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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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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峥驾马带着林楚楚在沙漠中奔驰,夜晚的沙漠不辨方向,他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匈奴军紧紧追在他们身后,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追上他们。
薛怀峥心中闪过无数脱身想法,但都被一一否决。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地方表面泛着银光。
有水源?
是绿洲!
薛怀峥脑中灵光一闪,他带着林楚楚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继续朝前跑去,他和林楚楚朝着相反的绿洲方向躲去。
没过一会儿,匈奴人果然骑着马追来。
刀疤脸下马看了看马蹄的踪迹,“他们往前走了,快追!”
等刀疤脸一行人走远,绿洲的水面上“咕噜”“咕噜”冒起一串串泡泡,薛怀峥和林楚楚破水而出。
薛怀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匈奴人应该走远了,我们上岸吧。”
两人上岸后,林楚楚湿着身子站在茫茫沙漠中,心下有些茫然。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马也没了,匈奴军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次找到他们,他们该怎么回凉州?
一只带着湿意的大手握住林楚楚的手,薛怀峥用最后一点内力将林楚楚的衣裳烘干,然后收回手,仔细观察四周。
匈奴人追去的方向,是往凉州而去的东方,如果他们也往东走,势必会碰上匈奴军。匈奴人肯定会在这条路上守株待兔。
他们不能往东走。
薛怀峥定了定神,站到林楚楚面前,低头看着她,“你信我吗?”
林楚楚不知所以然,但她自然相信薛怀峥,所以没有任何迟疑地点点头。
薛怀峥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握紧她的手,“那我们就往北走。”
往北走,是去往匈奴方向的路。
匈奴人肯定不会想到,他们会自投罗网去匈奴。
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一丝生机。
薛怀峥和林楚楚一刻不敢停下,往北方向从夜晚走到白天。
太阳逐渐爬上高空,明晃晃的照射在茫茫的沙漠中,空气中一股股波动的热浪,被风沙吹得打在薛怀峥和林楚楚的脸上,阳光和热浪弄得林楚楚脸颊生疼。
他们出来时,身上穿着黑刺军的盔甲,可一战之后,又徒步数十里,沉重的盔甲在身上无异于一个大累赘。薛怀峥和林楚楚都已将盔甲卸下丢弃,将昨晚在绿洲装满水的水壶和贴身的粮袋带在身上。
薛怀峥见林楚楚晒得满脸通红,额头脸颊全是汗珠,心疼不已。
“我们先休息会吧。”
薛怀峥找了个背阳的胡杨林,两人坐在树后休息。他拧开水壶,递给林楚楚,林楚楚接过咕咚喝了一口,总算活了过来。
她将水壶递给薛怀峥,薛怀峥接过后却没喝,只是将盖子盖紧放在一旁。
林楚楚惊讶的看着他。
薛怀峥笑了笑说,“我不渴。”然后从衣角处撕了块外衣布料罩在林楚楚的头上,在下巴处打了个结,“这样就不会晒伤了……”
林楚楚摸了摸头上的碎布,又看了看薛怀峥干裂起皮的嘴唇,心中有些复杂。
两人在胡杨林稍作休息,吃了些肉干补充体力之后,便再次踏上去往匈奴的路。以他们的脚程,想要出这片沙漠,至少还得两三天。
薛怀峥掂了掂手中的粮袋和水壶,心中叹了口气,肉干和水源都已经所剩无几。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尤其是在这沙漠之中,身体水分流失尤为严重,如果这一路上再碰不到绿洲,他们很有可能走不出这片沙漠。
白天在赶路之中过去,夜晚再次降临。
林楚楚和薛怀峥找了片地方,点起篝火取暖,打算在此休息一晚。
薛怀峥将一根肉干递给林楚楚,她默默地接过,不发一言。
薛怀峥早已发现,林楚楚这一路上很是沉默。
他撕着手中的肉干,看着天上的繁星,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在想巴慕将军?”
林楚楚咀嚼的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肉干,怅然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巴慕将军他们没有护送我们去凉州,是不是就不会死……”
是不是因为他们,才害死了巴慕将军等人?
