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琅声雅集

76、屠杀(2)

　　两天后的黄昏时分，九千岁重返东宫。

　　韩长益早已恭候在东宫的大门外。

　　九千岁随手扔给韩长益一套宦官服饰，“换上它，这样我才好带你出去。”

　　韩长益毫不犹豫地换上了宦官的衣服，瞬间化身为一个小宦官。

　　九千岁简短地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他迈出了东宫的大门。

　　韩长益在东宫里被囚禁已久，此刻踏出宫门，仿佛重获自由，有种挣脱束缚的畅快感。

　　然而，他还未及抒发内心的感慨，便注意到东宫大门两侧，两队身披铠甲、手持兵刃的军卒正肃然站立。

　　他们全身覆盖着铁甲，尽管沉默不语、一动不动，但那股肃杀之气却难以掩饰。

　　“步人甲……是禁军吗？”韩长益凝视着这些军卒，心中暗自惊疑。

　　他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走在前面的九千岁见他落后，转身厉声道：“快跟上！”

　　韩长益连忙点头，快步跟上九千岁。

　　走出东宫后，九千岁低声斥责道：“我不是提醒过你，要紧跟着我，别乱跑也别乱看吗？”

　　韩长益苦笑回应：“宫里通常由御前卫守卫，禁军应驻守宫墙。如今禁军现身宫中，让我有些不解。”

　　九千岁瞪了他一眼。

　　“我再提醒你一次，今晚非同寻常，你必须紧跟在我身边。你现在只是个小宦官，不再是皇子侍读。万一发生意外，你的小命可没人会在乎。”

　　韩长益连忙拱手行礼，“受教了。”

　　“哼！”九千岁冷哼一声。
　　离开东宫后，他们步入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宫殿区。

　　九千岁领着韩长益穿梭于一座座宫殿之间。

　　每到一处，韩长益都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发现这些宫殿异常寂静，没有丝毫声响，门户紧闭，连洒水、扫地、擦拭的宫人都不见踪影，显然有些反常。

　　韩长益加快脚步，靠近九千岁，低声问道：“这些宫殿里，不会都埋伏着军卒吧？”

　　九千岁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反问韩长益：“是否有人向你透露了什么？”

　　韩长益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宫殿上，喃喃自语道：“还真藏人了……”

　　“回答我，是谁向你透露的消息？”九千岁的眼神阴沉，语气严厉。

　　韩长益嘴角微扯，干笑道：“你是担心我泄露消息，还是怕别人出去乱说？”

　　九千岁瞪了韩长益一眼，咬牙道：“我是担心别人泄露了消息，最后连累到你。”

　　韩长益咂了咂嘴，认真地看着九千岁说：“你还真是个不错的宦官……”

　　九千岁瞪着他，不悦地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韩长益摊了摊手，道：“我是猜出来的。”

　　九千岁一脸狐疑。

　　韩长益叹息道：“官家要册封国师时，我就猜到官家可能要动手。我又听说册封大典要在玉清昭应宫举行，那动手的地点很可能就是玉清昭应宫。册封国师是大事，道家前来观礼的人肯定不少。要处死这么多人，还要做得不留痕迹，就需要大量军卒。而这些军卒能藏身的地方，只有这些宫殿。”

　　听到韩长益是猜出来的，九千岁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韩长益一眼，道：“你倒是聪明……不过，聪明归聪明，却没有学会谨言慎行。”

　　九千岁继续前行，边走边幽幽地说：“我出身不好，不懂多少大道理。但能在宫里平平安安待这些年，全靠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论秘密，我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但我从没跟人讲过一句。有些秘密，知道就好，一旦说出去，就会要命。皇宫里要命的秘密最多……”

　　韩长益紧跟九千岁的步伐，侧头问道：“你似乎不太在乎官家在玉清昭应宫的布置被说出去？”

　　九千岁脚步一顿，叹气道：“这皇宫里，秘密最多，也最藏不住秘密。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不多嘴。”

　　韩长益缓缓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皇宫里住着天下至尊，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禁忌。然而，却有无数人想知道这些禁忌。宫里的嬷嬷、宦官、宫娥中，不乏有心人派来的探子。甚至一些嫔妃也与宫外有所勾结，暗中泄露宫里的秘密。

　　韩长益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为什么我在宫里感觉浑身的灵力都调动不起来？”

　　九千岁回答道：“我只知道，这都是冥祖的手笔，其他的我不清楚。”

　　说完这话，九千岁便不再多言。

　　韩长益也没有再凑上去自讨没趣。

　　两人绕过九重宫门，在玉清昭应宫拐了个弯，来到了它旁边的观星楼下。

　　观星楼下，御前卫严密把守，层层环绕。九千岁出示腰牌后，两人才得以进入。他们沿着观星楼的楼梯盘旋而上，直至二层。

　　到了二楼，九千岁突然停下脚步，韩长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九千岁在背后轻轻一推，踉跄着进入了观星楼二楼的大殿。

　　还未等韩长益站稳脚步，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韩爱卿到了！”这是冥傲天的声音。

　　韩长益的第一反应不是向冥傲天行礼，而是猛地回过头，一脸愤怒地盯着九千岁：“死太监！你坑我！”

　　九千岁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要不是官家首肯，我怎么可能带你来这里……”

　　大殿正中的龙椅上，冥傲天目睹了这一幕，笑声更加洪亮。他对韩长益颇有好感，觉得韩长益在他面前表现得坦荡不羁，不拘小节，远胜于那些虚伪做作的臣子。

　　冥傲天一边笑，一边对韩长益说：“小爱卿，不要怪九千岁。是朕让他不要惊动任何人，带你过来的。只是朕没想到，他居然把你扮成了宦官，真是委屈你了。”

　　韩长益瞪了九千岁一眼，这才缓缓步入殿内，行礼道：“臣韩长益，参见官家。”

　　冥傲天摆手示意他免礼。待韩长益起身，冥傲天便对殿内众人宣布：“诸位爱卿，你们最近不是一直追问朕，那些被处死的官员究竟犯了哪条谋逆罪吗？现在，回答你们问题的人来了。”

　　随着冥傲天的话音落下，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韩长益身上。韩长益顿时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心中不明所以。

　　他悄悄打量殿内的情况，只见殿内设有三阶座位。冥傲天和侯青椒、侯绿萝高坐在最高阶上；第二阶坐的是冥氏宗亲；第三阶则是整个大殿，林朗诵等文臣坐在左侧，以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为首的武勋坐在右侧，此人便是翟寒锋。他须发黑白参杂，身着盔甲，稳坐如松。

　　韩长益目光扫过众人后，拱手行礼：“韩长益见过诸位大人。”

　　“不必多礼……”林朗诵和几位将军同时开口回应。

　　韩长益刚欲起身，就听见有人发问：“韩长益，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因谋逆罪被处死的人有多少？”