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深夜人归来 ...
-
在弄清楚这位紫星道尊的用意,至少在亲自见过他之前,张持珩不想暴露身份。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记忆里那个威胁【兰玉】的大人物,又是谁,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想知晓有关这个大人物的事情,恐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除却上官天纵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外,还不存在其他的人可以在张持珩面前,自称什么“大人物”。
对方敢威胁利用一个县官的庶子,却绝不敢对张持珩动手,倘若真知晓张持珩借壳归来,大概永远不会再露面了。
那要如何才能见到紫星道尊,见到威胁【兰玉】的大人物呢。
这两条线在脑海中曲曲绕绕,缠缠绵绵,最后指向一个答案。
一个让张持珩有些无奈的答案——那就是将计就计,以“张持珩替身”的身份,去讨好上官天纵,成为真正的,能凭借着皮囊获取上官天纵恩宠的人。
实话说,张持珩上一世也不是没有讨好上官天纵的时候,甚至还有很多,比如小时候上官天纵最初等级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张持珩都要“讨好”着上官天纵,让他能够信任自己,能够坚定起来。
又或者上官天纵生出偏激的心思,想要对所有忤逆之人都赶尽杀绝的时候,张持珩也要“讨好”着他,让他冷静下来,不要走向滥杀无辜的极端。
但诸如此类,是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疼惜,是老师对学生的爱护,却绝不是如侍宠讨好主家的关系。
所以张持珩不得不犹豫,无法不犹豫。
但他也犹豫不了太久。
在第三天的时候,上官天纵便回宫了。
在思考出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上官天纵前,张持珩不打算主动去找上官天纵。
但他不去找上官天纵,却不代表上官天纵不会来找他,甚至远比张持珩想象的更加快速——上官天纵回宫的当天夜晚,就若无其事的找过来了,身后跟随来的宫人里,其中一个托着被红布掩盖的木案。
看着上官天纵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张持珩不得不承认,这八年上官天纵不仅仅是其他方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面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走过行礼,问安这些客套的流程后,张持珩随口问了一句:
“这么晚了,圣上不歇息,来臣妾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宫人们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怪异——这是什么话!圣上夜晚造访,还能是为了什么事情,当然是宠幸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为了宠幸,那圣上回来第一天,就立刻赶来这里,足以证明圣上对衡侍君的看重,这可是让其他妃嫔侍君羡慕不来的事情,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和语气……总不能是欲擒故纵吧。
可对他们这位喜怒无常的圣上,用欲擒故纵这种招式,真的能够见效么。
宫人们面面相觑,都生出一种担忧。
或许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在听完张持珩“欲擒故纵”的冷淡话后,上官天纵果然皱眉,不悦的说:
“你这语气,是在怪罪朕对招魂殿对你做的事情吗?”
张持珩:……
不说还好,一说又让张持珩回忆起来那一夜濒临死亡的痛苦——若他不是张持珩,就算不敢怪罪,应该也很难再平常心对待上官天纵。
而不等张持珩回答,上官天纵又自言自语的说:
“你没有朕的命令,擅自闯入招魂殿,朕不怪罪你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对朕心存不满。”
完了!
周围的宫人听到圣上主动提起来招魂殿的事情,都生出绝望的心情,以为衡侍君要么会被当场赐死,要么被打入冷宫。
后宫总是有许多地方轻易不能踏足的,但总有例外的地方,唯有招魂殿是真正的禁地,没有圣上的吩咐决不能踏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而迄今为止,无论后宫还是朝堂,圣上从未给过任何人踏足其中的圣旨。
凡是私自闯入的,无论先前有多受圣上青睐,也全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不死,也被废掉了。
不少人的目光已经若有似乎的落在那盘被红布掩盖的物品上,猜测红布下面究竟是毒药,还是匕首,又或者是三尺白绫……
宫人们如头悬利剑忐忑不安,张持珩却只感觉无奈。
很好,看来上官天纵特意来这里,既不是为了表示重视,也不是为了宠幸他,而是为了来找他抬杠的。
张持珩已经对他的“疯言疯语”,完全不感觉意外了,面无表情的听完之后,也放弃进行任何的辩驳,索性顺着他的话说:
“所以圣上今夜前来,是特意要治臣妾的罪吗?”
