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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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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楚走后,齐修远在母亲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空开始下起小雨,雨水慢慢变大,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他闭上眼睛,将眼中的悲痛隐藏,任由雨水冲刷全身,连带着眼角的泪水一起向下滑落。
突然,天空中的雨水被什么东西从中阻挡。
齐修远睁开眼,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斗篷的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举着油伞为他挡住大雨,“你就打算一直在这坐下去吗?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惨死的家人报仇?”
“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齐修远心头一动,“我为何要相信你?”
黑衣人喉间发出一声轻笑,“你除了相信我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一个穷酸书生,如何能向长安陆家报仇?”
齐修远眼中一丝惊讶闪过,这黑衣人怎么知道他的仇家是陆家?
黑衣人娓娓道来:“十二年前,齐家阖家上百口被江湖杀手一夜灭门,只有齐家主母带着年幼的儿子逃离在外,这些年,陆家一直派人暗地寻查齐家母子二人的踪迹……”他停顿了下,眼神落在新鲜的墓地上,带着些许惋惜,“看来我来迟了,齐家主母还是没躲过这一劫……”
齐修远看着母亲的坟墓默默不语。
良久,他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齐修远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替别人复仇,即使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他冷静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黑衣人赞赏的看了齐修远一眼,“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你今年也有十六七了吧?我希望三年后的科举,你能拔得头筹,进入朝堂……”
“毕竟,一个穷书生的力量实在有限,如果你想为你的家人报仇,那你就得先强大起来,才能让我看到合作的价值……”
齐修远答应了。
黑衣人临走前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可知当年齐家到底拿了陆家什么东西,才会让陆家灭齐家满门?”
这些年陆家一直在暗地寻查齐家孤儿寡母的下落,想必那个东西还不在陆家的手中,如果他们能先一步找到,就多了个扳倒陆家的把柄。
齐修远摇摇头,说不知道。
“母亲从未跟我提起这些事。”
黑衣人让他再好好想想,平日齐母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齐修远回想了半天,还是说没有。
黑衣人只好暂时作罢。
“三年后,如若你能高中进士,我会再来找你。”
那日起,齐修远改名裴修远,苦读三年圣贤书,终于赶赴长安参加科举,一举夺魁。
裴修远把玩着手中的杜鹃花想着过往出神,脑中快速闪过无数问题——
今日,黑衣人果真如约来找他,他真的要照黑衣人所说,加入陆家阵营吗?
当年如果他听了楚楚的话,去风雨楼找她,如今会是不一样的景象吗?
如果当年救他的楚楚,真的是丞相府的嫡女,那她又是如何跟风雨楼扯上关系的?
……
裴修远理不清思绪,干脆不再细想,决定明天去风雨楼一探究竟。
*
出乎意料的是,这几年闻名江湖的风雨楼,居然建在长安最繁华的东市,表面上是销金窟的赌坊,暗地里却做着暗探、刺杀、情报等生意。
裴修远走到赌坊前,抬眼一看,赌坊门匾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金玉坊”。
这个名字倒是跟一掷千金的赌坊十分相配。
裴修远提步进去,赌坊的伙计连忙上来招呼,笑容灿烂,“客官今天想玩点什么?”
“我来找人……”
伙计笑容更深了,“客官您就别打趣我了,我们这里是赌坊,哪有到这里来找人的?”
“难不成,您在这里有相熟的赌友?”
裴修远:“没有。”
伙计一脸为难,“那……”
裴修远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楚楚的姑娘?”
伙计面色一变,眼神略带慌乱,连忙否认道:“没听说过,客官想必是找错地方了。”
他作出一副送客的姿势,“客官不若去其他地方找找?”
裴修远见伙计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道找对了地方,他将怀中的杜鹃花给了伙计,“我知道她在这,烦请通传一声,将这朵花交给她,就说一个故人想见她一面……”
伙计原地纠结片刻,咬咬牙,“我进去通传一声,不过她是否愿意见你,我可保证不了……”
裴修远拱拱手,“多谢!”
伙计进了赌坊的内厅,一条暗道连接着风雨楼和金玉坊。一道之隔,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伙计到了风雨楼,他单膝跪地,将手中的杜鹃花递给孙骞,“启禀左执事,有个男人拿来这花,说是楼主的故人,想跟她一见……”
孙骞执笔的手一顿,眉头一挑,“嗯?”
大小姐能有什么故人?还以花求见?
孙骞细细察看着手中的杜鹃花,灵敏的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连带着这花,送信给楼主。”
“是。”
*
昨日看完状元游街的林楚楚,此刻正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吃着奶酪樱桃。
如今正是吃樱桃的季节,秦嬷嬷知道她爱吃,特意在凝香居备了许多。
风雨楼的信鸽再次飞来,脚上的信封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林楚楚放下手中的碗,拿起信鸽脚上的信封拆开一看。
一朵杜鹃花?
孙骞给她送杜鹃花干什么?
