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故事在秋

5、雪哥

　　陈一清正看着屏幕出神，徐行突然摊开手伸到他面前。
　　“什么？”陈一清看着徐行的手，上面什么都没有。
　　“空气，吃吧。”徐行笑得开心。
　　陈一清愣了下，想起自己刚说的那句“给什么吃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假装吃了一口咽下去，“多谢款待。”
　　两人笑作一团。
　　“不跟你开玩笑了，过来吃吧。”徐行挑了块比较平的空地，一屁股坐下去，从包里拿出一袋馒头和一碗酱，“这都是我爷爷早上做的，可好吃了。”
　　“这么早？”陈一清坐到徐行对面。
　　“他每天都起很早的。”
　　徐行掰开一个馒头，用勺子挖了一勺酱放在中间，又合上馒头递给陈一清，“胡萝卜肉酱，尝尝？”
　　陈一清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肉末香辣，萝卜清甜，“好吃！”
　　“好吃吧。”徐行也吃起来。
　　两人看山看天，吃馒头喝水。
　　可乐呢？路上已经喝完了。
　　“本来是想到山顶再喝可乐的，但可能没有我们路上喝的时候冰。”徐行吃完馒头喝了口水。
　　“水也很好喝啊。”陈一清拿着水瓶，“假装这是可乐，来，碰一个。”
　　“干！”徐行配合他。
　　两人碰了下矿泉水瓶，又笑起来。
　　“跟你在一起这两天真的很开心，好像一直在笑。”陈一清手肘撑地半躺着仰头看天。
　　“一天半，还没有两天呢。”徐行看着他说。
　　“一天半，真严谨啊你。”陈一清看向徐行。
　　“当然，我可是很有时间观念的。”
　　“emmm，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是又没有证据。”
　　“没有，我只是说我自己。”
　　陈一清怀疑地盯着徐行，徐行憋了会没憋住，笑着说：“好吧，我就是在说你。昨天你什么消息都不发给我，一个‘眯会’也行啊，害我担心。”
　　徐行对着陈一清的腿一拳下去，“你都不知道昨晚我跑的多快。”
　　“以后我会多给你发消息的。”陈一清坐直说。
　　“你为什么不开铃声啊，静音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现在没什么人找我了，而且我也不想听到消息提醒。”
　　“为什么？”
　　“应激反应，听到微信提示音和手机铃声就心里一紧，然后就会无比烦躁，心慌。不想去看又不得不看，很烦。”
　　“那以后我直接去找你好了，反正两分钟就到。你也别开声音了，我不给你发。”
　　“谢谢，我可能还要再多缓一缓。”
　　“谢什么，慢慢来，不想那些事了。”
　　“嗯，不想了。”
　　陈一清说完闭上眼睛，直接躺在了地上。
　　徐行也躺在地上，只是头枕在了陈一清小腿上。
　　“大太阳的，为什么我们不找个有树荫的地方躺着？”陈一清问。
　　“不知道啊，你躺着我就也躺下了。”徐行也闭着眼睛。
　　“这样也行吧。”陈一清双手枕在脑后，全身心沉浸在炽热的阳光里。就这样晒着吧，最好把那些发霉的地方全都晒化。
　　安静地躺了一会，徐行的声音被风送到陈一清耳边，很轻的一句“我睡会，午安”。
　　两人就这样躺在秋日高阳下，青山为枕，柔风为被，时间温和又张扬地流去。
　　“嗯……我好像真睡着了。”徐行用手遮着眼睛小声说。
　　“是啊，睡得还挺香。”陈一清也小声说。
　　“你没睡吗？”徐行手挡着阳光转头看向陈一清。
　　“没，昨天睡太久了，睡不着。”
　　“可是你醒的早啊，而且这么躺着好舒服啊～”徐行说着坐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你不困吗？”
　　“还好。”
　　陈一清确实不困，只是被太阳晒的懒懒的。要是小腿不发麻，就更舒服了。
　　徐行昨天睡在地上，又冷又硬的，肯定没睡好。
　　“啊~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徐行拿起手机看时间，“十二点半，我们再坐会吧，还早。”
