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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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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骞躺在床上,掀开厚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熟悉的透着点点光亮的茅草屋顶。
守在他身边的小男孩见孙骞睁开了眼,忙惊喜地大喊道:“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外屋,百无聊赖地和孙骞小妹翻着花绳的林楚楚,以及一左一右靠着屋门仰望天空出神的薛怀峥和赵景,听到这动静,赶忙进入屋内。
屋内,断了一只桌腿、用木桩垒起以支撑的饭桌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以手托腮打着盹,听到小男孩突然大喊,身形一震,连忙捂住心口扶了扶,顺了口气才嘟囔着“这小孩,要吓死我呀”慢吞吞走到床边。
小男孩连忙给大夫让了位置,大夫细细地给孙骞把了把脉,小男孩在一旁着急的问:“大夫,我大哥怎么样了?”
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捋了捋胡须,“脉象虽还是有些紊乱,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他能醒来,命就算保住了”然后走到断腿的桌前,提笔写起了药方,“我给你们开一副药,按照这个药方吃上五天,然后好好静养便可。”
小男孩感恩戴德,“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孙骞的小妹进屋见孙骞醒来,也眼泪汪汪的扑上前来,拉着孙骞的手不放,“大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年纪不过4、5岁,还尚不知事,只知道大哥被送回来时身上满是伤痕,她怎么叫也叫不醒。
孙骞摸摸妹妹的小脑袋,扯出一个微弱的笑意,安慰她说:“大哥没事,别担心。”
又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他在赌场出老千,被打了个半死,最后的记忆就是在赌场的巷子里。
小妹稚声稚气的指了指林楚楚三人,“是这几个哥哥送大哥回来的。”
孙骞这才注意到,屋内除了他们兄妹和大夫,另外还有三人。
“是你们?”
竟是在赌场救过他性命的三人将他送了回来。
赵景不知何时又将他那把折扇打开,扇了扇,“本来我们是想直接送你去医馆的,谁曾料到在路上你竟醒了,拼命挣扎非要回家,我们怕你这个动静还没到医馆就先嗝屁了,就直接带你回来了,顺道连大夫也一起打包带回。也是巧了,在村口遇见了等你回家的弟弟,他一眼就认出了你……”
孙骞的弟弟抹了下眼睛,走上前来,“大哥,你不是说去长安城里挣银子给小妹买药了吗?怎会弄成这样……”他差点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孙骞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章,你先带着小清去外面玩,我有话跟这几个哥哥说……”
小章和妹妹小清都很听大哥的话,即使不舍也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见屋外没了弟妹的身影,孙骞这才撑着起身就要下床,还没等林楚楚三人阻拦,正写着药方的老大夫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般,吹胡子瞪眼的冲了过来,“谁让你下床的?我都说了,你要静养!静养!老夫废老大鼻子劲儿救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林楚楚接过话茬道:“是呀,大夫说的有理,你还是躺着吧。”
孙骞不听劝阻,执意下床,跪在三人面前,“多谢三位救命之恩!三位公子乃是心善之人,才会为了我这个陌生人得罪陈三又请大夫相救,我本无以为报,可,”他咬咬牙,好似有些难以启齿,但很快眼神又坚定起来“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三位可否应允,孙骞愿以性命为报,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林楚楚心中一动,“你想让我们救你妹妹?”
她才知道孙骞去赌场居然是为了赚钱给他妹妹买药。被陈三打得半死都未曾开口求饶的少年,此刻却愿意跪在地上求他们救他妹妹。
孙骞沉默的点点头。
老大夫捋捋胡须接话道:“你妹妹,就是刚刚那个小姑娘?”
“我观她面相,面色萎黄,眼睑色淡,指甲发白,一看就患有从娘胎里带的血虚之症,如若不赶紧医治,想来是活不过今年……”
这个病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以名贵药材滋补自无大碍,可若生在这贫民之家,那便只能等灯油耗尽而亡。
这是没有富贵命,却生富贵病啊!老大夫无奈地摇摇头。
孙骞惨白着脸色,绝望地听着这幅话,他带妹妹看过许多大夫,无不这样说,只是,血虚之症需要大量的银钱将养,如今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有钱看病?
