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良禽在罗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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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觉得自己肯定是人格分裂了。
也就是昏迷了一阵么，为什么醒来这情形如此诡异？底下是冰凉的，就好像躺在了雪山的万年玄冰之上，自己是纯洁的，因为一丝没挂。还有两个男声在旁边讨论：“这神情，不像是个清醒的。是烧糊涂了吗？我看精神还好，难道脑子烤焦了？都看过了，确实没什么灼伤烫伤烧伤？”
一只手臂伸出来，好像翻火鸡一样，把她翻了个个，然后再翻了回来，两道目光像手术灯一样，非常冷静地将她扫射了一遍。霜凝道：“也真是奇怪，确实好好的。也许是这白玉床的奇效？人没事便好，只是如今怎么出去？到处都是傀儡。”
一个婴儿的哭声不甘寂寞地响起来，燕淮哄了又哄，好容易才将他安抚下去。婴儿足足哭了有半个时辰，直到哭得哑了，才一抽三噎地吸着气停下来了。燕淮叹气道：“如今怎么办好？大人没有关系，孩子得吃，得喝啊。无论如何，也得赶紧闯出去寻个奶娘回来，不然-------哭也哭死了。”
最诡异的还是第四个声音，它是从她脑子的一个角落里发出的，很疲倦地，喃喃地道：“魂兮魂兮，归于何处？”一咏三叹，如是往复。
最后第五个声音响起来了，问：“她死了吗？真的，你们看见了？” 声音颤抖得厉害，含混成一团，要仔细分辨才听得清楚。
燕淮干脆地道：“看见了，一个球爆开来了，听你女儿说这是魂丹,想来就是魂飞魄散了。她跟我们说了，她死之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这里她给你留了个七宝箱，就是这个。说是只有你才能打开的，够你用几辈子了。”
史元坤静止了半晌，突然尖叫起来，大声道：“她没有死！她被这女人吃了，吃了！”然后就有个人影跌跌撞撞，扑了过来。
楚楚用一只手支撑住身体，另一只手迅速把长发拨弄下来挡在胸前，看着眼前放大的呆愣面孔，冷静地道：“恭喜你，摆脱她了！”在他发愣之际，一脚踹中他前胸，把他直直踢飞了出去，然后气愤地叉腰站了起来，骂道：“这点能耐，就像学人家当色狼？”
脑子里那个声音静默了，楚楚使劲晃了晃头，才把这眩晕的感觉暂时甩开了。身上围上来一块极柔软的锦缎，上下不知怎么拉扯了下，就变成了条极漂亮的希腊式束胸裙。这手法，自然是燕淮了。霜凝的头也凑了过来，望着她道：“还能走吗？宝宝饿了。”
婴儿蓦地啼哭起来，声音都干巴巴地，像只小猫。燕淮熟练地摸了把，道：“不妨事，尿了。”去抽尿布。
楚楚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筋脉更是一阵接一阵抽风似地疼，却是心疼孩子，再也无暇其他，忙道：“我没事。我来抱抱宝宝。”呆了呆，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擦了擦眼睛，又低头仔细瞄了再瞄，声音蓦地高亢起来，傻眼道：“这是啥？是啥？”
燕淮白了她一眼，很熟练地将一块软布垫了回去。楚楚眼巴巴盯着霜凝，后者眨眼道：“小时候就这么点大，难道没见过？”楚楚又使劲晃了晃脑袋，瞪眼望着四周，好久才从这打击中回过神来，最后上前一把揪住燕淮胸口，叫道：“我一定看错了！”
手腕上一疼，是红颜鸟从顶上飞下来，狠狠啄了她一口，挑衅般落回了燕淮肩上。楚楚脸上带着梦游的表情，迟疑了半晌，断然道：“再给我看看。”去掀已经盖好的尿布。一只小雀儿委委屈屈呈现了出来。婴儿本来半眯着眼睛，正在燕淮手臂上朦朦胧胧打盹，吃了一惊，立刻放声大哭。两只小胖腿一曲一伸，统统招呼在了楚楚脸上。
燕淮下死力气瞪了楚楚一眼，将尿布盖回去，娴熟地摇晃着手臂，嘴里呢喃着，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婴儿的鼾声轻轻响了起来，楚楚才敢开口，压低了声线，叹道：“怎么是个儿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连霜凝也白了她一眼，道：“儿子怎么了？总归是我们离宫的孩子，我们自己带便是了，没得招人嫌弃。楚楚没精打采，耷拉在地上道：“我不是不喜欢男孩子，只是这世道-------你看我们将军府就我一个女儿，我当然指望是个女儿，将来还可以承爵------儿子么-------”
旁边却有个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叫道：“她不要，我要！我就喜欢儿子，我就想要个儿子，我养了！儿子比女儿好，儿子懂事，儿子乖巧，儿子听话！”却是史元坤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涨红了脸，一双凤眼要凸出来一般，张手便去夺燕淮手里的婴儿。
