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昀下

4、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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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过多推辞，谢随还是跟着贺子泽来到了酒吧。他换了一身低领的白色西装——这是季元裴送给他的。谢随这些天在这边养回了一些身子，整个人看着也没之前那么病态化了。贴身的设计将谢随腰细腿长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显得既矜贵又成熟。

　　夜色浸没了整个酒吧，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霓虹错落的光线切割着一道道来者的视线。

　　“跟！”程凡快速扔下一张牌，周围立刻传来一阵欢呼声和吹捧声，随后一堆钱直接被推了出来，有些甚至掉在地上，被路过的服务员悄悄捡起来塞入口袋。

　　动感的音乐在耳边炸响，人群在酒池中疯狂扭动着，舞动着身躯狂欢着，任由无数缤纷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

　　贺子泽一进门就开始跟一群人熟络起来，整个酒吧已然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好在他们都忙着跟贺子泽打招呼，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谢随跟在后面，悄无声息地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细细打量着这群人，目光扫视一周，最终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散漫的靠在酒红色单人沙发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脸上带着银色边框镜，长相极为英俊，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拨弄着一只金色浮雕打火机。

　　谢随抬头，视线刚好和男人相撞。

　　男人双眸微微眯起，端起桌子上一杯红酒，冲谢随举了举酒杯。

　　众人顺着钱哲轩的动作看过去，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谢随。

　　“差点忘了，”贺子泽已经被灌了几杯酒下肚，还是忙着打圆场“他，元裴朋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谢随的名字，他真后悔没多问一句。

　　钱哲轩微微仰起头，视线却一直落在谢随身上：

　　“自己不来，朋友却到了，挺有意思。”

　　他迈步向谢随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主动开口道：“钱哲轩，幸会。”

　　谢随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酒桌上的高脚杯，抬眼冲来人勾起嘴角“顾承淮，幸会。”

　　顾承淮是他深交好友顾承亦的表弟，这个人常年定居国外，旁人最多也只是有所耳闻，很少有人见过，因此这个身份谢随用起来无所顾虑。

　　谢随一个人坐在那边本就已经喝了不少酒，刚刚又一杯冰酒下肚，酒意随着时间顺着神经中枢开始蔓延开来，他脸上不见红晕，身体却有些难受起来。这酒的后劲出乎意料的大。

　　“你刚刚喝下去的是前几天刚进口的Bordeaux，口感不错，只是酒劲大了些。你挑酒的眼光不错，酒量也一样不错。”钱哲轩看着谢随面无表情的喝完了一杯，冲服务生招了招手示意再拿一瓶过来。

　　“不用，我清楚自己的酒量。”谢随感觉胸口有点闷，站起身笑了笑“可能要失陪了。”

　　贺子泽那边正热火朝天的玩起骰子，见谢随站起来了，立马喊道：“承淮，你不是说会喝酒吗，这才哪跟哪就要走了，不成不成。”

　　酒吧里的人顿时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钱哲轩撑起头，眼神中盛满了兴味儿。

　　“谢随不想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只好又坐了回去，随后端起刚倒好的酒缓缓一饮而尽。

　　嵌入式的格栅灯投射出昏暗的灯光，钱哲轩清楚的看到谢随因为饮酒而上下滚动的喉结，说不出的性感。

　　酒喝了，诚意也给了。见谢随又喝了一大杯，贺子泽也不好说什么，悻悻地又去掷骰子了。

　　“去哪，我送送你，”钱哲轩也跟着谢随站了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他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元裴？怎么了。”

　　“你们在哪个酒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道。

　　钱哲轩看了一眼正准备走的谢随，“鲸落。”

　　“你请人喝酒请到了我的酒吧？”

　　“这不省点钱嘛，你不来陪我们玩，还不能宰你一笔了。赶紧过来吧，程凡他们玩骰子呢。”钱哲轩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追了上去。

　　谢随一个人站在酒吧的室外连廊上，晚风夹杂着些许凉意，也吹散了部分酒意。他整个人都裹挟在夜色深处。

　　“有烟吗。”谢随开口问道。

　　没想到自己一跟上来就被发现了，钱哲轩有些尴尬地笑笑，递过去一根烟。

　　谢随接过烟，静静依靠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刚刚男人递过来的烟，银白色冷感的月光映在了他的侧脸上。

　　钱哲轩身材本就高大些，他微微俯下身，替谢随点上了那根烟。

　　焰光忽明忽暗，烟雾缭绕，他看不清谢随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谢随眸色暗了暗，缓缓地吐出一串烟。

　　“重要吗。”

　　“不重要，”钱哲轩失声笑了起来，不过很快敛起笑容，他看向谢随的侧脸“但我在纽约见过顾承淮。”

　　见谢随没什么回应，他又说“很抱歉，我只是对你很好奇。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季元裴身边。”钱哲轩盯着谢随的侧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能够帮你的，未必旁人不能。”

