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66、求偶（七）

　　程慕兰女士心血来潮亲自炖了一盅老鳖汤给儿子送过来，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一个衣衫不整的陌生男人，她看一眼孟知淮只扣了下半截的睡衣，又想到他刚才的话，瞬间震惊得怔愣在原处一动不动。
　　孟知淮在见到程慕兰的刹那脑子懵了一下，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扣子扣好，又用手耙了耙头发，等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转回头看向未来丈母娘。

　　程慕兰哆嗦着手指了指孟知淮衣服，又往门内瞧一眼，果然没看到程风出来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问道：“小……小风呢？”
　　孟知淮在几秒钟时间里给自己想了一出苦情戏码，悲伤说来就来，他叹着气说：“阿姨，您来迟一步了，程哥他……刚走。”
　　说完他又拢一下衣服说：“您别误会，程哥他只是……喝醉了。”

　　程慕兰的脑子在这一刻如烟花炸响、鞭炮齐鸣，嘈杂得她没法思考。
　　孟知淮不想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侧身让出位置说：“伯母先进来坐吧！程哥现在不接我电话，等他回来麻烦您帮我跟他说一声，粥在厨房温着，多少喝一点。”
　　他说完这句话又低头叹息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补充说：“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加班，就……不打扰了。”
　　程慕兰大脑风暴中，好不容易清醒一瞬当即抓住孟知淮的手说：“不不不，孩子，你等等。”
　　孟知淮刚刚煮粥不小心烫了一块，冲过凉水本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会儿被程幕兰一把抓住又开始有些微灼烧感。
　　天赐良机，不利用是傻逼。
　　孟知淮“嘶”了一声撤回手别到身后说：“外面冷，阿姨先进来吧！”
　　程慕兰见他躲闪，狐疑地拉过他别身后的手撩开袖子看一眼，一块红印不偏不倚正正好在手腕位置，一看就是烫伤。

　　孟知淮抽回手撸下袖子说：“没事的，程哥就是喝醉了，他不是故意的。”
　　“……”
　　程慕兰女士幼时父母恩爱，婚后丈夫公婆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她人生没有经历过龌龊事，乍一听这话只惊得六神无主，完全不带一丝一毫怀疑，最后还是被孟知淮搀扶着才进的室内。

　　程风被孟知淮纠缠得逃也似的离开家，等到他跑出来了才想起来忘了给两只畜生换水，不过这时候再回去明显不合适，他干脆就近找一家酒店临时居住，又开了家里监控想看看孟知淮有没有给猫狗换水，结果监控画面一跳出来，就是孟知淮在大门口与母亲胡说八道的场景，气得他恨不得冲回去再抡那人两巴掌。
　　他扔了手机躺到床上，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该滚蛋的是他孟知淮，结果一时冲动反而是自己避出家门流落在外，还要任由他抹黑自己。

　　孟知淮打击一番未来丈母娘，觉得火候够了，把丈母娘安置到沙发上说：“您坐，我去换身衣裳。”
　　程慕兰下意识松了手说：“好，你…你先去忙。”
　　她神情有些恍惚，对于儿媳妇是男人且儿子还把人家渣了这件事她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在客厅转了一圈。

　　程风在酒店越想越气，总觉得不能任由孟知淮这么污蔑，于是捞回刚被扔掉的手机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孟知淮接到电话眉头一挑，知道这人这是在看监控了，他看一眼那个对着大门处的摄像头，拿了衣服故意走到监控看得到的位置边换边说：“程哥，回心转意了吗？”
　　程风：“……”
　　他看眼卧室监控里头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又扔掉手机。
　　孟知淮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呵了一声，浑不在意地扔了手机继续换衣服。

　　***
　　程慕兰在客厅转了一圈，越想越心慌，她犹豫再三，最终拿过手机拨了顾裴电话。
　　顾裴对于手机有写备注的女性向来是保证能随时提供全部情绪价值的，手机铃声一响，他当即接起来兴奋地说道：“喂，阿姨我好想你啊！你怎么今天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一点都不爱我，你是不是……”
　　那孩子总是一副欢快模样，程慕兰换做平时一定能听他把话说完，再哄他两句，如此双方都心情愉悦，但是今天她没这个心情，她忧心忡忡的打断顾裴说：“小裴，出事了，你快过来一趟，小风他欺负人了。”
　　顾裴叨叨不停的嘴被程慕兰说一愣，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又过了许久问道：“他欺负谁了？”
　　他其实更想说，那厮一天天的，除了欺负我还能欺负谁？他除了我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程幕兰张了张口，这时候才想到还没问人家名字，于是折中说：“他欺负一个……”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看到孟知淮一身齐整地出门走向洗手间，那一套着装俨然是一一警服。
　　程慕兰心口颤了颤，在顾裴的询问中哆嗦着吐出两个字：“……警察。”
　　顾裴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比他更不受程风待见的人，他“嗐”了一声说：“别着急啊阿姨，没事的，那个警察叫孟知淮，是老熟人，都被他欺负习惯了，不用搭理他们。”
　　远在酒店看监控的程风：“……”
　　程慕兰：“？？？”
　　这居然还不是第一次？她恍惚一下抖着声音问道：“那……小风他会不会坐牢？你能不能跟人家孩子说说，咱们有事可以私下解决，阿姨一定批评小风，肯定让他负责。”
　　顾裴：“……”
　　为什么他有种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感觉？