　　“嗯，我再躺会。” 陈一清说。
　　徐行站起来走到陈一清脑袋边上，蹲下问他，“你一直这么对着太阳眼睛不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光大了点。”
　　“我知道了，光太大所以你睡不着。我坐这给你挡着，你睡会吧。或者去那边树荫下。”
　　“我不睡。”
　　“还早呢，就睡十分钟，现在刚好睡午觉。”
　　“不睡，而且现在不睡，晚上睡得更好。”
　　“晚上六点睡，早上五点醒啊？”
　　“早睡早起，多好。”
　　“我是怕你半夜醒了睡不着乱想。”
　　陈一清听完，慢慢睁开眼睛。
　　眼睛被阳光照得太久，再加上此时太阳耀眼，他没法完全睁开眼。
　　徐行有点心虚，凑近他说：“看不清了？去树荫下躺着吧。”
　　“嗯，等会去。”
　　“嗯……还要等吉时？”
　　“等我下完雪。”
　　“下雪？眼睛花了？”
　　“腿麻。”
　　徐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刚是枕着你腿睡的吧。”
　　“嗯~”陈一清看着他笑。
　　“你怎么不推开我啊，这多难受啊。”徐行伸手要给陈一清捏腿。
　　“不用，过会就好了。”陈一清坐起来阻止他，表情一变，“嘶～”了一声。
　　“下大雪了。”徐行笑着说
　　“嗯，大雪。”陈一清捏着腿，脸皱起来，心里“嘶嘶”乱叫。
　　“今年冬天一起看雪吗？”徐行也低头帮陈一清捏着，又叫了一声，“雪哥。”
　　“嗯？我不是你小弟吗，怎么叫哥了。”陈一清觉得有点好笑，徐行怎么想了这么个外号，“冬天当然要一起看雪啦！”
　　“那说好了啊，我们还能打雪仗，堆雪人。”徐行开心地看着他说，“堆个雪哥。”
　　陈一清看着徐行的笑脸，听着他略带孩子气的话，应了声好，然后觉得有点惆怅。
　　徐行爸妈在外省，而且很久不回家不联系，那应该不太可能会接徐爷爷过去。这样的话徐行大概会一直在村里照顾他爷爷，那一年以后，自己会去哪里呢？
　　换个城市生活，或者继续待在这座城，跟徐行还会有联系吗？
　　一开始应该会吧。但按自己的性格，时间一久基本就不会再去主动联系了，可能会变成点赞之交。
　　但他俩都不怎么发朋友圈。徐行上一条朋友圈还是7月初发的几个小孩在路上互相追逐的照片。
　　自己的还是5月被甲方拒不承认之前提出的意见，导致他被领导一通教育气得发了个小草的图标。
　　想到这陈一清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艹，真怂啊。
　　“想什么呢？怎么这种表情？”徐行低着身体抬头看他。
　　“没什么。”陈一清犹豫一会，还是问了一句，“你跟你爸妈，为什么不联系啊？”
　　“他们在那边有孩子，有工作，联系我干嘛。”
　　“你也是他们的孩子啊，徐爷爷也在这呢。你奶奶在帮他们带孩子吗？”
　　“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都没什么印象。我是他们不想要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想？”
　　“从我四岁到现在，二十一年，他们只一起回来过五次，我爸一个人回来过三次。我有手机以后除了偶尔跟我发消息说别太累，天冷了多穿衣服这些以外，都没有打电话聊过天。我和我弟弟甚至都没有加微信，只有一个群。”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的。”陈一清看着徐行慢慢呆滞的脸，心里懊悔自己干嘛问出来，影响他心情。
　　“这有什么，事实而已。没事，我跟爷爷两个人现在也很好。他们有家，我也有家。”徐行重新笑起来，“而且现在还多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嗯，朋友。”陈一清重复。
　　“好了雪哥，雪停了吧。”徐行重重捏了几下陈一清的腿。
　　“停了。”陈一清撑着徐行的肩站起来，又伸手把徐行拉起来，“我们到处走走吧，找野果子去。”
　　“好，走吧。”
