套话，我时常看见有学生在老师办公桌上放些小零食与有趣的文具，出自于喜爱之情。

　　“是啊，是很可爱的学生，不过其他几个班级都很羡慕我们班有你这个见习教师，就连松井老师和我都觉得工作量有所减少，托你的福最近挺轻松的。”

　　及川老师将冒着热气的纸杯推向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啦，从你们身上也学到了许多。”

　　更别提与同专业的同学比起，在镰仓的我简直是被优待了。

　　“那也是你态度认真，所以我和松井老师想今天放学后请你吃个饭，就当是同组聚餐，你有空吗？”

　　平日里大家轮流请客下午茶都带上我已经觉得挺难为情了，这下还要专程请我？

　　“啊，应该是我请你们吃吧。”

　　这哪里好意思呀！

　　“不用客气的，你都没拿工资，就简单吃点你看如何？”

　　东京人血脉觉醒，在请客吃饭上推脱不是我们的风格，我已在心里细想着下周回镰仓带些什么回礼合适了。

　　“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岂料这顿饭最终买单之人居然是……

　　走在校园内，临海的陵南一步一景，秋色初露的雨滴浇灌着尚未枯黄的青青草地，我困倦欲睡，下午的时光在睡睡醒醒、做题讲题中浑浑噩噩度过。

　　餐厅选址说是靠近松井老师家，放学后我们三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原本一切都很好，此刻雨也识趣的停了。

　　“及川老师！”

　　谁知手还没搭上车门，背后杀出个田冈茂一。

　　“田冈老师？”

　　我与松井老师站在一旁，及川老师惊讶看他。

　　“这位是新来的见习教师对吗？”

　　现在我们看起来都更惊讶了，怎么会扯到我？

　　“嗯，是的。”

　　我替及川老师回答。

　　他被古怪中年人拉去一旁窃窃私语，全程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看得我直哆嗦，今天明明穿够了呀。

　　“那训练呢？”

　　“我去安排一下，你给我地址。”

　　这是我所能听见的最后两句话，再然后田冈教练就欢快的跑远了。

　　我以为没事了，天放晴，今日晚霞来的不疾不徐，与清爽的海风相伴，吹过松井老师刚染成金棕色的长发，我们分别坐上蓝色丰田车的副驾与后排。

　　“椎名老师，等下田冈老师也要来吃饭，他有点事拜托你。”

　　噩耗就此传来！

　　“啊？”

　　我像个傻子一样目瞪口呆。

　　“嗯，是关于仙道的事。”

　　什么！

　　海水突然往我脑袋里灌，半小时后我与心急火燎放下球队训练赶来的田冈教练、面色沉重的及川老师以及与我一样满脸懵圈的松井老师四人围成一桌，面面相觑。

　　“事情就是这样的，拜托了！”

　　大叔你看起来和我老爸一个辈分，别对我做出行礼姿势啊！

　　“这……”

　　我刚刚听见了什么？

　　“椎名老师，你大学那边课业能否顾及？实在不行的话也不用勉强。”

　　及川老师对我说。

　　“这……”

　　仙道缺的课太多了，以他的资质无论如何都该挤入年级前30%，甚至更靠前。

　　“仙道这孩子很聪明，稍微点拨一下就通了。”

　　松井老师面色红润，每每提及仙道都会有些许花痴。

　　“这……”

　　关我屁事啦！要我额外花时间替他进行一对一补习！凭……凭什么优待他！

　　“你意下如何？”

　　三双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

　　“没……”

　　没可能！

　　“没问题。”

　　我怎么拒绝的出口！

　　一顿饭吃的胃口全无，表面笑嘻嘻，我背地里垂头丧气，想到要牺牲宝贵的闲暇时间与他独处就深感寒冬跳过了浪漫的深秋早一步降临。

　　这周就要开始了吗？

　　今天都周二了，明天我要回东京啊！

　　仙道他知道吗？

　　这家伙看着懒洋洋的，有无拒绝可能？

　　地点定在学校吧？

　　我可不想和他身处某个密闭空间。

　　“那我就把仙道交给你了！”

　　只记得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前，田冈教练对我投以期许的目光，语重心长的对着空气点头又点头。

　　“我……我尽量。”

