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故事在秋

31、错觉

　　还是跟上午一样，徐行在前面砍，陈一清在后面拖。
　　山里偶尔有说笑声传出，但大部分时候，只有砍树的“哐哐”声和清脆鸟鸣声。
　　“现在日落好早啊。”陈一清和徐行坐在山上一片开阔地，看着眼前橘红色的太阳慢慢靠近远山。
　　“秋天的太阳好温柔啊。”徐行说完，又看了一会陈一清，“跟你好像。”
　　“对我这么高的评价啊。”陈一清也看着他说。
　　“嗯。”徐行点头。
　　“那你就像……像什么好呢？”陈一清环顾四周，皱眉苦想。
　　“你之前不是说我像罗婶养的那只骄傲地鸡吗？”徐行耷拉着脸，瞪着陈一清。
　　陈一清都快忘了自己还这么说过徐行，被他一提，想起来就好笑。
　　“我说的是神态，精神抖擞。”陈一清憋着笑，深呼吸了一下，认真看着徐行慢慢说，“你是最可爱的灯。”
　　“我怎么又是灯了。”
　　“因为你眼睛又大又亮。”
　　“像个灯泡？”
　　“对啊。”
　　“灯泡可爱吗？”
　　“我觉得超级可爱。”
　　“好吧，那我勉强接受了。”徐行说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家吃饭。”
　　“嗯，拉我一下。”陈一清朝徐行伸出手。
　　徐行拉着他的手，身体往后倾，让他自己用力。
　　陈一清怕拉伤徐行的肩，又笑着拍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那还有重量级的东西需要你的肩呢。”
　　徐行朝他笑笑，扛起柴堆，“走吧。”
　　陈一清扛着沙刺，跟着他下山。
　　徐行把车停在了陈一清屋门口，让他回去洗个热水澡。
　　陈一清下车，说他洗好澡就过去吃饭。徐行点头，开着车回去了。
　　陈一清进屋后揉了好一会肩膀，感觉确实是自己比较需要按摩仪，挑柴比扛米累多了。
　　但站在热水里，他又想了一下，按摩仪哪有徐行按得好啊，还能借这个机会跟徐行多待一会。
　　陈一清心里的过山车道貌似又加高了，他愉快地哼起歌来。
　　“一想到你呀 就让我快乐……”
　　陈一清反复哼着这两句，去了徐行家吃晚饭。
　　晚上还是徐爷爷洗碗收拾，徐行说带陈一清去房间坐会。
　　徐行进去后直接往床上一趴，“还是有点累的。”
　　陈一清脱下外套放在桌上，面对面趴在徐行身边，“我给你按摩好不好？”
　　“不用，你也累了，要不坐一会就回去睡觉吧？”
　　“虽然我不怎么运动，但以前汇报的时候，十几二十本文本，我也是能扛上五楼的。”
　　“没有电梯吗？”
　　“有些楼老，就没有电梯。”
　　“那你给我按按吧。”
　　“好！”
　　陈一清自信满满坐起来，控制好手上力气给徐行捏了捏肩，“还行吗？”
　　“嗯……可以再用力一点。”徐行闭着眼睛说。
　　“这样呢？”陈一清加重力度，用力捏着。
　　“有点疼，轻一点点就好。”
　　“那这样？”
　　“可以可以。”
　　陈一清保持这样的力道，给徐行捏了会肩，又给他捶背。
　　“怎么样，还行吗？”陈一清问。
　　徐行没有回应。
　　陈一清俯下身，发现徐行睡着了。
　　陈一清轻轻趴在徐行面前，看着心上人的脸，伸手摸了摸徐行的头发。
　　他又慢慢靠近徐行，隔着头发，在徐行额头上快速亲了一下。
　　陈一清心里的过山车开动起来，天上也绽开了烟花。
　　他摸着徐行的头，轻声说：“徐行，睡到被子里去。”
　　徐行不动，陈一清怕他着凉，只好把他晃醒。
　　徐行迷糊睁开眼，看着陈一清叫了声雪哥，又闭上眼睛，握住了陈一清脑袋下压着的手。
　　陈一清的心突然从过山车上掉下去，掉进了柔软的云里，随后也化成了一片云。
　　“起来睡好，盖好被子。”陈一清又晃晃徐行的头。
