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毒女配重生后》裴酩酊

1、第 1 章

　　01

　　女配是一篇np修真文的女配，很标准的女配配置：宗门大师姐，天赋异禀，从前是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高傲且自信，不轻易与人相交，不将人看在眼里。

　　女主是师尊带回来的小师妹，孤苦伶仃，柔弱可怜，但人人都爱她，有着被上天眷顾偏爱的气运，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比别人走上捷径，也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被称作天才的女配。

　　女配因为是女配，所以在一般古早狗血修真文的设定里遇到女主后会降智后变得不幸，于是女配很不幸地凄惨死去，重生了。

　　重生一睁眼，女主趴在床边泪汪汪地对着她哭：“师姐你千万不能出事……”

　　女配想起了这是上辈子她和女主第一次宗门大比时，因为不满师尊对女主的偏爱，女配忍不住下了重手，却被台下混在人群中的魔尊暗中一击，震碎了她的内丹。

　　也是从这一刻起，她开始记恨女主，走上了偏执复仇的道路。

　　但此时此刻，女主却在拉着她的手掉眼泪，自责道:“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师姐。”

　　上辈子女配最恨她的伪善模样，无论她做了多少事，女主总是善良地轻易说原谅，反而更加激怒女配，让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被放在眼里。

　　但是女配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还带着仇恨和不甘，也懂得要不动声色地复仇，第一件事，就是挑拨女主和她身后那群男人的关系。

　　于是她回握住女主手，露出温柔的模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害我的明明是魔族那魔头，他暗藏祸心，想故意挑拨我二人关系，并嫁祸于你啊。”

　　02

　　女主是一个有着惊人气运的人。

　　上辈子女配醒来时看到女主在她床边哭兮兮的模样怒上心头，直接给了女主一巴掌，换来了师尊的责罚和宗门众人（特指众男人）的排挤，导致她震碎的内丹得不到及时修复，修为一落千丈，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

　　但这辈子因为对女主和颜悦色并宽容地原谅了，导致女主更加愧疚，连夜捧来了一堆灵丹妙药想让女配早日痊愈。

　　不周山巅万年才能结一次果的长生果，万镜之海里被鱼人族世代守护的镇族之宝溯回珠，和不屈岛上唯一一株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不屈花。

　　尽管早就知道天道偏爱女主，但女配看着这堆东西被女主拿来当糖果一样讨好自己时，还是会不甘地想，那么如她一般的人，就该是生来要做女主脚下蝼蚁浮尘的吗？

　　那如果我现在杀了她呢。

　　女配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我现在杀了她，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上辈子她所受的苦难就将不复存在？

　　上辈子入魔的女配学了很多邪道禁术，哪怕她现在内丹碎裂，也依然有办法轻飘飘地杀掉女主。

　　手指偷偷在被窝里掐诀画咒，女配看着女主的脸，上辈子的痛苦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那个被一群男人簇拥着，坐在祭坛顶座上木然看着自己被处死的漂亮面容逐渐开始和眼前这张天真干净的脸庞交叠重合。

　　符咒还差最后一笔。

　　“师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因为刚刚的药太苦了吗？”

　　没有华丽的冠冕钗环，头上只系着宗门弟子飘带的少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糕点，眼底是干净清澈的善意：“这是我家乡的芙蓉糕，我求了大师兄好久他才愿意偷偷给我带的，我一直都舍不得吃，师姐，你吃了就不会觉得苦了。”

　　女配沉默地看着这块糕点，终究是缩回了被窝里画咒结印的指尖。

　　03

　　因为有了女主的药，女配恢复得很快，甚至修为更进了一层。

　　但很头疼的是，女主变得很黏人，每天跟在她身后师姐长师姐短，女配偶尔会冒上杀意想：“她在干嘛？我不杀她是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对我造成过任何的伤害，但不代表我就要忍受她的打扰吧。我还是很不喜欢她这个人啊！”

　　但女主毫无察觉，单方面地把女配当成了可以依靠的知心姐姐。

　　谁让这是一本古早狗血修真文。

　　所以设定是所有男人都爱她，所有女人都会嫉妒她，宗门里也有别的师姐妹，明明平时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可是一见到她时就会像被邪灵附身一样变了一个人，对着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只有师姐不一样。