　　其实我压力很大，大家都夸仙道是天才，无论学业或社团活动，一脸聪慧的他总能轻松自如应对，所以成绩若是没有显著提升岂不是显得我能力不足？

　　及川老师送我回家的一路上，我越想越委屈，这脏活累活好端端的怎么就轮到一个才对上天感恩戴德的我身上，我决定收回先前的评价。

　　陵南待我不薄？

　　陵南至我于死地！

　　“这件事明天找仙道同学一起来办公室，你们协商个时间，单独补习依照惯例没有课时费，田冈老师讲的请你吃饭我想也太占用你私人时间了，我们可以尝试为你申请交通补贴，变相作为家教费用。”

　　我脑袋嗡嗡什么也听不进，只想要赶紧下车。

　　“不用紧张，仙道同学领悟能力很强，你只要帮他把之前他落下的课补回来就行了。”

　　及川老师将车停在一旁，摇下车窗。

　　“如果有困难，随时记得找我。”

　　安慰的口吻回荡在耳边。

　　“嗯，我会尽力的。”

　　我实在无法将最大的困难就是人生安全保障说出口，唯有回寝大哭一场。

　　哭是一种夸张修辞，洗过澡也就冷静下来，我看着课表开始谋划是否有在校内抽空补习的可能，见缝插针的邪念于次日清晨被教导主任成美老师击毙。

　　我说什么好？

　　“椎名老师，周末我都可以，时间看你。”

　　仙道站我身旁挂起招牌微笑，可真是人见人爱的帅气男高啊，谁会信我一面之词他是猥琐变态呢？

　　“那就周日下午好了。”

　　天要我亡，我无言赴死。

　　“下午球队可能有训练，不过……”

　　他讲话慢条斯理，语气平和，可我们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位最先想出此馊主意至我于死地的田冈教练都猜到了下半句。

　　“训练是必须要来的！”

　　他眼角皱纹颤动，急切地宣示了主权，仙道彰周日下午归球队所有。

　　“那不然就周日早晨吧。”

　　及川老师下定论。

　　“不行诶……”

　　我与仙道异口同声推翻，貌似各有各理。

　　“抱歉，早上精神状态不太好。”

　　“抱歉，早上我可能还在东京。”

　　我与他目光相遇，内心有数就是想睡懒觉起不来，我的“暗送秋波”无效，他对补习之事毫无怨言，反倒一脸好心情。

　　“那就只有……”

　　是的，我们将时间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地点在哪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的巧合有无数种，当我于周日下午一点半开始磨蹭整理行李时，仙道刚吃完午餐不久，踏着轻快的步伐打着哈欠背包往学校方向走去。

　　两点我出家门，两点半来到新宿站，买了一杯咖啡坐在等待区翻杂志。仙道蹲在地上系鞋带，二年级的学弟兼迷弟向他递去一瓶水，前来参观训练的女生们统统被田冈教练怒吼，越野对仙道“嘁”一声，在教练的指挥下将体育馆大门紧锁，仙道一脸无辜跟着队伍热身。

　　三点十七分准时发车的小田急电铁上，我如学霸般掏出练习卷开始刷题，仙道正接过毛巾擦汗，并喝下第二瓶宝矿力水特。

　　四点多，我在藤泽站换乘江之电，下半场训练接近尾声，仙道大汗淋漓，得益于某品牌发胶的高品质，刺猬头屹立不倒。

　　五点前顺利抵达江之岛站，富士山的轮廓在万里无云的背景中清晰可辨，就如少年此刻站在咫尺之遥凝望我的身影。

　　“好巧，椎名老师。”

　　他在等我？

　　他怎么会知道我几点到？

　　他不是有球队训练要参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与富士山、湘南海、即将照亮天空的灯塔融为一体，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勾勒。

　　“碰碰运气而已。”

　　勾勒成一幅风景画，在我二十岁的秋天，留下比红枫更动人的浓墨重彩。

　　“等很久吗？”

　　相遇是偶然，是巧合，是某种数学建模后能解决的概率计算。

　　“如果我说刚到呢？”

　　那么相爱呢？

　　仙道捋着发梢，轻轻一个眼神落在我眉心。

　　我注意到他身侧挎包鼓起，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T恤是很普通的款式与家常的洗衣粉味，在他身上却好闻又好看。

　　“那……真巧啊。”

　　我走到他身旁，被他眸含秋水的微笑笼罩。

　　从这句话起往后数一百天，一百天后的我才读懂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前的少年，他的眼底孕育星辰大海，一步一步靠近的我爱上他，是概率学中的必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