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铃声响》柯时

2、只会对你好

　　南迩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再回到床上一夜好梦，香香甜甜的。醒来时已经太阳照屁股了。
　　她捡起手机看时间，已然是十一点二十八分，南迩有些不好意思，从行李箱翻出一件家居服套上，蹑手蹑脚地下楼，一眼便看见餐桌上对峙的父子。

　　黎江紧紧皱着的眉头在看到南迩的一瞬间舒展开，声音染上高兴：“尔尔，下来吃午饭了。”并指着桌上的菜补充：“是这小子做的哦。”
　　变脸速度之快，黎季潭堪称叫绝。
　　南迩拉开黎季潭身侧的椅子坐进去，桌上是两道家常菜和一份香辣排骨。南迩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入口是辣回甘是无尽的香，味蕾一下被勾起。
　　黎季潭不知道菜符不符合南迩的口味，解释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排骨，自作主张了。”
　　南迩摆摆手：“好吃的，我喜欢。”
　　黎季潭被她突如其来的表情逗笑，频频点头：“好。”
　　在黎江眼里，看不得他们没名分的腻歪，矛头指向黎季潭，语气严厉：“黎季潭什么时候跟尔尔回趟家见一下父母顺便定一个好日子？”
　　南迩不等黎季潭回答，“下午吧，我父母方便。”

　　南林国和邹芳只有早上出摊卖早点，下午在家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黎季潭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夹着的菜掉到了碗里，心里扬起阵阵慌乱，他应对各种各样的客户游刃有余，淡然自若，可如今要面对南迩的父母，他手忙脚乱了，不知道如何讨到欢心，让他们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南迩完全不担心自己爸妈那里，南林国和邹芳对自己不差，学费和生活费照样给，但是总比弟弟少一些，逢年过节的红包偷偷塞给弟弟不告诉她，直到毕了业开始张罗着给她相亲，人生旅途一站也没有错过，可南迩感受到的只是残有余温的爱。用现在的话概括，有爱，但不愿意给更多。

　　饭桌上陷入沉寂，黎季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来边接听边朝落地窗走。
　　“老板，秦总想跟你谈一下今年您设计的那张珠宝设计图的价格。”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黎季潭从椅背上拿走外套，“爸，我去趟公司。”
　　“尔尔，晚点回来接你回家。”

　　南迩在有限的蜜罐里长大，她不喜欢讨好别人，说话特别伤人。
　　大二的冬天，南迩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女孩叫于可然，是南迩转系后的舍友，当时校园论坛上外语系网红系花南迩转到文学系的消息传的风风火火，顺便贴了一张南迩抱着书的照片。
　　于可然是一个热衷于当焦点的人，她当机立断找上了新室友南迩。
　　南迩对什么都后知后觉，天生的慢热，起初对于可然的示好只有“谢谢”、“不用了”、“没事”几个词。到后来于可然的死缠烂打，南迩心底下是将她视作自己的朋友的，尽管初心不纯。那时的南迩在文学部走到哪都是亮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产生保护欲，连带着于可然也有了瞩目的光芒。
　　直到于可然的暧昧对象莫名其妙追起了南迩。
　　装无可装的于可然跟暧昧对象大闹了一场。于可然喝的烂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忍不住跟南迩吐槽：“尔尔，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再长时间的感情都抵不过一张新鲜面孔，你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
　　尔尔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别那么激动：“不会的，不会的。”
　　那晚不知道于可然哭了多久，南迩只知道没睡多久就起床赶早八了。她拉起哭肿了眼的于可然赶去教室，好巧不巧碰上在宿舍楼底下蹲守她的于可然的前暧昧对象。于可然吓地连忙捂着脸躲在南迩身后，对面男人一身神清气爽，和于可然的狼狈形成强烈的对比。
　　男人献殷勤道：“尔尔，没吃早饭吧，哝，买给你的。”
　　一杯豆浆，两根油条。
　　甚至不愿意多买一点。
　　南迩对他谈不上有交情，更多的是连印象都没有，冷冷地回绝：“不好意思，都是成年人，很抱歉，你的意思我也是后知后觉，所以我现在很负责地回应你，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跟我喜欢的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拉起身后的于可然绕过他就要走，踏出去两步，脚步一顿转身瞥向他那只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挂着早餐的手，哼笑嘲讽道：“穷就别追人了。”

　　当天晚上，于可然拉着南迩又喝醉了，骂天骂地骂负心男，话锋一转矛头又对向了她：“尔尔，你居然有喜欢的人，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啊！”
　　南迩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一面之缘，“没有，瞎编的为了气他。”
　　于可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鼻子喊：“南迩，你太坏了吧，他最讨厌拿他跟别人比较了，你这么一说他要气的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哈哈哈哈。”