　　徐行刚拿起包，陈一清就抢过去迅速背上， “换我背吧，现在也没有之前重了，我锻炼锻炼。”
　　“好，那给你锻炼吧。”徐行伸个懒腰，指着右边的山，“先去那边看看吧，下山再找果子。”
　　“诶，你知道这山里有狼妖吗？”徐行又神神秘秘地靠在陈一清身上，“狼妖可大了，你怕吗？”
　　“我不怕狼妖，我怕狼。”陈一清斜眼看他，“这是山里的传说吗？”
　　“是啊，这一片的老人家都这么说。小时候调皮，爷爷都说源头山的狼妖会跑来吃我。”徐行开心地说，“小时候真好啊。”
　　“是啊，小时候还有狼妖找你玩，比现在好多了。”
　　“……”
　　两人沿着山脊慢悠悠地走，时不时就抓两片叶子扔对方身上，都很幼稚。
　　在山顶玩闹过后，他们沿原路下山。虽然看到了其他的路，但还不熟悉这座山，不敢乱走。
　　下山途中徐行沿路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想找点能吃的野果。刚好他找到的五味子和八月瓜都是陈一清没吃过的，顿时给陈一清描述了好多自己小时候在山里吃到的果子。
　　有些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说，徐行就教陈一清说土话。
　　陈一清学舌，发音不准，徐行笑得差点摔下台阶，陈一清就不肯学了。
　　两人笑笑闹闹，走一会就从包里翻零食吃，走出步道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饿了饿了，回家吃饭。”徐行坐上车。
　　“你不是吃了一路吗？就饿了？”陈一清放好包坐上车问。
　　“就一点小零食，走两步就消化了。”徐行看着陈一清，又说，“你不会不吃晚饭了吧？我跟爷爷说好了我们俩一起回家吃晚饭的，去吃点吧，还这么早晚上会饿的。”
　　“我当然会去吃了，说了以后去你家蹭饭的。”陈一清摸着车把手说。
　　“那就好，你要开吗？”徐行看陈一清对车挺有兴趣，以为他想开车。
　　“我不会开，就是感受一下。”陈一清收回手。
　　“到村里空地我教你，很简单的。”说完，徐行开动三轮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经过徐行家院子时，陈一清问：“去还车吗？”
　　“明天还要去镇里呢，回来再还。”徐行过了老水泥桥开进巷子，“有点颠，扶稳。”
　　“差点忘了。”陈一清紧抓车边扶手，“这还是卵石路呢，那等会可以光脚走走，当按摩了。”
　　“好啊，吃完饭我们一起走。” 徐行说。
　　颠着拐了两个弯，徐行把车停在小巷子边上的空地说：“开不进去了，走进去吧。”
　　“好。”陈一清下车背上包，跟着徐行走了进去。
　　又拐了个弯，看见徐爷爷坐在门口，笑着对他们说：“回来啦，山上好玩吗？”
　　“好玩，爷爷我饿了。”徐行大声说。
　　陈一清也跟着说：“山上风景很好，徐行还给我找了五味子和八月瓜吃。”
　　“这两个果子好吃的，明天让他再找给你吃。他小时候把这附近的山都跑遍了，一群小孩跟着他跑……”徐爷爷站在台阶上看着陈一清说。
　　“咳咳，明天我们要去镇里买东西。”徐行咳嗽一声，快步走上前揽着徐爷爷往屋里走，“爷爷你还吃刘家烧饼吗？”
　　“昨天才吃了两个，不吃了，你和小陈好好去玩，爷爷在家等你。”
　　“好，你不要自己去田里割稻子，也别去二爷爷那喝酒。”
　　“知道知道，每次都要说。”
　　“怕你不听话，多说几次。”
　　“你怎么让小陈一个人走在后面啊，不礼貌。”徐爷爷停下脚步，转身对陈一清说，“小陈饿了吧，昨天看你喜欢吃炒粉丝，我今天也炒了一碗，等会你吃吃看，看看是我的手艺好还是徐行的手艺好。”
　　“好，那我就当一次炒粉丝大赛的评委吧。”陈一清开玩笑说，然后回味了一下昨天炒粉丝的味道，感觉饿了。
　　“站着干嘛，走两步就吃饭了。”徐行松开徐爷爷，又绕到陈一清身后轻轻推他，“吃饭吃饭。”
　　“来来，坐下吃饭。”徐爷爷走到饭桌边，对他们招手。
　　徐行从陈一清背上拿下背包放在门边矮柜上，坐下以后把炒粉丝端到陈一清面前，笑嘻嘻说：“来，雪哥，点评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