孙骞原本也有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他们一家本是凉州人士,多年前因父母不忍匈奴时时侵犯故土,带着他们兄弟二人从凉州逃难来到长安城外的桃花村落脚,本以为在天子脚下就此能过上安定的生活,谁曾想到几年前父亲外出打猎时不慎坠入山崖,母亲那时才刚生完妹妹不久,得知消息太过悲痛,没过两年也郁郁而终。
从此,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妹妹身上有不足之症,弟弟也年幼体弱,三人的生计只能靠孙骞在长安城中干点苦力活度日,可前些日子,妹妹已经开始出现晕厥之症,如若再不赶紧医治,恐怕……
所以,他才铤而走险,以命入局,希望能在赌场赢点钱给妹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谁曾想上天竟真的这样无情,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孙骞好像失掉了全身的力气,绝望地跪坐在地上。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可以救你妹妹!”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孙骞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膝行两步抓住林楚楚的衣袍下摆,“你真的愿意救我妹妹?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薛怀峥眼神看向孙骞抓住林楚楚衣袍的手,眼神不悦的说道:“诶诶诶,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给我放开。”
孙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真挚的说道;“只要能救我妹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林楚楚“唔”了一声,“我的条件嘛,就是以后你得替我办事!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孙骞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可愿意?”
孙骞头都要点烂了,“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行。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伤,等伤好了之后,来这里找我。”说着,林楚楚给了他一个地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玲珑阁”。
这是林楚楚用她母亲留给她的银钱,在这几年私下置办的产业。
孙骞小心的将纸条收入怀中。
见孙骞重回床上躺着,薛怀峥才问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是北方的凉州人士么?是如何学会南方的出千之术?又为何会盯上陈三跟他一赌?”
孙骞靠在床头说:“我为了养活小章和小清,经常在长安城里干些搬砖抗包的苦力活,因此也结识了一些人,其中有几个据他们说是从南方荆州来的,但我在长安城混迹多年,也见过很多荆州人,很少有他们那般的长相。不过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不说实话也不奇怪。等活的时候他们会和其他人在一起赌赌钱,有个人就用了这个出老千的法子赢了很多钱,我就偷偷学会了……”
“我没钱去赌,只有一条烂命,但只要能救小清,什么方式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一条命算什么。听说西巷赌场可以以命相赌,我便去了。”
“我在西巷赌场观察了好几天,没发现有人用过这个法子,而陈三是这个赌场的常客,经常赢的盆满钵满,我便盯上了他,等他赢到最多的那天,我再赢他,就能有足够的钱来给小清治病了,可没想到……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薛怀峥听得直皱眉头,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说那些南方人不像荆州人?他们长什么模样?”
孙骞回想了下:“他们几个长得都是圆脸大眼,面部比较扁平,鼻短而大,身量都不太高……”
“是南夷人!”薛怀峥神色严肃的说道。
南夷人为何会出现在长安?
晟朝与西域互通往来,自西域而来的胡商在长安并不少见,但南夷与晟朝时不时便会发生一场战乱,两国之间并没有那么友好,南夷人出现在长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楚楚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想了想,说:“如果那几个人都是南夷人,那长安的南夷人可能还不止他们,你们就没发现,陈三也是那种体格长相吗?”
孙骞这才恍悟,为何那些自称南方来的人从未在西巷赌场出老千,应该也就是知道这个赌场有他们认识的人,知晓他们的手段吧?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陈三抓住我衣襟将我提起时,我无意间扯到他的衣袖,看见他的手腕内侧有个纹身,看上去像是一只鸟。”
“是青鸟。”薛怀峥脸色更是凝重。
“南夷人信奉青鸟,视为天神,以此为尊。凡南夷战士,皆须在手腕处刺青鸟,以示护佑。”
长安何时竟浸入了如此多的南夷探子?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薛怀峥脸色难看至极,“此事非同小可。楚楚、赵景,我们得马上进城,将此事禀告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