　　徐行闭着眼睛嗯一声，往床内侧爬，掀起被子一角睡了进去。躺好后，他又把外侧的被子掀了起来，半睁着眼对陈一清说：“雪哥，别回去了吧？”
　　陈一清当然不想回去，徐行这么乖，他已经很想去吻他了。
　　“雪哥，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徐行盯着陈一清攥紧的手，看起来清醒了几分。
　　“当然不是，我怕挤着你，让你睡不好。”陈一清说着，往前凑了一下。
　　“不会挤的，我也不怕挤。”徐行期待地看着他。
　　陈一清舍不得拒绝他了，点头笑着开了床边小灯，把房门和大灯关了。
　　徐行也笑着看他，陈一清刚躺好，徐行就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陈一清只觉得被子里很热，然而徐行还往他这里靠过来。
　　他感觉到徐行的手握住了他的小臂，头也抵在了他肩膀上。
　　很亲密。
　　“雪哥晚安～”
　　“晚安。”
　　陈一清偏头看了会徐行，关了灯。
　　徐行。
　　我的，小灯。
　　我的……小星星。
　　陈一清无声笑起来，小星星，还挺符合徐行名字。
　　可是星星是碰不到的，还是小灯好。
　　他又往徐行头顶亲了两下，满心欢喜。
　　黑夜里，陈一清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徐行的呼吸声，半梦半醒间，把徐行搂在了怀里。
　　他做了个美梦。
　　梦里徐行在他怀里轻声叫他“雪哥～”，还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他把徐行搂得更紧，带着笑意又睡过去。
　　真的，美梦。
　　等陈一清早上醒来睁眼，就看见徐行在他怀里冲他笑。
　　昨晚梦境浮现，一瞬间，他以为还在美梦里。
　　徐行在他腰上挠了一下，他回神，脸烧起来了。
　　陈一清不自在地挪动，直到感受不到徐行的体温。
　　“我就说会挤着你。”陈一清快速看一眼徐行，又假装整理被子。
　　“你暖和。”徐行又靠过来，“而且你不是挤着我，是抱着我。”
　　陈一清有点慌，只想着不能让徐行再讲下去，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以前跟女朋友一起习惯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两秒。
　　徐行默默往后挪，远离了陈一清。
　　“这样啊。”徐行轻声说。
　　陈一清沉默。
　　“今天还要去砍柴，你肩膀还行吗？”徐行坐起来，伸个懒腰。
　　“可以，我跟你一起。”陈一清看着被子，连余光都不敢去看徐行。
　　“好，那你再躺会，我先起床了。”徐行说完，从床尾跨过陈一清的腿，下床出去了。
　　陈一清翻个身，看着身边的空枕头。
　　也好，这么说过以后，徐行就不会往其他方向想了。
　　他把头缩进被子里，一遍一遍回想那个梦。
　　梦里真好。
　　但是再好也没有真真切切跟徐行待在一起好。
　　陈一清掀开被子，起床穿衣服。
　　徐行刚好进来叫他，说买了牙刷毛巾，让他在这里洗漱就行。
　　陈一清点头，进卫生间洗漱，徐行先下楼了。
　　等陈一清下楼去饭厅，徐行和徐爷爷还在煮面。
　　“我还以为你晚上回去了，所以面煮少了。”徐爷爷看着陈一清解释，“很快的。”
　　“也怪我，忘记说了。”徐行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说。
　　“没事没事，我也没提前说，而且也不是很饿，慢慢煮就好了。”陈一清说。
　　“好，坐着等一会就可以了。”徐爷爷说完，拿了鸡蛋进去。
　　徐行接过鸡蛋，在炒锅里煎荷包蛋。