她摸头不知脑的打开信纸,上面写着:“有一男子声称是楼主故人,以此花为信求楼主一见。”
她的故人?她何时有过以杜鹃花为信物的故人?
她也就只在昨天随意掷下杜鹃花给那位新科状元。
难不成,会是他?
林楚楚思索片刻,压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她的这位“故人”。
她从软榻中起身,对静秋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有外人进凝香居,你就假扮于我……”
“是。”
楚楚换上一身窄袖干练的衣服,戴上帷帽从西墙翻出府,很快便来到金玉坊。
孙骞知道林楚楚肯定会来,已经在风雨楼中等着她,见她赶来,上前恭敬的行上一礼,“大小姐。”
林楚楚点点头,问道:“人呢?”
孙骞回道:“已经让人安排在雅间等候。”
孙骞在给林楚楚带路的时候,试探的打听,“大小姐,那个人真是您的故人?您真的给他送了杜鹃花?”
这几年,孙骞跟着林楚楚一起创建风雨楼,相处多年,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还是并肩作战的好友。
他比林楚楚年长几岁,可以说是看着林楚楚从小姑娘出落到现在亭亭玉立,他在心里早就把林楚楚当作他的亲妹妹看待。虽然林楚楚在外行走多年武功高强,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哄骗女人有无数手段,他像一个操碎心的兄长,担心林楚楚会被欺骗、受伤。
林楚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何时如此八卦了?”
她也不知道那朵杜鹃花是不是昨天她掷给状元的那朵,也不知道所谓的故人究竟是谁,没法满足孙骞的好奇心,只是在心中摇摇头,暗叹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多年前那个阴沉寡言的少年,如今也会八卦别人了。
*
待在金玉坊雅间等候的裴修远有些心绪不宁,望着桌上的茶杯出神。
他能见到楚楚吗?
如果能,他该说些什么?
楚楚,还会记得他吗?
……
雅间走廊脚步声渐近,随着门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听说公子是我的故人?”
裴修远听见声音,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林楚楚见到裴修远的脸,有些惊讶道:“真的是你?”
孙骞一听这话,心想林楚楚果然认识他,说不定还真是什么“故人”。
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留在雅间一起听听这男人的说辞,替林楚楚把把关。
裴修远透过白色帷帽,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微笑道:“是我,楚楚。好久不见。”
“你认识我?”
林楚楚可不记得她和昨天引得长安城万人空巷的新科状元裴修远有过什么往来。
裴修远没回话,只是看了看站在林楚楚身侧的孙骞一眼。
林楚楚了然,侧头对孙骞说道:“你先出去吧。”
孙骞阴鸷的看了裴修远一眼,就知道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咬咬牙,以眼神威胁裴修远让他好自为之,然后听林楚楚的话出去带上门。
如今雅间只剩林楚楚和裴修远二人,林楚楚将头上的帷帽摘下放在一旁,“现在可以说了吧?”
裴修远坐在林楚楚对面,为林楚楚斟上一杯茶。
“楚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裴公子随意。”
裴修远沉默片刻,眼神带着一丝期待和不确定的说道:“楚楚可还记得,三年前在青州城外的一处竹林里,救过一个书生?你还让他如无去处就来风雨楼找你……”
林楚楚脸上出现一丝回忆的神色。
三年前……青州……
她眼神一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就是那日被人追杀到竹林小木屋的公子?”
三年前,她第一次出长安到其他州游历,在青州城外的竹林小木屋歇脚时顺手救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时他满脸鲜血,看不清具体模样,只知道年纪不大。
原来裴修远就是那个书生呀!
这样说来,他们确实是久不相逢的故人。
看到林楚楚想起了他,裴修远也很高兴。
“那日承蒙楚楚相救,修远才能有今天……”
林楚楚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昨日我见你与长公主在一起,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裴修远想了想,还是求证道,“楚楚你可是丞相府嫡女?”
林楚楚点点头,“是。”
“那你和风雨楼……”
裴修远怕林楚楚想多,连忙解释,“我并非打探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不便说也无妨……”
林楚楚倒是显得很坦然,“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风雨楼是我一手创建的……”
裴修远惊讶之后便是了悟,“原来如此……”
难怪当年她让他如果没有去处,便来风雨楼,原来风雨楼本就是她的地盘。
“裴公子,我如今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这事还请裴公子替我保密。”
“这是自然。裴某必定守口如瓶。”
……
林楚楚和裴修远叙完旧后,裴修远称自己还有事,要先行一步。
林楚楚戴着帷帽将裴修远送出雅间,裴修远将自己在长安城的住所告知林楚楚,真挚的说道:“楚楚的救命之恩,裴某无以为报,如果日后楚楚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可以到此处来找我。”
林楚楚点点头,说记住了。
裴修远离开后,林楚楚也再次进了雅间。
殊不知,刚刚两人看似亲密的交谈,已经被对面雅间的三人清楚的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