　　被她失手重伤到内丹碎裂差点修为尽毁，醒来却还是会那么坚定温柔地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哪怕平时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但是女主觉得，师姐就是最好的师姐。

　　所以当师尊问她参加秘境试炼要同谁一起去时，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师姐。

　　“绿姵生性善妒，恐怕会暗中加害于你，你与她还是少来往为好。”

　　一向尊重敬爱的师尊口中竟然说出诋毁师姐的话，女主第一次顶了嘴：“师姐并非师尊所言之人，徒儿就觉得师姐很好，比谁都好。”

　　师尊看着她，露出无奈的宠溺：“你还小，难免识人不清。”

　　女主脸上却有了更加明显的坚定：“在师尊眼里我或许只是个小孩子，但我已并非孩童了，我与师姐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已认得很清。倒是师尊……”

　　她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我与师姐同为师尊的弟子，甚至师姐比我更先受您教导。数年岁月，论师徒情谊，师姐理应比我更甚……可为何……为何师尊却以偏见待之，无法做到公正？”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本以为师尊会恼怒，可他却只是轻轻笑了，看着女主，眼底是近乎露骨的深情：“师徒情谊……难道在你眼底，我与你之间只有师徒之情？我待你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他人如何配与你相比？”

　　换做平日，女主会因为师尊这番偏爱她的言论而心喜，高兴自己敬爱的师尊如此看重自己。但此时此刻，女主看着师尊平日里被奉为仙人之姿般的清冷面容，竟莫名从中看出了一丝走火入魔般的偏执扭曲。

　　师尊的目光也变得好可怕，好可怕。

　　女主背后生出寒意，她忽然想——

　　如果今天问出这番话的是师姐，师尊会怎么回答呢？

　　04

　　“我与绿姝同为师尊的弟子，甚至我更先受您教导。数年岁月，论师徒情谊，我更甚……可为何……为何师尊却以偏见待之，无法做到公正？”

　　训诫台上，被废去灵脉浑身是血的女子奄奄一息地支撑身体，抬头望向不远处一身圣洁白衣的仙人，终究忍不住质问。

　　她从七岁时拜倒于师尊门下，寒来暑往三百余载，她尊师重道，努力让自己什么都做到最好。只为了成为众人尊敬的大师姐，成为师尊骄傲的弟子。对她而言，他不仅仅是师尊，更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位同于父亲一般的人物。

　　可偏偏是师尊，却可以这般毫不留情地将她逐出师门。

　　“你也配与她相比？”

　　高台上被她哀切绝望目光注视的男人眼底闪过恼怒，长袖一抬，一道术法直飞而来，竟是割掉了她的舌。

　　在地上反复打滚，求死不能的痛苦挣扎中，女配的余光瞥见了男人毫不留情的转身：“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半句，尤其是不能让姝儿知晓。”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原来传说中的望仙宗宗主并非圣洁仙人，而是这世上最不堪，最心思龌龊之人。

　　“师姐——师姐——！”

　　女配从噩梦中惊醒，眼前是女主关切的面容。

　　上辈子的痛苦记忆又重返梦中折磨她，明明知道一切都与眼前之人无关，但女配还是带了些迁怒的怨气，冷着脸推开身前之人：“不要靠近我。”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的女主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却也不恼怒，反而垂下头愧疚道：“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非要师姐陪我一同参加秘境试炼，你就不会被我拖累进入这九重天之境，也就不会受伤了。”

　　这人遇事总是先怪自己，换做别人可能是装模作样，但女主本性如此。女配见不得她这幅动不动就道歉的模样，不耐烦道：“与你有何关系？这九重天之境是我要执意闯进来的，我受伤是我修为不精杀不了那饕鬣兽。更何况若不是你施出禁锢术，恐怕我已死在饕鬣兽口下。你记住，不是自己犯的错就不要道歉，真正的错误也永远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追回的。”

　　还以为她又会没脸没皮地贴上来说“师姐最好了”之类的恶心话，却久久没等到回应，女配转头，却看见女主呆坐在地上，望着她目光怔然，愣愣道：“所以师姐，你也觉得我没错对吗？”