　　程慕兰见顾裴久久不回答，以为这事不好处理，急得眼眶泛红低声说道：“小裴，你也是知道小风他爸爸的，小风不能进监狱，他爸爸会让他永远出不来的。”
　　顾裴被程慕兰的鼻音吓一跳，赶忙回过神说：“真没事的阿姨，没那么严重，就是偶尔掐一掐而已，人家都让着呢！放心吧！不会坐牢的。”
　　程慕兰：“……”
　　居然还有家暴？
　　她顿觉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靠着沙发喘气。

　　* * *
　　孟知淮洗漱完了正想给丈母娘告程风挂他电话的状，一出门看到刚刚还一脸懵逼的程慕兰女士这会儿变得摇摇欲坠，整个人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这要是给她吓出一个好歹，程风第一个发飙，孟知淮赶紧扶住她坐到沙发上说：“阿姨，您别想太多，终归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喜欢上他。”

　　程慕兰闻言脸色更苍白了一分，她握住孟知淮的手一脸愧疚地说：“小孟啊！都怪阿姨没有教好孩子，你给阿姨几天时间，阿姨去跟他讲道理，你放心，这事儿我们程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孟知淮脸色复杂了一瞬，不知道自己换衣服期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这不影响他继续胡编乱造，他低下头呢喃一句，“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他说成年人喝醉了，上……很正常，我……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程慕兰叹息一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但凡是个别人家的孩子，她高低得说一句没教养的畜牲。

　　孟知淮带上拿手里的眼镜，又推了一把扶好，这才蹲到她面前说：“不说了，我得去加班了，等他回来，您记得让他把粥喝了，他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胃会受不了的。”
　　程慕兰一口气梗喉咙里头，憋得她眼眶发红，她握住孟知淮的手说：“好孩子，你不要想太多，阿姨一定替你说他。”
　　孟知淮说：“不用了阿姨，他说得对的，两个男人，揪着不放没意思。”
　　程慕兰：“？？？”
　　她从进门至今不过半小时，心态已经完全崩了，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在她面前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感情生活混乱的渣男。
　　孟知淮站起身最后补充一句：“我那么爱他，只要他开心，我怎样都好。”
　　程慕兰觉得她的人生观已经被自己生的儿子震得稀碎。

　　孟知淮忽悠完程慕兰女士，拖着落寞的身子在叹息声中一步一步走出大门，又在上车后一改颓丧，哼着歌直奔刑侦支队。
　　刑侦支队那时候正在搞五年一度的小型联谊会，几个年轻警察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讨论案子，见到孟知淮进来纷纷停下话题往他身后瞧了一眼，发现没有程风的身影又啧啧两声，各自叹着气继续聊天。

　　技侦的王文浩在孟知淮住院期间陪护过，两人关系最铁，他见孟知淮进门直接走到技侦的席位，调笑着说：“呦呦呦，我们技侦的新嫁娘知道先来见见娘家人了。”
　　孟知淮与王文浩相处久了，知道这厮是在说他挂名技侦实际每天跑刑侦上班的事情，他笑着附和道：“是啊！这不是多日不见想你们想得紧，我的儿你放心，等八二三案子结束，妈妈就甩了你刑侦后爸回来养你。”
　　技侦支队长李苍瞬间黑了脸，他磨着后槽牙恨不得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二百五扔出去。

　　王文浩挑挑眉，瞧一眼身后刑侦支队一众同仁绿汪汪的脸色，攀上孟知淮的肩膀说：“好的妈妈，我等你，你不要忘了再婚也得抚养儿子，明天我要吃牛肉包子配老李头家的豆浆。”
　　老李头家的豆浆距离技侦三十公里，孟知淮想说吃死你得了。

　　王文浩又说：“妈，你同不同意啊？同意我明天就不吃早餐了。”
　　孟知淮叹了口气说：“我的儿，你亲爹把我从云颠撵到这犄角旮旯一分抚养费都没给，要不你换家吃？”
　　王文浩撇了撇嘴还待说什么，突然李苍的手机里面传来省会技侦领导的咆哮声：“孟知淮你个小兔崽子，你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
　　全场寂静一瞬，紧接着哄堂大笑。
　　孟知淮：“……”

　　王文浩笑够了拍拍孟知淮肩膀说：“亲爹辟谣了啊！明天坐等豆浆呦！”
　　孟知淮咬着牙说：“冯局你够了，坑我第二回了都。”
　　冯局约摸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迅速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