　　“也许吧，”谢随把烟掐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跟季元裴没什么过多牵扯，钱公子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男人眉眼间溢出温和的笑意：“先别急着拒绝，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他突然凑近在谢随耳边低声说道，伸手递过去一张名片。

　　谢随并没有避开，只是接过名片。他偏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快步走来。

　　季元裴一身深黑色笔挺西装拾阶而下，昏暗灯光下勾勒出高大修长的身形，周身散发出成熟稳健的气场。

　　谢随愣了一下，下意识望上去，恰好对上季元裴犀利幽邃的目光。

　　“终于舍得来了啊元裴，程凡他们都快喝高了，你要不要也去弄两杯。”见季元裴沉着一张脸，钱哲轩上前拍了拍季元裴肩膀“怎么了这是，不太高兴啊？谁惹你了。”

　　“我来接他回去，改天再聚。”季元裴淡淡道。他回头看向谢随：“走吧。”

　　谢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季元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那么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跟着季元裴走了出去，钱哲轩跟在身后送了送。

　　“元裴，路上开车小心，”他又看向谢随，依旧笑意盈盈地补了一句，“回去别忘了联系我。”

　　季元裴一声不吭地继续向前走，谢随没回话，只觉得气氛有股说不出来的……怪。

　　坐上车，季元裴将暖气打开。

　　“不用开，我不冷。”谢随酒劲本来就有些上头，再被这暖气一吹，又开始难受起来。

　　季元裴并没有关掉暖气，沉默着开了好久的车，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你不开心？”谢随被这无来由的沉默搞得有些懵，他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却发现车窗也被锁住了。

　　-何止是不开心。

　　从季元裴当时的视角看过去，两人靠的很近在说些什么话，甚至有点……像在接吻。

　　等红绿灯的间隙，季元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之前认识钱哲轩？”

　　谢随挑了挑眉，语气中裹挟着一丝轻佻：“你把暖气关了我就告诉你。”

　　闻言，季元裴抬手关掉了车内的暖气，又开了一点车窗，凉风从窗外卷进来，终于让谢随透了口气。

　　“你这问题真奇怪，你的朋友，我怎么会接触到。”谢随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季元裴。

　　长大之后的季元裴面部轮廓明显硬朗了许多，失去了少年时期的稚气，却添了成熟感和莫名的.......压迫感。

　　确实长开了，还挺帅。谢随心想。

　　酒意上来的混沌感让谢随合上了双眼。

　　“你喝酒了？”季元裴瞥了一眼他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谢随“嗯”了一声，他现在还是有点难受，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倒头就睡。

　　不知开了多久，季元裴缓缓开口道“别睡，快到了。”

　　谢随随意应了几声，眼睛又开始眯了起来。

　　最后无奈之下，季元裴将谢随轻轻地抱起来，谢随混着烟酒气的鼻息尽数倾洒在他的颈侧，向下看去，可以看到谢随微蜷分明的睫毛。

　　谢随就是被酒劲冲了有点上头，加上发困，又不是喝断片了，他挣扎着下来，一进门就躺倒在沙发上，领口处的扣子也松了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

　　季元裴看了他一眼，走到保温箱前将碗勺拿了出来：“醒酒汤，喝了。”

　　谢随环顾了一周没看到佣人，随口问了一句“你自己做的？什么时候？”

　　“去找你之前。”季元裴调暗了一点灯光，看向沙发上的谢随，声音不自主的有些放轻“你下次出去，能不.......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

　　“你这是在怪我吗。”谢随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他低头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可以打九十分。

　　“没。”季元裴默默剥了一个橘子放在谢随面前。

　　谢随向后仰了仰身子，被柔软沙发包裹着的感觉让他十分舒坦，他伸手接过橘子，掰开一瓣送到嘴里。

　　橘子也挺好吃，可以打九十五分。

　　“对我这么上心，季公子还真是一往情深啊。”谢随突然悠悠的来了一句。

　　季元裴此时正倒了一杯水来喝，听到这句话险些把杯子摔了，被水呛的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涨的通红。

　　“别激动啊，”谢随见状拍了拍他的背：“其实你能这么喜欢谢莹，我挺高兴的 ”

　　季元裴听了这句话，呛的更厉害了。

　　困意上来，谢随也没精力跟他掰扯那么多。迷迷糊糊不知道又说了多少胡话，只记得最后自己回到卧室睡觉去了。季元裴不留在这过夜，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睡在季元裴的主卧，喝醉了也是下意识的躺在主卧的床上。

　　季元裴走进房间，轻轻替谢随盖上被子，他现在和谢随的距离很近很近，甚至可以听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谢随似乎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想帮谢随理一理额前的碎发，谢随就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很难受。

　　季元裴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深邃冷冽的眼眸之中——

　　夜幕将谢随的目光衬的更加深沉，像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

　　绝对幽深之下，藏匿着绝对的惊涛骇浪。

　　谢随没有说话，默默闭上了双眼。

　　一切又归于平静。

　　季元裴静静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