　　女主眼中积蓄的泪落下以后就再也无法止住：“其他师姐妹厌恶我，是不是也并非我的错……我爹娘将我丢弃，是否也并非我的错……阿云师姐因我而死，是不是也不是我的错……”

　　她还记得拜入宗门那日，是阿云师姐接她上的山门。阿云是很温柔的一个师姐，总是笑意吟吟的，会牵着她的手教她踏剑乘风，会替她梳她怎么都梳不好的发髻。

　　阿云师姐与大师兄定下了婚约，所以其他师姐妹总会拿大师兄来打趣阿云师姐，每一次阿云师姐都会羞得低下头，却露出很幸福的笑容。

　　女主看着，突然对大家说的大师兄有了好奇。

　　只是因为好奇，这么温柔这么好的阿云师姐喜欢的大师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就在那一天，她缠着阿云师姐要带她去看一看大师兄。

　　也就是在那一天，大师兄却对阿云师姐不理不睬，只顾着向她说话：“原来你就是师尊带回来的那个可爱的小师妹，叫声大师兄来听听，师兄给你买糖吃。”

　　女主听话地叫了一声大师兄，大师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桂花糖：“偷偷吃啊，咱们宗门可是有规定，人人都要辟谷，不得贪食人界食物的。”

　　女主高兴地接过糖，觉得大师兄人很好，难怪阿云师姐会喜欢，正要把手中的桂花糖分给师姐一半，转头却看见阿云师姐难看的脸色。

　　“这桂花糖……明明是你答应要带回来当作给我的生辰礼物的。”

　　大师兄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有吗？不就糖而已，你这么大人了，还要跟小孩子抢糖。”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那你也应该先给我啊。”

　　“我有答应吗？我怎么不记得。”大师兄面对阿云却变得冷漠起来：“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大不了下次补给你。”

　　阿云眼底却有了泪意:“可我只想要这个……”

　　我好像做错事了。

　　女主心虚愧疚地把手里的糖都捧到阿云面前：“阿云师姐……都给你……”

　　“别理她，她这么大人了，吃糖不怕牙疼。”大师兄蹲下身，摸了摸女主的脑袋：“走咯，师兄带你去骑仙鹤去。”

　　被大师兄拦腰抱在怀里的女主试图挣扎，却得到了大师兄的警告：“师妹要乖听师兄的话哦，不然是会受惩罚的呢。”

　　她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却觉得那笑意别有深意，只好顺从地变得安静。

　　“这才乖。”他轻轻一唤，一只巨大的仙鹤飞翅而来，他抱着她坐上了仙鹤背上。

　　女主回头望，却发觉阿云的面容变得模糊。

　　05

　　阿云死在了大师兄退亲那日。

　　退亲帖和她从前亲手所做的剑穗都被送到手中，她想去质问原由，却不见大师兄身影。

　　几番打听才知道女主中了魔界的鬼蛇毒，大师兄要为她去不屈岛摘不屈花。

　　但不屈岛上妖魔众多，哪怕是元婴境界也是有去无回，阿云想，他是怕自己死了害我守寡，所以要和我解除这婚约吗？

　　于是阿云盗走了宗门秘宝浮屠盏，赶去了不屈岛。

　　可回来的，只有大师兄一人，和手中染血的浮屠盏。

　　女主的毒早已被师尊用灵力逼出，大师兄闻言愣了愣，把手里的不屈花随手扔给了女主：“反正也没什么用了……你就留着戴头上玩吧。”

　　女主没敢追问阿云怎么死的。

　　她怕听见这个名字，就像其他师姐妹说的，她是害了阿云的罪人，是她恩将仇报。

　　大师兄也没有提起过阿云，他还是如从前一般我行我素，活得潇洒自在，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只是她偷偷去阿云师姐从前的房间，替她整理遗物时，却发现了大师兄从前写过的情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和阿云师姐很要好的追风师姐说过的话语忽然响起在耳边：“要不是因为你，大师兄怎么会变心，你对得起阿云吗？你就该跪在阿云灵位生生世世为她擦拭灵牌，供奉冥灯！”