这一整天,她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巴慕将军被剑贯穿胸口,口吐鲜血,却还是让他们快走的场景。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救她死在她的面前。
林楚楚觉得愧疚、迷茫、无所适从。
薛怀峥突然开口——
“之前凉州军的兄弟们为护我突围一个个身死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
“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我的武功再高一些,再强一些,是不是就能护住所有人。”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是人不是神,护不住所有人。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能护住更多人。”
薛怀峥侧过头,一向不着调的脸上,神情是那么郑重,“所以楚楚,不要钻牛角尖,这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他们,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完成使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护林楚楚去凉州,是巴慕将军他们的使命;带回布防图,是凉州军兄弟的使命;打败匈奴让其不再侵犯凉州百姓,是他的使命,也是整个凉州军的使命。为了完成使命,他们都愿意付出,哪怕是生命的代价。
林楚楚愣愣地看着薛怀峥,是这样吗?
薛怀峥安慰地摸摸林楚楚的头,把水壶递给她,“别想了,走了一天了,喝点水吧。”
林楚楚不接水壶,她看着薛怀峥干裂蜕皮的嘴唇,“你先喝。”
薛怀峥:“我不渴。”
林楚楚任性的说道:“你不喝我就不喝。”
薛怀峥无奈,小小喝了一口。
“行了吧?”
“再喝一口!”
薛怀峥盯了林楚楚好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又喝了一口。
这次林楚楚总算接过水壶,唇瓣在壶口碰了碰,便说喝好了,将水壶盖子盖好还给薛怀峥。
薛怀峥也没生疑,只是让她早些歇息,他来值夜。
林楚楚不愿意,说她只睡上半夜,到时辰了让薛怀峥叫醒她,她来值下半夜。
薛怀峥说不用,林楚楚说他不答应她就不睡。
薛怀峥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一夜无事。
等林楚楚醒来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了。
林楚楚一掌拍在薛怀峥的胳膊上,“你怎么不叫我?”
薛怀峥揉了揉胳膊,“我忘了,忘了……”
昨天赶路那么疲惫,她一个女孩子家晚上还值守怎么受得住。
再说,他也不忍心。
让她跟着他东躲西藏,他心中已是万分难受。
两人收拾好东西,继续往北走。万幸的是,这一路上没有遇上匈奴的追兵,想来应是往东方去了。
后面的两天路程越发艰难,即使薛怀峥和林楚楚再省,水源和干粮也已经告罄,如今他们只能凭着身体中残存的能量走出这片沙漠。
沙漠之行的第三天,林楚楚还是倒下了。
长期未进米粮和水,林楚楚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她在沙漠走着走着便晕了过去。
薛怀峥接住林楚楚滑落的身子,拍拍她的脸,神色紧张惶恐的叫着“楚楚!楚楚!”
林楚楚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林楚楚起皮的唇瓣,薛怀峥没有丝毫犹豫,用刀刃将手掌划破,鲜血瞬间涌出。
薛怀峥捏开林楚楚的嘴,将鲜血滴了进去,或是察觉到有水源,林楚楚无意识地开始吞咽。
良久后,林楚楚终于慢慢转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薛怀峥的背上,她声音虚弱地说:“把我放下来吧……”
薛怀峥惊喜:“楚楚,你醒了?”
林楚楚的头靠在薛怀峥的肩头上,眼睛半睁半阖,气若游丝,“薛怀峥……把我放下吧……我不行了……带着我,你走不出去的……”
“不可能!”
“楚楚,别说傻话。”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我们都会平安出去的……”
薛怀峥背着林楚楚,咬着牙,眼中泛着猩红,深一脚浅一脚在荒漠上艰难跋涉。
林楚楚圈住他脖颈的胳膊突然垂下,薛怀峥身形一滞,嘴唇颤动,手指发抖,他试探性的叫了声——
“楚楚?”