燕淮唯恐将他再吵醒了，躲了躲再避让不了，只好松了手。史元坤任凭楚楚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只把那小小襁褓小心翼翼放到了臂弯中，看了又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开始还放低了声线，最后越哭越悲，不能遏制。小婴儿还没睁开眼睛，便跟着大哭起来。楚楚急得跳脚，又不能从他手里强夺，怒道：“那是我儿子，要生你自己生去，跟我抢什么？快把孩子还给我！霜凝，燕淮！”
史元坤厉声道：“这是我的，我生的，我儿子！谁敢来抢，谁敢要他性命，我便跟他拼了！”血红着眼睛，瞪着周围。
楚楚瞠目道：“这就疯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奈何。史元坤将小人儿看了又看，眼泪一滴滴落在小人儿面上，脸上却有笑容浮现出来，柔声道：“曦儿乖，爹爹疼你。”
几人大眼瞪小眼，看他几下便把孩子哄睡了过去，凤眼里也有了神采，整个人气象一新，简直像脱胎换骨一般，静静盘腿坐了下来，气度十分娴雅，将婴儿贴了自己胸口放了，吩咐燕淮道：“先拿点水来喂他，等出去了再给他找几个乳娘。”
燕淮乖乖地递了杯水过去。他倒了一滴在自己手上，不满道：“这么凉，能给孩子喝吗？去温一温。”
霜凝接了过去，放在自己手里，少顷，那茶杯便冒出热气来。史元坤皱眉道：“这么烫，想伤着他吗？兑一兑。”
他试了又试，总算调出了满意的温度，将小人儿托高了，一点点喂了进去。燕淮和霜凝都稀奇地看着，惊喜道：“喝了，真喝了！”
楚楚顿足道：“那是我儿子！”
脑子里那个声音适时响了起来，道：“不好，外面有人在用太阴炼形大法布化血骷髅八方阵。这是巫家的手法，若是等大阵布成，在阵里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僵尸，甚至还有可能出旱魃！不能再等了，你穿好衣服，叫他们立刻出发。”
楚楚心里疑惑：“你跟他们说不就成了吗？”此念方动，便听那个声音怒道：“我就在你识海里，与你作神识交流，哪里是说话?别人听得到吗？”
楚楚愣住，心想这是咋回事？我不开口她知道我在想啥？那个声音徐徐道：“是，我在你体内，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楚楚心里惨叫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还有个人隐私吗？还有，难道你就不出来了？你总不能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吧，这样我真会精神分裂的！”
那个声音淡淡道：“其实你运气也很好，能吞了碧云天天后魂片还好端端站在这里的人，你可是头一份。即便是在碧云天，也必须用七星木盒才能存放魂片。------而且刚才我查看了你的筋脉，虽然受损严重，却反倒更加开阔了，这是好现象，这样的话，白玉京之行，就有些把握了。至于我能不能出来，说实在话，这种情形从未有之，我也不想骗你，但你且放心，我也不过是一缕神识，半片残魂，何况又无七星木与聚灵阵定魂，总是会慢慢消散的，最多也是几日，你完全不必害怕，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吭声。而且，我瑶姬，对这种毫无用处、败絮其中的肉身凡胎，是半点都看不上的。我以我元神发誓，绝不会用夺舍之术占据你的身体，否则，便叫我------呵呵，也就是如今，魂飞魄散罢。”
这笑声充满了悲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今都在一个身体内，这些感觉如同身受，楚楚只觉得心里仿佛万念俱灰，竟是毫无生趣一般。只听婉瑶悠悠道：“还有，不必告诉他，就当我死了吧。这样，很好。”
楚楚的心也在她涩然话语中浮浮沉沉，好像透不过气来一般。她声音却又是一变，道：“化血骷髅八方阵，会把在阵中的所有活人，统统炼成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此阵一开，这里便会千百年寸草不生，方圆万里之内，都将不得不变成巫道祭台。哼哼，巫道被逐出灵界后，无处容身，这些年没有能够占据中陆大地，果然是于心不甘，多少年后，准备卷土重来！竟还有人，妄图控制他们，简直是不自量力-------如果我没有看错，前方还有死死咬住的两股军队，若这些人都被变成僵尸傀儡，我们绝无可能，从中逃生!”
楚楚大惊失色，遽然立起，叫道：“不好，君逸！他几万私兵，绝不能葬身此处！”
那声音狐疑道：“谁？”楚楚大声道：“我男人！”
几人都用打量疯子的眼神看着她。那声音怔了下，道：“既如此，还等什么？做妻主的，要是自己男人都护不住，还不如直接了此残生算了。可惜，以你现在的境界，无法运用任何碧云天的法术。但不要紧，我发现你的身体能容纳难以想象的元气，而且，天地灵素，似乎对你特别亲近。这一仗虽然把握不大，但你为了你男人，必须赢！”
楚楚龇牙道：“几成？”那声音淡淡道：“我说只有一成，难道你就罢手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良禽在罗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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