　　百年过去了，她替阿云点了数万盏灯，擦了上万次灵牌，却还是没能擦净她心里的负罪。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从那时起，女主习惯性把身边一切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罪孽深重的人死后是不能入轮回的。

　　这样她或许就不用在轮回的忘川河边，遇见阿云师姐了。

　　06

　　“阿云的死与你有何干系？”女配拧起了眉：“她死是因为她蠢，看上了一个薄情寡性的男人，还为了他送死。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她自己犯蠢要去不屈岛，与旁人有何关系。”

　　道理好像没错，但是师姐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阿云师姐。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女配脸上的嘲讽更甚了：“我对蠢货不抱同情，你与其有力气哭，不如去把你那大师兄剁碎了喂阿云从前养的那条狗，我看它馋很久了。”

　　阿云师姐养的那条狗确实每次闻到大师兄的味道都会追着大师兄咬。

　　“不至于吧……好歹他是大师兄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偷偷想了一下这个场景实现的可能，她竟然并没有觉得有多残忍，反而……想笑？

　　可是要怎么才能打赢大师兄呢？

　　要不给他喂迷药？

　　喂完还要让他先去阿云师姐灵位前跪个三天三夜才对！

　　嘿嘿！

　　女配实在不明白这么个一会哭一会笑的笨丫头到底哪里配得上上辈子的“修真界第一祸水”这个名号了，就应该让众人看看这个未来祸水把眼泪偷偷往她裙上抹的小人嘴脸。

　　“师姐你对我笑了！”

　　女主偷偷擦完眼泪一抬头，就看见女配对她露出了一个略带无奈，很轻很浅的笑容。

　　“我没有。”女配立刻冷脸。

　　“有！我看见了！”

　　“你看错了。”

　　“才没有，师姐你就是对我笑了！师姐你再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来真好看！你笑一下嘛……再笑一下嘛……”

　　女主扯住转身就走的女配袖子不依不饶。

　　好烦啊。

　　还是该把她杀了吧。

　　女配恼怒地抽出剑指向女主：“闭嘴，我没笑！”

　　女主撇嘴：“师姐做过的事自己不承认，违反门规哦。”

　　07

　　九重天之境，是修真界被严格看守不得轻易入内的仙门禁地。

　　但谁也不知道，本次各大宗门要参加的秘境试炼里其实有一条通往九重天之境的捷径。

　　而九重天内，有一把剑，名为追天，是上古战神剑意所化，得到追天，不仅仅是得到了一把武器这样简单，更是得到了战神留在剑内的修炼之法。

　　上辈子，女主在秘境试炼内不慎跌入九重天之境，误打误撞得到了追天，从此修为一日千里。

　　这辈子女配要成为修真界第一，要将前世那些欺辱她的人斩于剑下，就必须要得到追天。

　　女配并不知道追天位于何处，她没有女主那样的好运气，所以只能依靠女主带路，才会在进入九重天之境时将女主一并抓了进来。

　　但女主却一提到这件事就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师姐在这种时刻也不忘了丢下我……师姐你果然对我最好了……所以师姐你能不能再笑一下呢……”

　　女配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挥袖用灵力扇飞了女主。

　　下一秒，女主要坠落的地面突然出现了裂痕，隐约闪烁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来，那是女配在上辈子从女主手中见到过无数次的——追天的剑芒。

　　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如果是女主的话，追天剑以这种形式送上门，也不是不可能。

　　女主落地站稳，正要好奇脚下这道光芒是什么东西，却被飞身踏至而来的女配施下禁锢之术。四周是被追天剑剑芒吸引而来的妖兽，正一步步朝着两人靠近，女配无视掉女主的叫喊，一心朝着追天剑的剑芒中心走去。

　　只要拿到追天剑，那些欺辱过她的，践踏过她的人，都会被一一斩于剑下，那些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也都将不复存在。追天剑就在眼前，只要拿到——

　　女配的手终于抓住了剑柄。

　　追天剑中，一道幽魂从剑内而出，悲天悯人的神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是上古战神的剑意之魂。

　　“你欲念太多，此剑落入你手中，只会平增杀意。”