身后的林楚楚没有半丝回应,好像睡着了一般。
“楚楚,你别睡啊……你看,我们就快走出去了……你千万……别睡啊……”薛怀峥不敢停下脚步,在太阳的反射下,眼中一丝水光闪过。
途中,薛怀峥再次挑开原先手掌中的伤痕,将鲜血喂到林楚楚的嘴里,维持着她的生命体征,而林楚楚却再未曾醒来过。
薛怀峥失血过多,也有些头晕目眩,但他强撑着不敢倒下。
他答应要带林楚楚走出这片沙漠的,他不能食言。
薛怀峥背着林楚楚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到沙漠的尽头,那是一片戈壁滩。
薛怀峥总算看到了点希望,对林楚楚说:“楚楚,你看,我们真的走出沙漠了……”
身后的林楚楚依然安静得伏在他的背上,呼吸几不可闻。
夕阳西下,薛怀峥总算背着林楚楚踏上了坚硬的土地。
他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
薛怀峥悠悠转醒时,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身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吐在他的脸上。
不知何时,一匹孤狼正在他和林楚楚身边转悠,好像在找地方下口。见薛怀峥醒来,野狼竖着耳朵龇着牙,十分凶狠地朝薛怀峥扑了过来。
薛怀峥条件反射般翻身一滚,躲过野狼的攻击。
野狼扑了个空,利爪在地上抓出几个深深的抓痕,转身又朝薛怀峥而来。
薛怀峥背着林楚楚走了一路,已是强弩之末。刚才下意识的一滚,凌霄剑又离了一手远,如今野狼再次扑上来,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手挡住野狼的利齿。
一人一狼生死相搏。
薛怀峥双手掰着野狼的上颚和下巴,眼神一厉,翻身将野狼压在身下,狠狠咬在野狼的脖颈上,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流入薛怀峥的嘴里。
野狼起先拼命挣扎,渐渐的也不动了。
薛怀峥这才翻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番搏斗也耗费了他的全部气力,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强撑起身,提着野狼的尸体,摇摇晃晃的走到林楚楚身边,将林楚楚扶到自己怀里,捏开她的嘴,将剩下的野狼血液全部倒进她的嘴中。
林楚楚尝到血腥味,身体下意识的想要推拒,却被薛怀峥控制的不能动弹。
薛怀峥在林楚楚的耳边轻声道:“楚楚乖,喝了这个血,你才能活下去。”
仿佛是听到了薛怀峥的声音,林楚楚不再反抗,皱着眉头小口小口的吞咽。
薛怀峥捡了些干柴,在背风的地方生了个篝火,火上烤着野狼的肉。
或许是狼血起了作用,林楚楚不久便睁开了眼睛。入眼所见,是薛怀峥明显瘦了一圈的背影。
“薛怀峥……”
即使是那么微弱的声音,薛怀峥还是立刻听见了。
他左脚绊右脚,快走到林楚楚跟前时却又站定不动了。
他静静地盯着她片刻,好像在确认眼前的她的确是林楚楚,她的确醒了。
薛怀峥终于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林楚楚,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林楚楚感觉脖颈处有滴滴温热的触感传来。薛怀峥这是,哭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我没事……”
良久后,薛怀峥才放开她,眼角还泛着红,这时的他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恶狠狠的说:“以后你要是再说让我放下你不管的话,你就试试看!”
这个时候林楚楚也不敢触他眉头,只好乖乖认错,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两人的身体都有些消耗过度,他们在戈壁滩中歇了两天。
其间,林楚楚问起薛怀峥在沙漠的时候,是不是给她喂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点腥,像是血之类的。
薛怀峥将手中的伤口藏了藏,矢口否认,“没有,只戈壁的时候给你喂过狼血。你记混了吧……”
是在戈壁喝的狼血吗?
可她怎么觉得在沙漠中也尝到过带血腥味的液体,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林楚楚抓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
幸好有这只野狼的出现,他们往后几天的口粮有了着落。薛怀峥将野狼的皮剥下来晒干,野狼肉全都分割切好烤成肉干带在身上。
第三天,他们便再次出发向北而去。
跨过这片戈壁滩后便是一片连绵的雪山,翻过雪山,就到匈奴的国境了。
林楚楚爬过阿尔雪山,对雪山的寒冷有心里准备,但那是在有厚棉衣的情况下,她和薛怀峥穿越沙漠的时候都已将盔甲丢弃,如今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行走在雪山之间,寒意更甚。幸好还有条狼皮在手,稍微能挡些风寒。
薛怀峥用狼皮将林楚楚拥入怀中,两人依偎着缓慢在雪山中前行。经过沙漠、戈壁、如今再到雪山,林楚楚已经将男女大防抛之脑后。
生死面前,万事皆小。
白天他们在雪山中赶路,晚上便找个背风的山洞,找些干柴点一堆篝火取暖。没有被子,薛怀峥便和林楚楚在篝火前半拥半靠着挤在一起取暖睡去。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林楚楚和薛怀峥总算翻过雪山,来到了匈奴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