　　南迩回到房间翻出手机，不出所料，一条信息也没有。搜索框搜出于可然的名字，两个人的聊天停留在六一，于可然祝她儿童节快乐，南迩也回了一句。
　　尔尔：我要结婚了，可能就在这几天了，要来吗？
　　发出还没一分钟，一条视频通话弹过来。
　　视频里的于可然带着遮阳草帽，大墨镜，躺在海边度假，语气惊讶道：“你，要结婚？和谁啊！”
　　南迩想了想措辞，“你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我怼那个负心男说他和我喜欢的人天壤地别那件事吗？”
　　“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咬牙切齿道。
　　“那时我说是编的，我骗了你，我跟他缘浅，只有一面之缘，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有联系了，可是阴差阳错，他想跟我结婚，那我是一万个愿意的。”
　　只听见视频对面的人抿了抿嘴唇，“啧啧啧，尔尔，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不对！你不会被骗了吧？！”
　　南迩沉默了想反驳却说不出口。
　　“嘚嘚嘚，完了完了，我现在就飞回桐芜，你等着！”

　　视频被对面女孩掐断，于可然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蓦然欣慰。毕业这么久，大家各奔东西，南迩以为早已物是人非。

　　南迩放下手机，发了会儿呆。黎季潭回来了，“叩叩”得敲门声袭来。
　　回过神连忙去开门，对上黎季潭的目光，黎季潭手指曲着保持着敲门的动作，他“咳咳”两声，清嗓开口：“尔尔，要走吗？”
　　南迩点头，“我换一件衣服，等我一下。”
　　“嗯，楼下车上等你。”
　　随手从箱子里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穿上匆匆下楼，拉开黎季潭车的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动不动。
　　南迩家导航会绕远，她担任起了人型指挥，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小街道里。
　　“到了，就是这。”南迩指了指一条更深更窄的巷子，“最里面的一家。”
　　黎季潭笑着回应：“嗯。”下车绕到后备箱，满满一整箱礼品。
　　“什么时候买的，怎么还买这么多......”南迩疑惑道。
　　黎季潭：“回去接你的时候，毕竟第一次见家长，重视一点为好。”
　　南迩：那这也太多了......
　　黎季潭光搬这些礼品到南家门口都花了十几分钟，门口的南林国和邹芳都傻了眼。
　　南家来了个大客，邹芳想，“快进屋，快进屋。”
　　他被邀请坐在长沙发上，南迩坐在他身侧，南林国和邹芳坐在两边，像两个门神。
　　黎季潭系上西装的一颗扣子，偏头看看南迩，露出一抹浅笑，“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黎季潭，是一名设计师，我今天来是想娶南迩为妻，很抱歉这么晚才来通知你们。”
　　南林国和邹芳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等等，什么？要娶尔尔为妻？”
　　“是的。”为表诚意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上面坠着一颗青色的宝石，“这是我前些年设计的一款孤品，不值钱还望笑纳。”
　　邹芳再怎么小家子气，再怎么不识货也认得出这是真的、绝佳的绿水晶，边接过来边埋怨：“这么客气干什么啊，话说，婚礼挑好日子了吗？”
　　黎季潭游刃有余的应对着，用不着南迩插嘴，现在却犯了难。
　　好在南林国识时务，“下周一吧，日子好也不紧，这两天先把证拿了。”
　　南迩听得翻了下白眼。
　　这是多想把她嫁出去啊。
　　南林国和邹芳特别满意这个女婿，中午把准备做给南琅的鱼都炖了。
　　餐厅不大，四个人挤在一张四方桌上，邹芳一直往黎季潭碗里夹鱼块，“吃啊，吃啊。”
　　南迩视若无睹，独自扒拉着饭朝嘴里送。
　　黎季潭浅浅呼了一口气，夹了一块鱼，在自己碗里挑了挑刺，转手夹到了南迩碗里。
　　小姑娘在怄气，他猜。
　　他语气温和，带着耐心的笑：“没刺。”
　　邹芳瞧见，连忙给自己打圆场：“对啊对啊，尔尔也吃。”
　　南迩没怄气，她对谁都淡淡的，何况这场晚宴并不是招待自己的。除了对黎季潭，她的耐心也会增加百分。

　　夜幕笼罩，黎季潭和南迩告别了南家。
　　副驾驶上，南迩一直望着窗外，空洞洞的眼神不聚焦任何。
　　“是舍不得叔叔阿姨吗？”
　　南迩被思绪迁回，“没有。”
　　回答单薄，无任何说服力，“他们对我一般，还谈不上舍不得。”
　　出乎意料黎季潭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那你能不能以后别对他们好。”南迩小声嘀咕。
　　“嗯，只会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