　　剑柄很凉，凉意一路直达心底，女配冷冷笑了：“我之所求，不过安身立命四个字，这也算欲念太重吗？”

　　剑魂没有说话，只抬手解了一旁女主的禁锢。

　　“战神飞升之日，留下了我，告诉我日后只能为至纯至善之人所用，数千年来，唯有你道心澄澈，你可愿做追天的主人？”

　　“我……？”女主睁大了眼。

　　早该想到的。

　　女配唇角溢出一口血。

　　天道如此，命数如此，她生来就该是如同上辈子一般，做女主日后声名鹊起的垫脚石，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改变，不属于她的东西始终都不会让她拥有。

　　黑气在掌心聚集，前所未有的杀意在此刻一涌而上，杀了她，杀了她，那些不公，那些苦难，或许就能不复存在。

　　也只是或许。可造成她痛苦的源头，从来都不是这个人。

　　女配望着女主干净茫然的脸，最终只是落下了一滴泪。

　　“我不愿意。”

　　女主思考良久以后，终究摇头。

　　“我胆子很小，懦弱到对别人下不了手，斩妖除魔的事，我做不来，你找错人了。我师姐那么强，又那么勇敢，要是让她来的话，一定可以斩尽世间邪魔的。”

　　剑魂：“她杀心太重。”

　　女主：“杀心太重又如何？你可曾见过我师姐手上有任何一条无辜冤魂吗？我师姐剑下亡魂，皆为邪魔歪道，若这样也算杀心重，那何人又敢肩负斩妖卫道的重责？你不问问她剑的用途，却只断言她杀心重。那难道战神手中就未曾染血？那战神之名又从何而来？”

　　女主对上女配怔忪愣神的视线，坚定道：“我愿为我师姐做担保，今日起誓，我师姐若得追天，定将用其斩尽诸邪，绝不错杀一人。若有违背，我愿与师姐共同承受天谴，修为尽散，魂飞魄散。”

　　09

　　上辈子，女主的确很少用追天。

　　唯一的一次，是女配入魔以后，女主提剑指向她，言语间尽是失望：“师姐，为何你要自甘堕落变成这番模样？”

　　那时候只觉得她眉目皆是伪善，女配嘲讽道：“自甘堕落？也对，我不像你，勾勾手指就有一堆男人捧你，别人求之不得的灵丹妙药四海神器于你而言只是稀松平常，等你像我一样，只是想有尊严地活着都变成奢望时，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自甘堕落。”

　　大概是听了她的话，女主略有出神，本该刺向她的那一剑，最后也偏了方向。

　　而如今，望着手中平稳躺着，属于自己的追天，女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些妒忌与卑劣轻而易举就现了原形，她不得不承认，至纯至善四个字，这世间除了女主，再无第二人。

　　“师姐，你不开心吗。”女主凑过来问。

　　开心，怎么不开心，得到了神器追天，本应是开心的，但女配确实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

　　她看着女主，第一次问：“你就不怕所信非人，有朝一日我拿这把剑杀了你？”

　　女主愣了愣：“师姐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若我就是呢。”女配语气变得急促了一点：“今日你也看见了，我为了抢夺追天，将你禁锢原地，不顾妖兽之危，我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为了我的计划杀了你。”

　　“那师姐的计划是什么呢？师姐有很想完成的事吗？”女主露出羡慕的目光：“师姐人生这般坚定，真好啊，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

　　“……”女配生出无奈的鸡同鸭讲之感。

　　“师姐这么努力想要做的事，一定是件很不容易，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不是祸乱三界，如果那个时候，一定要杀了我，我也愿意，只要能够帮上师姐的话……”女主低头笑了笑：“因为我的人生好像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师傅只要我好好待着做他的弟子，大师兄也只要我好好待着做他的师妹，他们都不希望我做别的，于是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了，所以还不如让我成为师姐要做的大事中的一员，起码我的人生对你而言是有意义的。”

　　风微微吹响树叶，夕阳的孤鸟从枝头飞向远山。

　　沉默良久，女配终于道：“这样不好吗，你有你的师傅护着你，你的大师兄疼你，多少人求不来的宠爱，你难道不想要？”