他抬起头凝望着眼前其实还很年轻,却已经做了很多年皇帝的天子,纵然已经做好被惩罚的准备,但——
但他想,上官天纵应该不是为此而来的。
一轮圆月下,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似乎涌动着些许微妙的情绪,周围环境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侍奉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状况,唯有低头垂手,静观其变。
而在对峙片刻后,就见上官天纵啧了一声,轻轻一笑,说:
“你果然很令我惊喜。”
说完后,挥了挥手,身后那端着一只木案的宫人走上前来。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上官天纵将木案上的红布揭开,红布下面的东西既不是毒酒也不是匕首,而是一只圆盒子,上面有紫色的封条,封条上写着“千里飘香”四个字。
上官天纵似乎是无奈,又好像是宠溺的语气说:
“朕原谅你,朕向你赔罪,这是紫星山上特有的茶叶,名叫千里留香,你来煮茶试试。”
说完,上官天纵便直接进入厅内,周围宫人脸上的神色是掩饰不了的意外,与压抑不住的喜悦。
见衡侍君似乎为这天大的惊喜“吓傻了”待在原地,又有人近前,小声的解释:
“侍君这可真是得了天大的恩典!紫星山上只有一颗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茶树,传说是应运而生的神树,素来唯有圣上,以及紫星道尊能够享用……”
张持珩看着那只小罐,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委实来说,这个恩典他还真不敢收,不敢煮,更不敢真的喝下去。
说是偏见也好,风声鹤唳也罢,来自紫星山的东西,张持珩无法不戒备。
但他能够拒绝上官天纵的要求吗?
太傅张持珩或许可以,衡侍君却不可以。
若无视圣上的命令或者直接拒绝,无疑是轻蔑皇权的行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张持珩看了一圈周围的宫人,无奈叹了一口气,他上辈子,毕其一生所为之事,都是在维护上官天纵的天子权威,或许在私底下,自己要以老师长辈的身份去教导,乃至教训上官天纵,但人前却绝不会做出任何轻视之事。
他是三公太傅,位极人臣,若他都不重视弱小的皇帝,其他人只会上行下效,同样不在意天子的威严。
而这种事情,不会因为换了一个躯壳,就发生更改。
夜色已经很深,圆月侧挂着几颗疏星。
月光合着夜色与灯火,映照着窗边的茶台。
随着热气蒸腾,热水将茶叶冲泡开来,果然有浓郁的香气逐渐弥散开来,顿时满室生香,香气又顺着窗户飘荡出去,甚至整个庭院的宫人,都能够闻到那清香的气息。
窗台上落下两三只鸟雀,似乎也为这股香气沉迷。
“真不愧是千里留香,果然能够千里留香。”
张持珩将目光从似乎已经沉浸在香味中无法自拔的鸟雀上收回,看向面前的上官天纵,忽然一笑,若有所思的说道:
“圣上说是要向我赔罪,结果却要我来煮茶。”
或许夜色温柔,又或者灯火朦胧,又或者是茶香氤氲,让这句话也显得格外温柔飘渺,至少让上官天纵的心为之牵引。
但上官天纵好像不反驳就不舒服一样,分明心中毫无怪罪的意思,还要呵斥一句话出来:
“怎么,还想要朕一个天子来为你煮茶吗?”
“岂敢呢。”
张持珩不和他计较,将煮好的茶水徐徐注入茶杯中,又说道:
“如果圣上是真心想要和臣妾赔罪的话,那请再回答臣妾一个问题吧。”
上官天纵却并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请求,而是面目扭曲了一下,终于无法忍受,纠正了他的称呼:
“在此之前,你以后不要自称臣妾了。”
看着眼前这张和太傅一模一样的脸,总觉得“臣妾”两个字从此人口中,对着自己说出来,有一种大逆不道,不敬师长的错觉。
虽然上官天纵早就已经对太傅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听到上官天纵的话,张持珩愣了一下,然后蹙了蹙眉,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
“那我要怎么自称呢?难道说臣吗?”
上官天纵眼皮跳了跳,心中那种为之牵动的感觉似乎更加明显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也无所谓。”
上官天纵终于感觉舒服了,才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有什么问题?问吧,但丑话说在前面,你可以问,朕不一定会回答,若你问的问题不够好,或者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那可也不要怪朕生出恼怒之心了。”
至于什么才是好的标准,或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标准也只是看他的心情而已。
说完,上官天纵便伸出手,是想要取走一杯茶水,却被张持珩下意识的阻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