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未渊》闲阶拾花

14、废殿废人

　　泽去了灵渊，重溟不想回帝寝，便信步走走。距离廷议还有两个多时辰，不觉便走得远了，发觉时已走到龙宫最东北的角落，不过此处景致却陌生，似乎不曾来过，前面是一片宫室，左右也闲来无事重溟便想走去看看。但走到近前却见宫门竟用手臂粗的链子锁着，抬头看见匾上写着“锁和”两字。
　　“锁和？”重溟记起这是一处废殿，说是锁着先君时的一名罪人，重溟曾问过廉仲，廉仲却说这人是早就锁在里面了，他也未曾见过，也许早就死了也不一定。那一阵子忙乱的很，重溟便给忘记了，今天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重溟抬手在那链子上弹了一下，链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晃了两晃却并没有要断开的意思，“嗯？”重溟挑眉，这链子不简单，于是曲起手指又弹了一下，这次用了一分力，“叮——”链子剧烈的晃动，发出的声音依旧清脆，但却震耳欲聋，随侍重溟的护卫来不及掩耳的只觉得瞬间失聪，好一会才缓过来。
　　每条龙都有一项与生俱来的能力，比如泽擅结界，泊海君能预知，漉海君纵灵之术无人能及，重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然而战力却是格外强大，加之龙族本就善战，因此重溟这一分力，三界之内神兵也少有能接得下的，但这看似凡常的链锁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当真不简单。重溟抬手去抓那链子，身后护卫队连忙都护住耳朵，重溟只想抓在手里看个仔细，谁知道这群护卫竟这般丢人，重溟一瞪眼他们又赶忙将手放下来。
　　重溟这才抓起那条链子仔细看，拿在手里极重，冰冷刺骨，手上龙气运走稍有滞碍，这样的特质这样的坚韧，像是地界的阴铁。这阴铁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在地界也算常见，虽然数量不少也易于锻造，但这阴铁却是会锁人灵气，招还未发倒先叫它收去大半力道，所以做不得兵器，做枷锁牢笼却是最适合不过，再强的力量到它面前都化去大半，加之本身坚硬，因而极难破坏。
　　什么人值得花心思锁着却还要划个宫殿给他，重溟倒是来了兴致，以为这阴铁拦得住朕吗，“哼！”重溟冷哼一声，再加一分力道，屈指一握那链子便给他掐断了。链子刚断几丈外的一个侧门忽然开了，走出个蓬头垢面满脸胡茬的人，看见重溟愣了一下，然后问“送酒的？”重溟也愣了，那人又接着说，“大门锁了不会走偏门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用脑子，”又瞧了一眼重溟手上断掉的铁链，于是加了句，“就会用蛮力。”
　　“啊……”一片欷歔之声，居然有人不识龙君的吗，怎敢如此放肆。
　　有侍卫上前欲喝叱，重溟却挥手叫他们退下了，这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是龙气，而且是洪海龙族，他手脚都用阴铁锁着，那这锁和殿要锁之人就是他喽？那人转身从偏门回去，重溟则一脚踢开殿门，从正门走了进去，大门太久没开被重溟这么一踢险些掉下来，勉强挂在门框上晃悠着，那人回头瞥了一眼，“啧，真是霸道的个性。”
　　重溟站在台阶上睨着那人问，“什么人？”
　　那人却全不把重溟的威势放在眼里，拎起石桌上一小壶酒，坐在地上喝了两口才说，“切，没礼貌。”重溟眼角一跳，举手间蓝光一闪，人已经来到身前右手食指点在那人眉间，一点龙气直灌而入，那人一愣没料到重溟竟蛮横到如此地步，重溟却也是一愣，若是龙族这点龙气足够引起共鸣，但现在竟是泥牛入海，若说他不是龙族，这龙气直灌下去他非去掉半条命，现在这毫无反应是什么状况？
　　重溟是真的疑问了，“你是什么人？”
　　“啧，”那人嘴角不满的咧开，“臭小子，对长辈这么无礼，真是欠教训！”他跳起来想打，不过手举起来想想又放下了，原因很简单，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打不过他。
　　“长辈？”重溟不爽的高了音调，不过却直觉这人真的是洪海龙族，于是又懒懒的倚在石椅上，“汝是哪年的长辈？”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人也不介意重溟言语的无礼，又一副无赖相的喝起酒来。
　　“那就长话短说！”重溟不耐烦的点着桌子。
　　“锁和殿里的酒快喝完了，你给我一千坛宫酿，我知无不言。”
　　重溟“腾”的站起来，眯眼瞥着那人，“汝当朕稀罕知道？”抬腿就走，不知道今天抽的什么疯，好端端跑这来添堵，谁知道那人忽然扑住重溟的腰，“哎等等，要不八百坛，先别走咱好商量~”
　　这情形一众侍卫站在大殿门外干瞪眼看着，自破出以来重溟何曾这般无状过，火气上冲怒道：“退下！”这一声吓得侍卫齐齐退后一步，谁知道腰上那人还不知死活的跟着喊，“听见没有，叫你们退下，还不退下！”
　　“是、是！”那些侍卫也不知是不是给吓傻了，居然真的退出去，重溟的火气轰的冲在脑门上，他这是养了一群什么脑子的……
　　“朕是令汝退下！”重溟周身海水随他怒意加速流动，那人竟抱不住只得松手。
　　“你先别生气，你不想知道你兄弟的事？”那人一下子闪出老远，脸色也严肃起来。
　　兄弟？重溟的兄弟就只有泽一个，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重溟暂压的怒火，等那人说下去，那人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张开，“五百坛酒！”重溟飞身过去抬手就把他脖子捏住，“汝还有最后一句遗言。”
　　于是那人捡了一句能救命的说，“我是六千年前的暖之元。”
　　嗯？重溟果然将他放开，“当真？”其实重溟已经信了，水族皆是冷血，但这人身上却是暖的，就像泽。
　　“当然。”那人咳了两下喉咙才舒服了，“我与你爷爷异蛋同生，算起来你小子该叫我……”重溟忽然又把眼睛眯起来，“咳，不过你也不用拘谨，叫我向止就行了。”
　　重溟懒得和他闲扯，就问：“你要告诉朕什么？”
　　“这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
　　“全部。”
　　向止喝酒的动作忽然顿住，“我也不能知道全部，因为还不等我知道，我就放弃了。”他的语气竟让重溟听见那么一丝的哀伤。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向止的嘴角挂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忽然他额间的头发被水流搅乱，伴随这乱流从他额头浮出一球，大约半个拳头大。
　　“这是！”重溟一惊，这是龙元，龙族的精魄之源，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比龙之体更重要，躯体受创还有得救，若龙元破碎便是万劫不复。而向止的龙元，竟然只剩下一个空壳，难怪重溟会觉得他龙气微弱。重溟投去询问的目光，向止一摊手，“是我自己震碎的，那时候四界混战，身为暖元简直是众矢之的，这事说来话长，而且怎么说也短不了，总之是不得已，想要摆脱暖元这种累人的体质，只有震碎龙元。”说完向止就叹气，“老子也不想啊，当时那一下真他妈疼~”
　　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让人无限暴躁的人，重溟就想，原来暖元还能是这种样。“这么说‘得暖之元这得成其愿’也不是空穴来风喽？”
　　向止咧嘴一笑，“这么说吧，暖元几乎可以达成你的任何愿望，就看你怎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