　　女主摇头：“师傅与大师兄都只想要一个听话，乖巧的我。就像养一只灵宠一样，驯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一旦我忤逆他们，变成他们不喜欢的样子，那么他们对我的宠爱便会随时收回。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我讨好他们。”

　　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扮演合格的身份，听话的弟子，乖巧的师妹，装傻地活在他们划定的方寸天地里。可是遇见师姐以后便有了另一种向往，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不必乖巧，不必迎合，冷眼对不喜欢的人，自由肆意地活出另一种色彩。

　　这是她终其一生而向往，想成为的人。

　　“那就不听他们的话。”女配将手中的追天递向她：“同我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10

　　无尽渊。

　　魔尊抬眼看着殿前手提长剑，面若霜雪的女子，轻笑：“我倒是低估了你……你竟能有朝一日只身杀进我无尽渊。你倒是比你那虚伪胆怯的师傅强多了，只可惜也要死在这里了。”

　　“放心，我会让我师傅很快来陪你一起。”女配挽剑飞身刺向他，魔尊回挡，手中唤出魔器歃血戟。

　　“我倒是好多年没唤过歃血了，今日就让它送你和追天一同下葬。”

　　魔气聚集，朝着面前的人挥出重重一道魔焰，原以为她会仓皇躲避，但女配竟是面不改色地反手执剑回挡。魔尊心惊了一下，三界之内以身能挡住他这一招的人，已是寥寥，挡住后竟未有丝毫损伤的人……

　　他只见过这一人。

　　女配比他想象中还要强。

　　心底的胜算少了几分，魔尊神情严肃，终于不再轻瞧她，手握长戟与她交手。

　　剑与戟碰撞溅出银光火花，魔气已是最强盛，若是修为低下之人，早已轻易被震碎灵脉，但女配不但不受影响，反而也使出强劲灵力与他对抗，不输分毫。

　　追天剑发出剑鸣，女配的凌厉精绝的剑招身形与数万年前那名飞升的女战神重叠，耀眼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三界之内，众人皆举目望向无尽渊，惊诧道：“这是……追天剑芒，能使追天爆发这般剑意的只有战神本人，难道是战神归来？”

　　无尽渊内，被追天穿心而过的魔尊，终于吐了一口血，露出大限将至的落魄模样。

　　“小小一个剑修，怎会有此境界，你到底……是谁？”

　　女配冷漠拔剑，看着他支撑不住半跪倒下。

　　“逆天改命之人。”

　　“师姐，你没事吧。”殿外，破掉无尽渊禁制的女主一路小跑进来，未曾看过魔尊一眼。

　　“我没事。”

　　“小丫头……你不记得我了吗……”魔尊虚弱的声音响起，女主循声而望，目光微冷：“我怎么不记得你，当初你出手暗害我师姐，害她内丹尽毁，今日也是你的报应。”

　　魔尊微怔。

　　那个初见他，一脸天真地说：“我相信魔也有好魔，你没有害我，就应该是好人”的小姑娘，此刻却一脸陌生的冷意。

　　他叹了口气：“你变得不可爱了。”

　　女主走近他，掐诀施下往生咒：“可我，本性如此。”

　　11

　　三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剑修诛灭了。

　　纵然女配在这之前已经收获很多人的惊叹夸赞，剑修天才、前途无限等，但也只是强大之人对待一个优秀的后辈的欣赏。

　　一旦这个人突然强大胜过自己，这份欣赏就会转变为妒忌，和恐惧。

　　宗门大殿内，望仙宗宗主，她的师尊，与众长老正坐在高台长椅上，一脸冰冷严肃地看着背脊挺直站立于殿中，面色泠然的女配。

　　“魔尊怎么会突然死于你手中，定是你练了什么邪门歪道，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女配露出嘲讽：“邪门歪道？世间邪术尽在魔尊掌握，若是他死在这上面，岂不是令孩童都发笑，你信吗？”

　　说话的长老被她一噎，顿时涨红了脸：“还在这里巧舌如簧，做无谓的狡辩。”