　　厨房里“滋啦滋啦”响着，陈一清闻着香味看着院子。
　　花还是开得很好，花期很长。
　　秋天的太阳照得它们金灿灿的，很漂亮。
　　“好了，吃面吧。”徐行在陈一清面前放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好香啊。”陈一清闻着面条的香味，用筷子夹了一下上面的荷包蛋，“这蛋煎得好圆。”
　　“那是，本来想炒粉丝的，但爷爷说容易上火，就煮面了。”
　　说话间，徐行又端了一碗面出来，徐爷爷也端着面出来了。
　　“下次你去镇里买点梨回来，煮点梨水喝。”徐爷爷对徐行说。
　　徐行点头说好，几人开始吃面。
　　吃完面，徐行对徐爷爷说送陈一清回去，然后带着陈一清进山了。
　　没办法，陈一清坐在车上不下去，就要跟他一起去砍柴。
　　“你是把这当健身了吧。”徐行在前面砍着一些碍路的小树灌木，往后递给陈一清。
　　“对啊，反正我每天都没事，跟着你又能锻炼又能帮忙，多好。”陈一清抱着一堆枝干说。
　　“那行，后面只要天气好，我们就来砍柴。”
　　“记得叫我啊。”
　　“当然。”
　　陈一清跟着徐行，又砍了一天柴。
　　洗好澡去徐行家吃完晚饭，陈一清就回来了。
　　徐行中午给他按摩的时候，还说晚上要陈一清给他按。
　　结果并没叫他，也没叫他上楼去房间，只说了一句让他早点回去睡觉。
　　陈一清没想明白，徐行怎么又不跟他黏一起了。
　　明明昨天还要靠着他睡觉的。
　　陈一清躺在床上，到意识模糊前都没想明白。
　　这个问题也就随着睡意消失了。
　　一直到后面，跟着徐行断断续续砍了大半个月的柴，陈一清才感觉到，徐行确实不跟他黏在一起了。
　　其实也跟之前一样，两人还是一起开玩笑，一起打闹，但怎么都没有之前那两天的感觉了。
　　徐行不会主动靠近他，也不会那样温柔地看着他笑。
　　一起看日落的时候，也只是自己哼歌或者放歌，就那样安静地看着。
　　陈一清突然觉得一个月前，徐行黏他的那两天，就跟他做的那唯一一场美梦一样，都是梦。
　　可能徐行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那两天他的情绪起伏太大，错觉而已。
　　快小雪了。
　　除了立冬那天，徐行大早上跑过来叫他去吃了饺子，其他时间，徐行都是发消息问他过不过去吃饭。
　　而陈一清基本都说不去，然后在被子里和手机一起躺到中午。
　　毕竟徐行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徐爷爷一起待在烤火房里熏肉，他不去吃饭的话，徐行他们还能省事一点。
　　只是徐行出去买菜的时候，他会在自己也需要买菜时跟着一起去，然后那天就会在徐行家吃午饭，再去拔几个之前一起种的白萝卜。
　　“果然是梦啊～太短了。”
　　陈一清吃着萝卜丝拌面，想着刚砍柴那天。
　　其实这样的相处模式是最好的。
　　他们是好朋友，他可以去找徐行散步，找他聊天。
　　徐行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他们只会是好朋友。
　　这明明是他最希望的，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人就是不知足。
　　又不得不告诉自己，别轻易踏出去，维持现状才最安全。
　　陈一清整天无所事事，又回到了刚来这第一个星期的生活。
　　玩不动游戏，看不进电视。
　　但又比当时的状态要好很多，那些烦躁、焦虑，好像都被他对徐行的想念压着，很久没感受过了。
　　他的手机现在偶尔也不静音了，甚至还会期待铃声响起。
　　只是响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