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打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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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分是在三月初，也许是A市偏北天气寒凉的缘故，也许是顾洄之对节气敏锐度下降的缘故，他对时间没了概念，直到清晨嗅到微微发润的春天的空气，他才发觉一切近在眼前。
春天近在眼前，四月近在眼前，顾洄之看着窗外新抽的绿芽去眷恋时间，带着自己未曾发现的不舍去留恋，又用坚定不移的偏执去伤害。
顾洄之盯着天边成双成对飞走的鸟儿，修长的手指有的没的点着光滑的桌面，敲击声引得贺将安频频抬头，终于他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办公室太安静了？”
“还好吧。”顾洄之收回视线，他注意到挺括西装上的黑棕色狗毛，便伸手掸了掸。
“那你一直敲着个什么劲？”贺将安把钢笔一摔，放下手中的文件，“我不介意你来帮我看合同的。”
“那是你该干的事情。”顾洄之淡然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我这！？”贺将安抓狂，“平常见一面难得跟登天一样。怎么？今天没被人拴身边了？”
“因为我狗毛过敏。”
贺将安“啊？”了一声，因为顾洄之的回答太过无厘头。
宋朝晖的德牧是条公狗，江湾平层显然不够它活动，所以便把狗养在老宅那边，宋朝晖每回家一趟身上都会沾上一些细密的狗毛，顾洄之第一次捻起的时候还问了他一嘴这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那么几根狗毛症状不明显的，所以顾洄之也没发现这个毛病，等昨天见到那狗的时候一脸麻疹一样的疙瘩泛起来后，才被宋朝晖揪着领子问。
“我发现你这个人毛病真多，这么多过敏源居然一问三不知？”宋朝晖探着身子靠近顾洄之，拿着湿润的棉签上药，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粗糙，“你脸烂了就给我立马滚。”
顾洄之抬眼看了宋朝晖几秒钟，随后伸手想取走宋朝晖手中的棉签，宋朝晖瞟他一眼没说话，就松开了手。
人和人不尽相同，宋朝晖这样的如果从小到大身上有个不舒服就立马叫医生。顾洄之也有自己的活法，白树根下长的锯齿形草可以止血，圆片的紫心叶可以消肿，至于小病小痒就不作理会了。
“难不成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像的？”顾洄之毫不在意地给自己涂药，绿色的药水没几滴在真正需要它的地方。
“像？”宋朝晖反应了好一会，才从记忆里扒出沈则行那张模糊的脸，他撇了撇嘴，说，“我要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宋朝晖观察着顾洄之的神情，又火上浇油一般补充道：“实在不行让人家去整去削骨，也就是你原装的比较自然。”
他们总是这么相处着。
顾洄之记忆中他们很少有那种你侬我侬的甜蜜瞬间，就算有那么几个温馨时刻也被顾洄之用怀疑和猜忌蒙上一层灰色阴影，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吵架中的夹枪带棒和夜色里的粗重呼吸。
吵架也分很多种，歇斯底里，柔情蜜意。在宋朝晖眼中他们显然属于后者，或许他们没有那么腻，但宋朝晖觉得总是带了几分调情的意味的。
宋朝晖递出去的是糖果，顾洄之只尝到了外边酸酸的糖霜，便以为是毒药。
说回那只德牧，顾洄之因为过敏的缘故宋朝晖让他出去住酒店，他便回了顾在禾住的那套房子，今早想着江湾应该做好清洁了，驱车到楼下却接到宋朝晖的电话，让他别回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宋朝晖似乎在和人谈事情，三言两语就把这条狗的下场给定了下来，他说这狗耳朵立的不好，明天当个种公配完随便找个地方养老就好了。
顾洄之又轻轻地敲起桌子了。
贺将安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顾洄之的手机响了。
顾洄之瞥了一眼站着的贺将安示意他安静，他接起电话，宋朝晖的声音传来出来，贺将安感兴趣地扬起眉毛，努力偷听。
“喂，顾洄之，”宋朝晖低头看着在脚边打转的德牧，不远处的保姆车前盖被掀开，身着灰色衣服的维修工人正在前边研究，“我车子坏了。”
“车坏了你打电话给我作什么？我又不会修。”顾洄之一扫刚才的沉郁，声音里流露出藏不住的愉快。
“听不懂吗？我要你现在来接我。”
宋朝晖悠悠地说，他看着蹲在路上抽烟的司机，又看着冒烟的发动机。
戴着嘴套的德牧警惕地望着路过的村民，弓起身子蓄势待发的模样。
宋朝晖今天这一遭是特意为了配种，老杨的俱乐部上百只狗实在没办法在A市里头饲养，便从家里讨了块地皮来作基地。宋朝晖这狗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他宠爱这条狗不假，愿意为了他这么跑一趟，但他现在不要这狗，也不假。