　　“弟子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认。倒是各位长老，无凭无据只靠揣测便要将我治罪，这般善妒虚伪，有负我宗门门规，你们又该当何罪？”

　　众人沉默。

　　一直一语未发的宗主终于开口：“绿姵，你可还认我这个师傅？”

　　女配抬眼与他对视，眼底毫无波澜：“那就要问问师尊，可还将我当过徒弟？”

　　“你若心底还念及你我师徒之情，便把追天交出来吧。”

　　其他长老讶然：“什么……她竟偷盗了追天？”

　　偷盗。

　　女配笑了：“追天早已认我为主，修真问道，这不过求的便是一个机缘，敢问诸位长老，既然认我为主，便是我的机缘，天意如此，又何来偷盗之说？”

　　“追天被我亲自封印在九重天之境，它只认至纯至善之人为主，你擅自闯入，用不入流的手段蒙骗追天令其认主，但不属于你的就不是你的，你还是将追天交出来吧。”

　　“是吗？”女配唤出追天，握在手中，她清晰地看见上位之人的眼中露出贪婪的惊艳：“敢问师尊，为何要将追天封印？战神之物，本该束之高阁等待有缘之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邪器。难道是追天不肯认师尊为主，师尊又不想追天落入他人手中，得不到便要毁掉，于是便偷偷封印了追天……”

　　宗主眼底闪过恼怒，不待她说完，挥袖朝她射出一道灵气聚集的无声惊雷。

　　换做让人，早已被这猝不及防的攻击诛杀在原地，但女配却迅速执剑反击，轻而易举挡了这一招。

　　宗主面色冷硬：“绿姵，你今日违抗师命，是想叛出宗门？”

　　女配平静道：“师尊要杀我，难道我该原地等死？”

　　“很好。”宗主冷笑，放出传音：“望仙宗众人听令，望仙宗大弟子绿姵偷盗神器，练成邪术，违背宗规，今日逐出师门，以邪门歪道之人对待，原地诛杀！”

　　“我不服。”殿外，女主径直冲了进来。

　　“我可以给师姐作证，追天是自己认主，非师姐所盗，也绝无任何偷练邪术的可能。师姐杀了魔尊，你们非但不引以为傲，反而要问罪，敢问师尊，师姐究竟何罪之有？”

　　见到女主，宗主面色和缓了一下，他柔声道：“姝儿，你年纪尚小，识人不清被她蒙骗，到我这里来。”

　　女主却坚定道：“师尊，我比谁都看得清，其他人对我好皆有所图。在这世上，唯有师姐对我没有其他念想，绝无二心。若师尊执意要杀了师姐，我便与她同生同死。”

　　女主召出自己的剑，手中长剑银光耀人，宗主愣了愣：“你这剑……”

　　“是追天剑鞘所化。”女配站到女主身旁，露出笑意：“师妹被师尊养在身边数年，却修为缓慢，弟子想着不能浪费师妹之才，便替师尊教导了一二，今日不如请师尊来看看成果，觉得我教得如何？”

　　女主微微俯身朝他一拜：“请师尊赐教。”说罢，周身灵力开始环绕，一剑刺向宗主。

　　“姝儿，不可与我置气。”宗主只当她玩闹，不放在心上，但当磅礴灵力扑面而来时，他才终于惊觉女主已然比他想象中还要修为大增。

　　剑势如疾风骤雨，快得叫人眼花缭乱，宗主不忍伤她，只得回挡，隐约有招架不住的阵势。剑招快狠准，全然不同女主以往绵软剑招，一个人的剑法最能反应心境，她的剑法迅捷凌厉，从中透露出几分无情冰冷……

　　宗主心底升腾起凉意：“你该不会……”

　　“望仙宗背后的宗门石碑，刻着当年祖师爷创始的望仙剑法，欲见仙人，需彻底摒除杂念，无欲无求，才可窥得这剑法本质，练成真正的望仙剑法。可惜数千年来，人人都因私欲而难有所成，就连师尊你恐怕也无法练成。唯独小师妹，无情无爱，无欲无求……”

　　眼前的剑影终于快到看不清，下一秒，冰冷的剑已经抵在了宗主的脖颈，女主脸上露出他全然陌生的沉稳：“师尊，你输了。”