宋朝晖现在也很宠爱他顾洄之。
“你应该知道我在哪吧？”宋朝晖懒洋洋地问，他和司机作了个手势，便牵着狗往村里走。
“我问一下司机。”顾洄之答道。
宋朝晖又嗤的笑了起来，便挂了电话。
跟A市接壤的地方荒凉不到哪去，这其实是蛮热闹的一个富有生活气息的小镇。
村子和镇子对宋朝晖没什么区别，落到宋朝晖眼中都是寒酸两个字，他牵着狗朝人少的街道走去，一身气度引得人频频扭头。
探着个鼻子乱嗅的德牧感受到身上绳索的突然收紧，回头发现自己的主人停在原处伫立不动，便训练有素地回到宋朝晖身边。
宋朝晖抬头看着眼前的咖啡店，一路走过来没是没看见卖咖啡卖奶茶的，但那些都是些杂牌风格，宋朝晖很想用廉价来形容，但他透过起雾的玻璃看见捧着饮料高兴的人，又说不出这种评价。
他沿着路走着，一路上碰见的店称不上高档算不上干净，但总归同这地方相衬，是应该在城乡结合部出现的店面。
但是眼前这一家。
宋朝晖的鼻翼翕动，闻到熟悉的他惯喝的那款意大利咖啡豆的味道，他再一次地环顾四周，这家店像是有两层，一楼的面头以深棕为主，米白色的百叶窗帘没遮严，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里面暖色的灯光和沙发小桌。
二层的窗帘拉的倒是严实。
总之它的装修应该出现在A市CBD的街头，而不是突兀的立在这。
就算是前边的咖啡奶茶店，都是热热闹闹地挤在一条街上，宋朝晖为数不多的脑子也能想明白刚刚他走过的街道应该算是这小地方最繁华的了。
做生意哪会挑冷清处的？
等宋朝晖真正来到门前，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家店，推拉式的门柱上挂着牌子，白纸黑字的写着私人住宅，请勿打扰。
那八个字笔锋凌厉，力道遒劲，给宋朝晖隐隐熟悉之感。
能被一个挂牌给拦住就不是宋朝晖了，宋朝晖没有丝毫犹豫，风铃急促地响了一声，他径直推开了那扇门。
这地方不大。
入眼便是一张U型的吧台，上面的咖啡机嗡嗡运转着，沙发背上搭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它前边的小桌上又搁着一个浅蓝色的圆肚杯，里边热腾腾的咖啡不断送出一缕缕的白气，仿佛这屋的主人刚走不久似的。
四面都是高高的壁柜，厚实的书本塞满其间，宋朝晖的视线再往旁边移，注意到一张同他书房里一模一样的阔扶手高背深坐椅。
德牧很不认生的跳上沙发，宋朝晖被它的动作踉跄地扯到沙发前，他的手扶上沙发背借力以防摔倒，指尖接触到那沙发皮料子的纹路触感。
这是真货。
德牧咬着那风衣呼噜呼噜地叫着，爪子上的泥和口水糊的衣服上全是，宋朝晖不断地摩挲着沙发，却听见“叮铃”一声。
风铃又响了。
“我门没锁吗？不好意思，这不是咖啡店。”
来人的声音温和，却让宋朝晖身子瞬间僵硬，他的手一松，紧紧攥着的狗绳脱离掌心，那人笑道：“你这狗挺不认生的。”
宋朝晖回头，每一个吐出的字都像从嗓子眼费力挤出来一样:
“沈、则、行。”
他没有如愿以偿的看见沈则行僵住的表情，沈则行垂着头摸狗的动作短暂地停滞一下，而后又很快地恢复正常，他亲热地揉了几下德牧的脑袋，抬头和宋朝晖说，“小秋都长这么大了。
这只德牧是去年沈则行送给宋朝晖的生日礼物，初冬的时候刚生就被从暖烘烘的狗妈妈那带到了宋朝晖身边。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宋朝晖自顾自地坐下。
“朝晖，日子过得真快。”沈则行说。
“沈则行！”宋朝晖厉声叫着他名字。
宋朝晖做事几乎是凭着本能，同顾洄之敏锐的直觉相比，他的本能更像是一种不假思索的鲁莽。
不管宋朝晖有没有想清楚他对沈则行一团浆糊似的感情，他总归是在意沈则行的不告而别，因此他此刻略带怒气。
“朝晖，沈则行已经死了。”沈则行端着咖啡杯送至嘴边，轻轻地噙了一口，然后朝宋朝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我是谢以期。”
这也是顾洄之查出的结果，沈则行早已在一个月前客死他乡。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宋朝晖“噌”地一下站起来，惊动了趴在他脚边的德牧，德牧支起脑袋抖了抖耳朵发现无事后又准备趴回去。
突然，它黑色的鼻子耸动几下，懒散的状态瞬间被取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门，它喉咙持续地发出低沉的类咆哮一样的警告声，可惜没有人注意到它发出的预警。
“什么……”意思？
一语未了，只听一阵风铃响，顾洄之倚在门边，脸上笑容盈盈，眼底却一片冰凉，他轻视地分了一个眼神给沈则行，随后的视线又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宋朝晖身上。
“我来的不巧，”顾洄之从衣袋中取出一条丝质手帕，掸了掸西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朝着沈则行灿烂一笑，说，“不好意思，打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打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