　　女配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你看，师妹的望仙剑法已然登峰造极。”

　　宗主望着女主，心痛难忍，吐出了一口血。

　　12

　　望仙宗宗主一夜白头，身形消瘦，听说已然时日无多。

　　大师姐绿姵刚被逐出师门，那么望仙宗下一任宗主最有可能的是前途无量的大师兄札兰。

　　一时间，人人都对大师兄，未来的宗主敬仰有加。

　　而房门内，大师兄正看着眼前伤心捂脸落泪的女主，露出温和的笑意：“你不必自责，师尊之事与你无关，人之生老病死，皆是命数如此，”

　　“命吗……”女主声音忽然变得悠远：“那师兄是不是也觉得，阿云师姐的死，也是她的命，与旁人无关。”

　　猝不及防听见这个名字，大师兄脸色有些僵硬:“……你在说什么？”

　　女主抬头，面容竟变成了另一张脸，是他熟悉的，又陌生，在午夜梦回之时如毒蛇一般缠绕他的人——阿云。

　　“兰郎……数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大师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铁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在不屈岛内魂飞魄散了吗？”

　　“是啊，我本该魂飞魄散的……谁让不屈花没开花，想逼迫开花的话，需用一人神魂献祭……所以你把我变成了那朵花的养料，我本该魂飞魄散的。”

　　阿云脸上露出笑意：“可是师妹真聪明啊，她在不屈花上找到了我的神魂残骸，又用浮屠盏供养我的神魂，这才让我能够重新回来见你。”

　　她走上前，冰凉的手指触摸到他脸庞：“只可惜，我的□□已毁，只能做这宗门内飘荡的孤魂野鬼，日日看着你逍遥快活，兰郎，你说我怎能不恨呢……”

　　大师兄额前已是冷汗直冒：“你……你胡说……肯定是幻术，这点小把戏怎么能骗过我。”

　　他挥剑砍向面前女子，却只砍到了一片破碎虚无。

　　阿云掩唇轻笑：“你大概忘了，浮屠盏上有你的血迹，绿姝便以此为契，将你我神魂二人绑定，我的魂魄皆靠你的神魂滋养，我便是你，你自然无法伤我分毫。”

　　她将脸贴上他的胸膛，听见他慌乱的心跳：“我们不会再分开了，直到你神魂被我吸干耗尽的那天，我便可再世为人了。兰郎，是你当初说的与我一世不分开，你看，师妹助你履约了。”

　　13

　　望仙宗宗主仙陨。

　　大师兄札兰伤心过度之下，竟神魂颠倒，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群龙无首，宗门打乱被其他仙门虎视眈眈之际，小师妹绿姝以望仙剑法击退了图谋不轨之人，重振望仙宗。

　　新宗主授冠大典那日，被逐出宗门的绿姵也现身，但无人敢置喙。

　　短短一月之内，绿姵杀魔尊，斩妖兽，灭恶魂，如今绿姵已经不是望天宗的大师姐绿姵，而是人人见了都得拱手问候的剑神绿姵。

　　“师姐真的不愿意回来同我一起吗？”绿姝早已无声沉稳，可面对她时，还是带了从前的影子，会无意识依赖撒娇。

　　绿姵将手中剑穗挂上她剑身：“我杀心重，这三界内还有的是妖邪等我去除。更何况留在这里他人只会惧怕我，其他宗门也会因此对你有所针对，树大招风，不是好事。”

　　原以为她会再哀求挽留几分，但绿姝闻言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

　　“望仙宗于师姐而言，的确也不算什么太好的回忆，只是……只是我还是舍不得师姐而已。”

　　“都是一宗之主了，说这种话不怕被人笑话。”对着镜子，绿姵替她戴上宗主发冠，两张漂亮，却截然不同的脸在镜中对视。

　　“往后的日子还有成千上万年，又不是不回来，总有再见的那一天。”

　　绿姵摸了摸她头上发冠，轻声道：“望仙宗主，祝你日后一切都好，诸事皆宜。”

　　绿姝也露出笑意。

　　“那我也祝师姐，自由如风，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